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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劫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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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响极轻微,比窗外风声吹过重不了多少,秦鹤邻几乎一瞬间便睁开了眼,双眼紧紧盯着外间,只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影子,而后……
那道影子竟点燃了蜡烛?
澄黄的烛光摇摆着,将那道影子投影得越发清晰。
这闯入者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秦鹤邻皱了皱眉,下床拨帘而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在帘后举着烛火与他四目相对。
彭三?
他还以为彭三必然会同白梅客一起离开国公府。
难道白梅客走时没有告诉他吗?
秦鹤邻心里涌上一股微妙的愉悦。
只是……
“你来做什么?”秦鹤邻不认为现在还有和他虚与委蛇的必要。
且看彭三的动作这么熟练,必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或许有很多个他不在的夜晚,都是彭三不守规矩地贸然来此。
思至此,才生出的一点愉悦顷刻间消散。
时霁撇了撇嘴,很容易能从他面上读出“你以为我想来这里”的意思,他没有耽误时间,直接道:“小姐不见了。”
他的小姐是,白梅客?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秦鹤邻皱起眉,也顾不得想为什么要来告诉他:“你们原本是要在,什么时候会面?”
原本想问在哪里会面,但那个地方彭三不一定会愿意告诉他,秦鹤邻话到嘴边,又临时转了个话头。
时霁摇摇头,谈及这个语气有点急躁:“我们分别离开,只是到现在小姐和罗浮也没有回来。”
罗浮也在?秦鹤邻飞快蹙了蹙眉,当机立断道:“去白家的墓。”
两人显然是做同一件事的时候不见的,若是没猜错今日白梅客的行程应当只有扫墓一件事。
不管她们是不是在那里被带走,一定会留有线索。
秦鹤邻回室内穿了件外袍就要行动,走到门口回身却发现彭三还在那里停留着,像是在犹豫什么。
这人真是有意思,是他先来找他帮忙,临了又磨磨唧唧不肯动。
秦鹤邻本就看他不顺眼,现在得了机会直接讥道:“你若是能处理得了,那也用不着来找我了。”
秦鹤邻语气不重,却很容易让人听进去,若是秦鹤随在这里,必然能听出这是大哥常用来教导课业的语气:“既然你没主意,那我有主意你就听着,你不在乎她的生死,我还在乎。”
话落,时霁举着蜡烛的手颤了颤,沉默了片刻后吹熄那点烛光。
眼前乍一黑,秦鹤邻并不能看清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渐渐走近,经过他时语气有些弱:
“我只知道一个大致方位,并不知具体在哪。”
秦鹤邻点点头,没有多言,两人趁着夜色出府,路上谁也没有开口,到山下后不约而同地分头行动。
山上小径众多,夜间一不小心便会迷了路,秦鹤邻找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在穿过一道小小洞穴后找到了三座并不显眼的石碑。
就着月光秦鹤邻简单查看了一番,碑前果点都很新鲜,打扫得也很干净,这里应当就是白家人的衣冠冢。
而祭拜用的竹篮还留在这里,可见白梅客的确是在这里出了事。
秦鹤邻直起身来,正想去旁的地方调查一番,起身时余光却看到了碑上文字。
“挚友子荷之墓”。
子荷。
他从狱中带出来的那张字条上,同样写着子荷二字。
秦鹤邻一惊,忙重新看了一眼碑文,子荷二字之上,是他的姓名——白棋礼。
白梅客的父亲,曾经在昭狱那个狭小的监牢中待过。
秦鹤邻一时呆愣在原地。
若按律审问,寻常犯人可不会被关进那个牢房中。
为什么要用这个办法折磨他?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当下还有更要紧的事,秦鹤邻闭了闭眼,起身去看周遭的环境。
以白梅客的性子,若是遭了事,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她一定会抓住手边的一切留下线索。
秦鹤邻一边在附近寻找,一边思索。
为什么会在今日,在这里动手?
那些人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这里,若是跟踪,方才那么长一段路,随时可以动手,却专门等在白梅客祭拜结束之后。
对方很有可能早就埋伏在此,可这个地方连彭三都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在这里守株待兔的?
还有哪些人知道白家的墓地?
