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寻笙伏伏

30、蛋糕

　　许鸢虽然不太情愿，但也还是听话地去了趟洗手间，临走的时候看宋湘语的目光依然不友好。
　　林絮现在还受伤躺在床上呢，她是真担心宋湘语会借此机会对林絮动手。
　　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连门都被关上了。
　　林絮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宋湘语先坐下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湘语依然站着不动，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
　　她说“我要回京城了。”
　　回京城就代表她彻底放弃周逾白了，再不甘她也毫无办法了。
　　谁也不知道在林絮受伤的那天周逾白又一次拒绝了她，他不听周家的话，连跟她吃个饭都不愿意。
　　那天晚上她不甘心，一直都跟着周逾白，追着他一路到那条巷子里，亲眼目睹了周逾白动手的全过程。
　　少年的脸色骇人，下手狠辣，她站在巷子的阴影里，第一次对周逾白的面目产生质疑，双腿被钉在原地，她浑身冷汗不能动弹。
　　然而在抱起林絮的那一刻，周逾白红了眼，连手都在抖。
　　宋湘语终于深切地意识到了林絮在周逾白的心里面究竟是有多么不同，她输得一败涂地，毫无尊严可言。
　　林絮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但宋湘语也不需要林絮说什么。
　　白日里最盛的一抹霞光透过窗，她好像是被强光迷了眼，眼里有了水光。
　　她声音里有了哽咽“我第一次见周逾白是在去年的晚宴上，周逾白那天当面驳了周家的脸，砸了场子。”
　　宋湘语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回想当日的情景
　　“那天可真是乱啊，周逾白跟周老爷子的保镖打架，他下手狠，场面一度乱糟糟的。”
　　她红了眼眶“但是当我差点被误伤的时候，他用胳膊给我挡了。”
　　现在想想当时甚至周逾白根本就没有要救她的意思，或许随便换个人他都会救，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
　　然而青涩的少女确实是被这个肆意不守规矩的少年郎撞了心房，自此有了执念。
　　宋湘语直直地看着林絮，她说“我知道很多周逾白以前的事情，他以前过得很不好，所以我想只要我执着些，就一定能让驰余动心的。但是林絮，你多幸运，你比我早做这些事情。”
　　所以周逾白喜欢上了你。
　　这才是真正一直让宋湘语感到意难平的事情，她竟然输给了“先来后到”。
　　林絮一直静静听着宋湘语说，直到她转身欲走的时候才开口。
　　林絮声音很轻，她说“不是这样的。”
　　很轻的一句话，宋湘语走得急切，并没有听到。
　　宋湘语说这是因为林絮先来后到，然而不是的，早在上一世林絮还没有接触周逾白的时候，周逾白一颗心就早已经在林絮身上了。
　　有时候喜欢就是这么奇妙的事情，周逾白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喜欢林絮，然而惊鸿一瞥，就足够令他许了余生。
　　最重要的是，宋湘语是抱着温暖感化的心思来到周逾白身边的，可是林絮不是。
　　林絮是来爱周逾白的，以毕生的关怀和赤诚。
　　……
　　许鸢在外面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过来，宋湘语已经离开了。
　　她挺好奇“宋湘语跟你说什么了？”
　　林絮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许鸢说这些，事实上她心情也挺复杂的。
　　许鸢看林絮这模样就明白事情不好说，她也就不再问了。
　　许鸢还想再跟林絮待会儿，结果她凳子还没坐热周逾白就来了。
　　大佬都过来了，她也就识趣地收拾书包先离开了，不杵在这儿当电灯泡。
　　周逾白递给林絮一个精致的小蛋糕，林絮就打开来慢慢地吃。
　　余光里能清楚看到他被绷带包了厚厚一层的尾指，林絮咽下一口蛋糕，指指他的尾指
　　“你手指怎么了？”
　　周逾白语气平常“破了点皮。”
　　林絮“……”
