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寻笙伏伏

29、探望

　　林絮昏睡了很久，周逾白也浑浑噩噩了很久，突然对上她清亮柔软的眉眼，周逾白一时竟然还回不过神来，茫然的看着林絮。
　　林絮眼里带了笑，再次出声，重复了自己的话。
　　这次周逾白反应过来了，他迅速的靠近病床，放着旁边的椅子不坐，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膝盖隔着薄薄的裤子直触到冰凉的瓷砖地面，他也丝毫不觉得痛。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句闷闷的“嗯“，眼睛依然不离林絮。
　　林絮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抚上周逾白短短的发，手指绕到他的眉眼处，缓缓抚过少年的眉骨，那里有一片早已经干涸的血渍。
　　她皱着眉头，眼里漫上心疼的水雾。
　　“周逾白，去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
　　受伤了就要治呀，怎么能一直这样硬挺着呢
　　周逾白说“好。”
　　可是他依然跪在林絮床前，一动不动。
　　那双漆黑的眼里有紧紧压抑住的情感，深深沉沉，像一眼望不见边际的汪洋。
　　鼻腔骤然酸涩，眼里的水光凝聚，林絮眨眨眼，有泪珠落下。
　　林絮声音柔和，像是在哄他。
　　她说“周逾白，我没事了。”
　　我还好好的呢，你不要怕。
　　略显粗糙的指腹轻轻揩去滑落在林絮下巴处的泪珠。
　　周逾白垂着眼，哑着嗓子
　　“林絮。”
　　你吓坏我了。
　　林絮笑着应声“嗯，我在。”
　　……
　　周逾白去处理伤口的时候把那个看诊医生给吓了一跳。
　　他手上都是伤口，然而严重的是左手的尾指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那个给周逾白包扎伤口的医生是个半百老人了，他忙着给周逾白清洗干掉了的血痂，时不时抬头瞅几眼下一本，一看他就来气，说话也毫不客气
　　“怎么着，都过了这么久了才发现手指断了，我看你这小拇指是不想要了！”
　　医生就看不惯现在这些孩子胡作非为，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样子，越想越来气，下手也就重了些，可偏生周逾白一声不吭。
　　医生撇撇嘴，小声嘀咕
　　“倒是还挺能忍疼。”
　　刘继明给林絮请了假，然而他没提原因。
　　许鸢觉得不太对劲，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林絮就请了假呢，然而林絮的手机丢了还没能找回来，她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林絮。
　　她脑筋一转，想去隔壁找周逾白，不过周逾白不在，只有江屹坐在位子上。
　　经常跟着林絮一起见面，两人倒也认识。
　　许鸢把江屹喊出来，直截了当的问他
　　“你知道絮絮为什么请假吗？”
　　知道许鸢跟林絮玩的好，江屹也就没瞒着她。
　　许鸢听完之后气的站不住，张嘴就是脏话
　　“我他妈***”
　　她真的都替林絮委屈，絮絮明明什么也没做，苏曼就因为自己的嫉妒竟然就要毁了她，简直是脑子有毛病！
　　下午一放学许鸢就赶去医院看望林絮，林絮比起之前脸色要好很多了，靠着床头在喝苏玉炖的棒骨汤。
　　一看见许鸢过来林絮就露出笑意来。
　　“鸢鸢。”
　　胳膊腿上都是绷带，许鸢看见林絮伤成这样还没说出来话就先哭出来了。
　　林絮哭笑不得，连忙递给她面巾纸
　　“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伤的不重的，养养就好了。”
　　许鸢边擦眼泪边哭“那个苏曼是有什么毛病！”
　　只要谈起苏曼，林絮就没了笑意。她抿着唇，依然能够回想起苏曼要对自己下手时露出的那个恶意满满的笑。
　　许鸢擤了擤自己的鼻涕，问她“那个苏曼找到了没有？”
　　一大早苏玉就报了警，但是当时苏曼跑的太快，现在也不知道藏在哪里，根本就找不到人。
　　林絮摇头“还找不到她。”
　　许鸢咬牙切齿“跑的到快！”
　　不再提这个让人烦心的人，许鸢很快就恢复了情绪，开始关心林絮的伤。
　　她目光落在林絮的胳膊上，担心满满
　　“胳膊怎么样？不会影响你画画吧。”
　　胳膊上缠了白纱布，当时林絮挡的及时，要不然现在缠纱布的就是手掌了。
　　“没事，就是划了道口子。”
　　林絮现在这个样子一时半会估计都没法去学校了，昨天林絮失血过多昏迷让苏玉担心的不行，现在正到处翻找补血的菜谱给她补营养。