是有人通风报信吗?
秦鹤邻缓缓停下步子,他已经找了几圈,却没有在附近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他皱起眉,与其说是挫败,不如说是困惑。
白梅客一定留下了些什么,可他为什么找不到?
还是说不在这里?
眼前一片空地,月光直趟趟地洒落于此,银灿灿流淌一片。
秦鹤邻不愿踏足进去,在停在不远一棵树旁。
彭三怎么还没找来?
距他到此已经过了两刻钟,彭三再怎么样也该找到了,现在还没到,可别是他也遇上了什么事。
好在他才这样想,身后便传来一阵响动,回身看去,彭三正从方才他进来时那方洞穴中钻出来。
两人目光之间并无相隔,彭三朝这边看了一眼后就掠开目光,径直从四周开始调查。
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秦鹤邻没有拦他,只看着他上下忙碌:“徐昀成知道这里吗?”
徐昀成是他们的人,出了这样的事彭三不去找徐昀成却来找他,可见在他眼中徐昀成并不可信。
时霁翻身上树,声音飘飘忽忽,秦鹤邻没有听清,站起身重新问了一遍。
树梢窸窣作响,几息后时霁纵身跃下,正正好落在秦鹤邻面前,眼中有几分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来徐昀成是知道的。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这样耽误时间有什么好处?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来找他的必要?他把白梅客当什么了?
秦鹤邻一怔,随即心里无端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不是爱骂人的人,重生回来也不过两次而已,一次是得知彭三夜宿白梅客房中,另一次就是现在。
他反问:“你觉得我问这个是做什么?我原先竟真以为你在为她考虑。与其这样,你还不如趁早回去,早点休息对你的伤也好。”
他语气平和冷淡,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时霁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几乎登时就白了脸。
他翕了翕唇,像是要辩解什么,秦鹤邻却没再看他一眼,直接调头往山下去。
若将这件事和徐昀成扯上关系,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徐昀成一定是因为白梅客来狱中帮他而对白梅客生了疑心。
秦鹤邻脚下越来越快,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了上来。
他早该想到的,徐昀成既然是背后想要扳倒秦家之人的从属,怎么会那么轻易答应白梅客来狱中帮他。
怪不得徐昀成说他完全不知道白梅客的下落。
该死的徐昀成。
秦鹤邻咬牙切齿,脚下生风,上山时花了小半个时辰,下山时不到两刻钟便到了山脚,而后一刻不停地往京中徐府赶去。
身后突然一只手伸来,秦鹤邻侧身躲开,回首又是时霁。
他的模样要更狼狈,发间插满了树枝干草,面上也有数道大大小小的擦伤,原本就伤了的腿现在虚虚地点在地上。
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才追上他。
秦鹤邻原本对他还有火气,现在看他这幅模样还是耐下性子:“什么事?”
时霁摇摇头,嗓子有些干哑,声音听着莫名可怜:“我问过了,不在徐昀成那里。”
所以呢?
秦鹤邻费了番力才控制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刺耳:“你觉得和他没关系?”