　　这么厚一层绷带，怎么可能就是破了点皮。
　　周逾白总是这么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样子，让林絮不得不担心，她看着周逾白眼下的一片青黑，目光柔软水亮。
　　蛋糕被她放在一旁，林絮伸手拉周逾白的肩膀。
　　周逾白顾忌着林絮受伤的手臂不敢动弹，顺着林絮的力道倒在洁白的被子上。
　　林絮把周逾白的脑袋按在床边，让他可以半趴着。
　　她揉揉周逾白有点扎手的头发，轻声哄他
　　“睡一会儿好不好？”
　　也许是这个下午的晚霞温暖，也许是被子上带着的少女香气醉人。周逾白疲倦的打个哈欠，缓缓闭上了眼。
　　—
　　在周逾白大踏步接近自己这边的时候，苏曼就从他骇人的脸色中隐隐预见了自己的将来，她陡然醒悟，明白了自己动林絮到底是件多么不理智的事情。
　　她几乎没有停顿一下，脚下一转，就趁着夜色远离了小巷。
　　当她重新站在霓虹灯下，周身是熙攘的人们，在湿气浓重的风里她却生了一身冷汗。
　　她不敢去想当林絮被救了之后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踉跄的回了家。
　　苏治平和她那个继母都不在家，地上还随意丢着小孩的尿布。
　　她的屋子是被当做杂物间用的，除了一个木板床再无其他，房间没有窗户，隐隐有一股潮气慢慢缠上身。
　　苏曼跌坐在地上，黑暗让她思绪混乱，只觉得心慌得厉害，手心里满是湿汗。
　　半晌，她咬咬牙，想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突然站起来，直奔主卧。
　　床头柜上有个木盒子，上面还挂着锁。
　　苏曼转身去自己找了把锤子，没费什么功夫就把盒子砸开了。
　　苏治平信不过银行，他总觉得把钱放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因此木盒子里除了个当摆设用的存折就是一大摞现金。苏曼额头上都是汗，她怕苏治平会突然回来，随便抓了一把现金就出了门。
　　夜越深，风就越呼啸，寒气一阵阵的往人骨子里钻。
　　苏曼生怕会被人追上来，她来不及订票离开，干脆就包了辆黑车。
　　司机是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车上似乎还有一股难闻的酒气，但苏曼没心思在意这些，她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那个司机说话异常地慢，腔调也有点奇怪。
　　“美女去哪儿？”
　　能去哪呢？苏曼一点行李都没有带，她也没有可以投靠的人。但她知道，她不想去等待周逾白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她更不想被苏治平卖给一个残废做老婆。
　　她想，我还这么年轻，我的一辈子不能让人给毁了，我得逃。
　　这一刻苏曼才真正的感到一种让她胆颤的恐惧，这种惊悚感从脚底蔓延而起，缓缓覆上全身。
　　苏曼强忍住自己想要发抖的身体，她缩在座位上。
　　“出省。”
　　不管怎样，先出省再说。
　　也许是太过惊惧，也许是夜色太过浓重，苏曼蜷在座位上慢慢睡了过去。
　　在某一刻，她似有所察觉般地睁开眼，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抬起头，眼前一道刺眼的光射过来，与此同时，坐在主驾驶上的司机猛地一转方向盘。
　　玻璃骤然碎裂，有血肉被剧烈挤压的迸溅声响起，血腥味蔓延。
　　……
　　苏曼是在医院里被发现的，那天晚上她逃走之后想要趁着夜色包车去外省，但她不知道载她的那个司机是个酒鬼，当天喝了很多酒，再加上刚下完雨，地上泥泞，她在即将离开江城的地方出了车祸。
　　林絮没有再见到她，这些事情都是许鸢过来告诉她的。
　　许鸢因为林絮的原因一直都很关注苏曼的事情，所以打听到了很多事情。
　　她往自己嘴里塞了块水果，也有点感慨
　　“她因为这场车祸断了条腿，后来被她爸爸接回家了。”
　　然而大家也都清楚，像苏曼那样的家庭怎么会白养这么个废人，她以后的日子一定好过不了。
　　还没轮到法律给她惩罚，她就先栽倒了命运手里。许鸢在心里想，大概这就是恶有恶报吧。
　　林絮抿唇看着落在被子上的光斑，阳光晕和了她的眉眼。
　　好像重活一世，她真的体验到了不同的人生，相比于前世的波澜不惊，这一次她经历了更多。人生百态，这个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在趟着泥泞行走着。