　　许鸢“那你就好好养伤，我回头给你看我的笔记，这样你课也不会落下。”
　　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出院？”
　　林絮抿了一勺汤，
　　“伤不是多重，就是腿还要观察一下，大概后天就能出院了。”
　　这样许鸢就放心了，她想起江屹说的，是周逾白救的林絮，而且周逾白现在已经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开始找苏曼，她心思忍不住又活泛起来。
　　苏玉不在病房里，现在这里就她们两个。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问林絮
　　“絮絮，我听说昨天是周逾白救得你？”
　　她挠挠头，实在是糊涂
　　“你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逾白一面拒绝林絮，一面又因为林絮受伤愤怒值爆表，两人纠缠不清，可关系又不分明。
　　是什么关系呢？大概是那种一看见周逾白红了眼眶就什么都不想再在乎的关系。
　　早在她昏迷前一刻看见周逾白红着眼睛抱起她的时候，林絮就明白，无论以后周逾白会不会再拒绝她。她都不在乎了，她懂这个少年郎所有的无声爱意，余生只想要周逾白永远意气飞扬，喜乐安康。
　　林絮抿出柔软笑意，她说“鸢鸢，我们俩是那种一辈子只会死别，不会生离的关系。”
　　她将一辈子追随周逾白的脚步，永远不离他左右。
　　昨天刚下过大雨，今天倒是个晴朗的烈阳天气。
　　周逾白收拾完自己的伤之后去了趟龙老大的场子。
　　龙老大本名叫龙阳，他从海上起家，后来在江城置办产业，这里的酒吧夜店一部分都是他的。
　　他其实跟周逾白有过交集，周逾白刚来江城的时候就惹到了他手下的人，本来就是个毛头小子，谁也没放在心上，结果他一下子就把他的人给揍到了医院。
　　这个野狼崽子下手根本不留情，狠得不要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龙阳想要给周逾白点颜色瞧瞧的时候，他知道了周逾白的背景。
　　他就是个地头蛇，哪里惹得起周家这种有钱又有势的，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结果一个苏曼又让周逾白跟他结下梁子，弄得他心烦气躁。
　　周逾白率先是去了龙阳名下一个有名的网吧，一进去二话没说就先砸了两台高配机子。那边的人受过龙阳嘱咐，不敢动周逾白，只能立刻去请了龙阳过去解决这个麻烦事。
　　龙阳一个中年人，现在在周逾白这么个少年的面前还小心翼翼的，委实是憋屈，但他还只能赔着笑。
　　“周逾白兄弟，有话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
　　周逾白叫他出来可不是来瞎掰扯的，他面色很冷，绷着唇角更显得凶狠。
　　“苏曼呢。”
　　提起苏曼，龙阳也是一肚子火，平日里苏曼没少借他的势胡作非为，他不太管这些少年人的事，反正苏曼也在他手底下做过点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既然她开口讨人，龙阳也就摆摆手给了。
　　谁知道苏曼竟然惹上了周逾白，害他弄了一身腥。
　　龙阳叹口气“人早跑了，这事我也是不知情，都是苏曼那小丫头自己做的孽。”
　　言下之意，这都是苏曼惹的祸，现在那俩男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怎么样也不能把气往他头上撒了，这个锅他龙阳可背不起。外面日头正盛，昨天还穿着风衣的人们今天就又换上了薄薄的外套。
　　周逾白从网吧出来之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指尖捻着根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整日烟盒不离身。
　　一根烟没有吸几口，最后在指尖慢慢燃尽，徒留一点猩红色。
　　手指弹了下烟头，周逾白转手将只剩下一截的烟头揣到怀里，抬腿驱散了脚下的烟灰。
　　他拿出手机给周序去了个电话。
　　周逾白把周序的电话存在手机里就是个摆设，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有几次甚至还挂他电话，因此这次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周序还不敢相信，觉得这可能是周逾白拨错了号码错打过来的。