时霁哑了声,垂下眼缓缓摇了摇头。
他显然有自己的为难和不容易,而这伙人的关系也显然比他想得还要复杂,但秦鹤邻此刻并不在乎,他只想把白梅客带回来。
然后绝不让她再出府。
秦鹤邻定定看着彭三,他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碰见对自己的妻子有意的男子,但这人太年轻,撑死也不过二十出头,他很难以情敌的眼光去面对他。
故而那一瞬间的愤怒之后,秦鹤邻现在面对他,也只是想告诉他:
“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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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梅客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榻上,手脚都被捆死,她挣扎了一下,粗粝的麻绳搓得手腕发疼,嘴里也被塞了麻布,压着舌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里像是某个女子的闺房,装饰得很用心,桌上还留有半幅没有绣完的刺绣,仿佛随时会有人回来再次拿起针线。
可不论是桌上还是地上的灰尘都足以证明这里已经许久无人踏足。
床榻之下,罗浮正以与她同样的姿势躺在地上,胸膛还在起伏着,并没有死。
白梅客挪了挪身子,将下半身挪出床外,努力用脚去触碰罗浮。
那些人动作太快,在林中时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已被迷晕带走,中途她醒来过一次,当时她正被搬往一间房中,只是很快便被发现重新迷晕,而那里的摆设与此处全然不同,白梅客猜测她是她又被换了个地方。
而在第一次醒来那短暂的时间内,她拿到了一个小小的石块。
她攥的很紧,哪怕第二次昏迷也没有松开。
不远处传来“吱呀”一声,白梅客侧着身子抬起眼,勉强看到一个人影往里走来,而后纱帘被撩起,来人逆着光迈入。
“白梅客——”
“果然是你。”
来人的声音陌生又熟悉,白梅客看着她有些意外,可很快又明白过来,从前面的那些事来看,这并不是一个意外的结果。
周尚锦。
这算是两个小时候的玩伴长大后彼此相认的感人场景,可惜当事的两位此刻都没有什么感动的情绪在。
周尚锦看着她笑了笑,居高临下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刻意在伤疤处短暂停留了片刻:“都是夏睿那个蠢货贸然行动害你生了疑,不然我早就找到你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也来得及。”
她低低笑了两声,白梅客气愤的目光似乎让她心情很好,她低下身子认认真真观察她的眼:
“你果然早就认出我了,那为什么不敢跟我相认呢?是怕我告诉秦鹤邻你的真实身份吗?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嫁给秦鹤邻。”
她很好奇:“我记得当年可是秦培怀上书弹劾的白棋礼,你竟然能不计前嫌嫁到秦家,你就那么喜欢他?”
周尚锦像是怕白梅客忘了似的带起她回忆起往昔来: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被问长大要嫁给什么样的人,你当时说话的语气有多笃定,你说‘要是不能嫁给我喜欢的人,我就一辈子不成亲了’。”
她甚至模仿了小姑娘说这话的音调和语气,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听起来有几分诡异。
白梅客有点恍惚,回忆了一下,脑海中好像的确有过这么一件事。
可她早就不是左都御史的千金,自然也没有底气去践行这件事了。
似乎觉得这样自说自话有点无趣,周尚锦很快直起身来,从腰间拿下一把小匕首。
那匕首的外鞘都是用黄金制成的,上头镶嵌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宝石,颇具周尚锦的风格。
她轻轻拔出匕首,而这匕首也不是什么绣花草包,只看那反射出来的凌厉的光就足见其锋利。
周尚锦直言道:“我也不卖关子了,我是来杀你的。”
“出去之后我会告诉秦鹤邻你的真实身份,他会跟我一样想杀了你。”周尚锦看着她,眼中难得出现了一丝悲悯和同情,“白梅客,你已经无处可去了。”
匕首的寒光映在她的脖颈上,从白梅客的角度来看像是割断了她的喉咙一般。
“不过多活了这么多年,你也该知足了。”周尚锦漂亮的脸上绽出一个冰冷的笑,话落,手中匕首直直往白梅客心口扎去,“去死吧。”
可匕首却停在了白梅客的胸前,只差一点点距离就能插下去,可偏偏就无法移动分毫,本该束手就擒的人此刻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明明面无表情,看着她的眼神却莫名让人觉得带着讽意。
白梅客丢掉握在手中的石子,麻绳太粗,磨了很久也只能磨开一道并不很大的裂隙,好在她劲大,在最后一刻挣开了。
她一只手控住周尚锦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将塞在口中的布团扯出,布料摩擦喉咙的触感让她有些想吐,但她忍住了,紧紧盯着周尚锦,两只手并用直接将匕首从周尚锦手中夺过。
顷刻间攻守之势异也。
“周尚锦。”白梅客缓缓坐起身来,嘴角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你真的不应该一个人来见我。”
小时候那么多次都没能让你长点记性吗?