　　这件事情终究慢慢尘埃落定，林絮的伤也在渐渐好转。她的手臂上已经生出了嫩粉色的软肉，伤口脱痂。
　　但是苏玉还是不允许她去学校，在林絮又一次跟她商量要赶快去上学的时候，苏玉把手里的拖把一竖，语气难得严肃。
　　“学校里人那么多，你腿还没好全，万一被挤了被撞了，再造成二次伤害怎么办？”
　　苏玉是真的被林絮这次受伤给吓坏了，对这个女儿，她真是恨不得时刻守着，连个感冒都不舍得让她得。
　　林絮明白苏玉的担心，她无奈的叹口气，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房间待着了。
　　在家里闷着的这些日子简直无聊死了，林絮不爱玩手机，因为一只手受了伤也不好画画，她整天待在房间里都快把书架上的书又都看了一遍。
　　林絮躺在床上，忍不住想要骚扰周逾白了，她暗戳戳的给他发消息
　　“周逾白，我好无聊呀。”
　　林絮翻个身子趴着，下巴垫在手背上，耐心的等驰余回消息。
　　天气越来越暖和，人也越来越懒散，
　　周逾白大咧咧地伸着一双大长腿，双手握着手机打游戏，白皙纤瘦的手指骨节分明好看。
　　他右手的尾指还没有好全，裹着层纱布，显得格外地粗壮。周逾白就翘着个小拇指懒懒散散的移动着，但动作却毫不含糊。
　　旁边的张大顺也没有在吃零食，抱着个手机正在酣战，今天周逾白心情不错，难得愿意带他一把，他可得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然而林絮一个消息就让周逾白毫不犹豫的切了游戏，点进了对话框。
　　张大顺简直不敢相信周逾白就这么抛弃自己了，没了周逾白他瞬间手忙脚乱。最后心酸地重新抱起了自己的薯片，忧伤了仰望天花板。
　　仔细想想，自从林絮同学过来恒盛，他就再也没有在周逾白这里得到过什么优待，周逾白这个昏君已经为了美人不疼爱他们这些赤胆忠心的好兄弟了。
　　林絮说她无聊，简单的一行字却让周逾白清楚了察觉到了她的烦闷，眼前好像能看见林絮微微蹙着的眉头。
　　周逾白拎上外套，踩着下课铃声出了教室。
　　林絮还在等周逾白回消息，等着等着她就先口渴了，踱着步子去厨房倒水。
　　伤还没好全，林絮不太敢用力，就单脚蹦着跳来跳去。也好在苏玉不在客厅，要不然看见了又得唠叨林絮。
　　林絮喝完水，鼓足了气打算一口气在蹦回卧室时就听到了门铃声。
　　她方向一转就去了门口。
　　站在门口的是个穿着红色T恤的小胖墩，林絮认得这是楼下邻居的小儿子。
　　她倚着墙，摸摸这个小胖墩的脑袋
　　“有什么事吗？”
　　小胖墩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双手捧着一个纸箱。纸箱不算多大，但应该挺沉的，小手紧紧抓着边沿，用力地都泛了红。
　　林絮接过来，有点诧异
　　“是给我的吗？”
　　小胖墩成功完成自己的任务，他笑眯着眼，有种可爱的憨态
　　“是一个大哥哥让我给你的。”
　　说完也不管林絮的反应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他一路飞奔下来，跑到小区的一棵大柳树下，那里站着个穿黑色衬衫的俊朗少年。
　　小胖墩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一下子冲到周逾白身边，冲他张开手。
　　“东西我已经给絮絮姐姐了，你答应给我的可不能耍赖。”
　　周逾白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型的机器人，小胖墩立刻接过去，开心地抱在怀里。
　　林絮抱着纸箱回了自己房间，隐约知道这是谁送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林絮的猜想，下一刻周逾白的视频电话就拨了进来。
　　周逾白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坐在地上，由于手机放置的角度，林絮能隐约窥见他流畅的下颌线。
　　林絮怀里还抱着纸箱，她摩挲着略显粗糙的表面
　　“这是你送给我的吗？”
　　周逾白颔首“打开看看。”
　　纸箱被打开，里面是零散的一堆零件，看样子好像是什么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