　　他迟疑的接通电话“周逾白？”
　　周逾白“哥，帮我做件事。”
　　周序还停留在那句“哥”里回不过神来，又立刻被后半句给惊着了。虽然他跟周逾白要亲近些，可这么多年，周逾白哪怕是一开始连地都没地住的时候都没找他帮过忙，还是他不放心自己偷偷做了些事。
　　他正色起来，既然能让周逾白出声让他帮忙的事情，那一定不是什么小事，他是真怕周逾白出事。
　　“你说。“
　　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各种汽车的鸣笛声混在熙熙攘攘的人声里，一片嘈杂。
　　周逾白说“帮我找个人……”
　　从周逾白那里简单了解了一部分事情经过的周序说不清楚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林絮他也见过一次，当时也没太在意，可是现在周逾白竟然为了这个女孩子发这么大的火，还来求他帮忙。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逾白竟然也会心疼人了，他心情复杂。然而周逾白开口，他绝对不会不帮忙的。
　　“你放心，我会马上安排人找的。”
　　周逾白说“谢谢。”
　　周序就笑了“还跟我客气。”
　　他倒是巴不得周逾白跟他再亲近些，对这个堂弟他是真的心疼又关爱。
　　……
　　这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许鸢急着给林絮送笔记还有作业就跟老刘提前请了假，奔去了医院。
　　苏玉在给林絮削苹果，看到许鸢过来顿时就露出个笑。
　　“鸢鸢来了啊！快坐下，背这么多书真是累着你了。”
　　她在林絮那里听过许鸢的名字，对这个有着明媚眉眼的活泼小姑娘也很喜欢。
　　其实她自己年轻时就是个闹腾的性子，原本也想着自己生的女儿肯定随她，谁知道林絮一直都安安静静的。虽然懂事，却难免惹苏玉心疼，她倒是希望许鸢能把林絮带的活泼些。
　　许鸢气喘着坐下，她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背这么多书是什么时候了。
　　虽然累得不行，但她调皮的眨眨眼，弯着胳膊给苏玉看自己的肱二头肌。
　　“阿姨别看我瘦，但是我可是有肌肉的女孩子。”
　　苏玉被她逗笑了，她把手里已经削好的苹果递给林絮，又给许鸢削了一个，许鸢喜滋滋的接过去。
　　“谢谢阿姨。”
　　苏玉知道她们小女孩都有自己想要说的话题，她一个家长坐这孩子都放不开。她把保温桶拎着，准备先回趟家。
　　“你们两个小姑娘慢慢聊，等晚饭的时候我再过来。”
　　许鸢笑眯眯的“阿姨你放心回去吧，我陪着絮絮呢。”
　　果然没有家长在旁边要更自在些，许鸢吁口气，换了个懒散的坐姿。
　　她语气艳羡“我真想也受个伤，过像絮絮你这样一整天都在床上躺着的生活。”
　　林絮好笑”别说傻话。“
　　好吧，她确实是在说傻话。
　　许鸢耸耸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我听说宋湘语好像又要转走了。”
　　她一个大家千金，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倒真是能折腾。
　　林絮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她和宋湘语也确实是没有什么交集。
　　许鸢还想继续跟林絮吐槽什么，然而说曹操，曹操到。她一个不经意转身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宋湘语。
　　她要说的话就这么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毕竟说别人坏话还被人家当场抓包这件事情还是挺让人尴尬的，她摸摸鼻子，有点理亏。
　　林絮也是刚刚发现的宋湘语但是，她有点不解，她俩好像还不是可以探病的关系。
　　宋湘语脸色不变，慢慢走过来，神色一如既往的带着点倨傲，妆容明艳。
　　许鸢一时也分不清她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说话了。
　　宋湘语站的笔直，她目光只停留在林絮的身上。
　　许鸢这会儿从尴尬里回过神来，有点警惕的看着她
　　“你来干嘛？”
　　宋湘语没有回答许鸢的问题，她只是对林絮说“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林絮虽然疑惑，还是对许鸢说“鸢鸢你先出去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