周尚锦慌了神,高喊“来人”,一边往外跑去,可才跑了一步就被地上不知何时醒来的罗浮绊倒。
外面的人一进来便看到自家主子被人牢牢钳制着,脖子上还搭了把匕首。
“让他们退远点,你知道我不会心软的。”白梅客凑在周尚锦耳边低语,一边说一边想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晃了晃匕首。
她的确没有心软,周尚锦保养得宜的脖子很快被划出道血线。
痛感袭来,周尚锦无法,只能喝令围在门口一圈人退开。
白梅客带着罗浮大摇大摆地出了房门,看了一眼周围很快明白周尚锦将她带到了哪里。
这里是周尚锦小时候的住宅,旁边就是白府,后来因为两人实在打的不可开交,周家便搬走了。
白梅客记得围墙另一边是兄长的书房,那里栽了株枣树,每年秋天周尚锦都会和她爬上去偷枣吃,算是两人为数不多的和睦时光。
现在那边已经悉数焚烧殆尽,长过墙壁的枣树也只余下黑枯的枝,唯独围墙被熏出几块污渍还留有几分存在过的证明。
白梅客只扫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紧了紧手中匕首继续道:“派车。”
其实都用不着周尚锦吩咐,门外本就停着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
罗浮上前检查车里有没有藏什么东西,白梅客就挟持着周尚锦在车下,以防面前那些人轻举妄动。
白梅客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动作间经常不小心碰伤周尚锦的脖子,周尚锦只好努力往后撤。
此时她的脑袋已几乎靠在了白梅客锁骨处,却还是不死心地小声道:“你拿了车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一手驾车一手拿刀吗?一旦你偏离分毫,我的人就会动手直接杀了你!”
白梅客没理她,只又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伤痕:“罗浮,你来驾车。”
罗浮有些迟疑:“我来?”
白梅客肯定道:“你来。”
说着她用匕首拍了拍周尚锦的脸,笑道:“有周小姐跟我们在一块,就算死也不亏。”
罗浮扬了扬眉,看白梅客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竟然也笑道:“成,那就听您的,周小姐,奴婢第一次驾车,有不当之处还请您多担待。”
说着两人就要上车,周尚锦见她们竟是动真格的,终于慌乱起来:“不!停下!”
她看向院中一群人,随意点了一个:“让他来,他来驾车!”
白梅客看了一眼那人,摇摇头:“不成,他太壮了。”
周尚锦咬咬牙,又指向另一个:“让他来!”
“太高。”
“腿太短。”
“头发太长”
……
周尚锦忍无可忍:“又不是给你招婿!头发长碍你什么事!”
白梅客啧了一声,手中刀往下压了压:“知不知道现在谁说了算啊?”
于是周尚锦只能不满地咽下这口气,指向下一个:“让他来。”
白梅客仔细瞧了瞧那人,终于点了点头:“可以,就他了。”
周尚锦的气还没松出去,白梅客又张了张口,她有些崩溃:“你还要干什么!”
白梅客却只看着罗浮,认真道:“去找把匕首,和那人一起坐在外面,一旦他有妄动不要手软,大不了翻车一起死。”
“是。”罗浮利落应下,几人终于上车。
周尚锦嘴不闲:“现已宵禁,你要敢出城北当即就有禁军抓你,你还能去哪?”
白梅客没理她,开口给那车夫指路。
周尚锦觉得不对,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白梅客不答,只顾着看着窗外一边指路,直到一刻钟后她叫停马车,周尚锦被带下车后定睛一看,白梅客要去的地方竟然是秦国公府。
“你真是疯了。”周尚锦低声道,“秦鹤邻早晚会知道你的身份,你来这里跟送死有什么两样?”
当然是在这里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白梅客看了她一眼,缓缓钳着她往门口走去,抬脚踢了踢门:“开门!”
直到听见门内传来响动,她才松开周尚锦,回身看着她,冷声道:“滚吧。”
骤然没了禁锢,周尚锦有些不可思议:“你就放我走了?”
若她是白梅客一定会趁此下杀手。
白梅客看着她,眼里是明晃晃的鄙夷:“你以为老娘跟你一样没诚信?”
周尚锦:……
门内已经传来门栓落下之声,周尚锦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转身跑开。
那边罗浮也移开了那人脖子旁的匕首,可那人却没有同周尚锦一起离开,而是转身在开门小厮之前推开了国公府的大门。
“你。”罗浮震惊,侧目去看白梅客,打算听她的安排。
可白梅客只是静静看着那人的动作。
而那人也在推开门后回身,扯下了面上的黑布,露出秦鹤邻的脸,他笑道,
“我的驭车本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