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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福兮,祸之所伏(四) ...

  •   “可是,”003双手放置于他腰间,护着那随时可能倒下的身体,他有些犹豫,但是话音未落,一道细微的‘叮’声,就如同抛在水里的石头一样,在室内震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几人还未及反应,棚顶便遽然大开,在外徘徊良久的大雾大雪如饿鬼扑食般顷刻涌进,伴随着阵阵腥风,一双大如探灯的眼睛也逐渐逼近。
      “卧槽!跑啊!”吴欲知窒了一下,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大灯已经近在眼前,他没多想,只是牟足了劲,用地球人最原始的方法,照着那鬼东西一拳招呼上去。鬼东西吃痛,顷刻翻倒在地。抓着这宝贵的当口,他一声怒吼,拉着身侧的朴若谷,不由分说地朝建筑物深处拔腿狂奔。不有也不顾虚弱的身体,一把拎起003和阿水,匆忙逃跑。
      怪物只撕裂了大厅棚顶的一块,其余部分毫发无损。建筑物内部弯弯绕绕有如迷宫,吴欲知和朴若谷晕头转向跑了好一阵,一回头才发现那怪物不仅没追上来,就连雾气和大雪也不见了。不有步伐大脚程快,早就没了踪影。两人尝试呼叫他,却发现神经机好像失灵了,那三人的信息统统消失不见。
      二人对视一眼,沉默开始蔓延。吴欲知双手撑在膝头,大颗汗水自发间滑落,淅淅沥沥地在他心上下起了小雨。踏入这颗星球不足两小时,他们便遭遇了堪比失明的恐惧和真正的失声失聪,和同伴分散又相聚,后遭怪物的恐怖侵袭,大起大落又大喜大悲。吴欲知一时不能全然消化,毕竟几个小时前他还处于失去同胞的苦痛中。
      他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这沸反盈天的悲伤,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闯入他鼻腔,他皱了下鼻子,猛吸两下,结果那异香更甚。
      “诶,你闻没闻到什么味道?”吴欲知一边闻着一边伸手扒拉朴若谷,却没想到那人竟然站着睡着了,被吴欲知猛地一碰,身子向侧边栽去。
      “卧槽!”吴欲知见状紧忙把他往回拉,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全部负在他臂弯上,他双脚受力不均,直直朝后侧墙壁倒去。哪知那墙壁竟是纸糊的一样,不过将将靠上便轰然倒塌,吴欲知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鸣持续不断,胸腔里的洪水猛兽一刻也不得安生地要挣脱牢笼。
      趴在吴欲知胸口的朴若谷此时悠悠转醒,他惊讶地看着凌乱的四周,说道:“你闻没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多闻了几下好像就晕了。”
      吴欲知捂着胸口,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说道:“闻到了,这地方诡异的很,什么东西都有毒。最重要的是,”他努努嘴,示意腕上的神经机,“这高科技玩意失灵了,什么警报都没有。你和不有他们有没有其他联络方式?”
      朴若谷撑起身子,吁了口气,“没有,我们都没料到神经机会失灵。”
      “哦,”吴欲知一把扯下那玩意,放在手中掂量着,不解地问道:“这玩意失灵一般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朴若谷抬头向上望,漆黑的棚顶吊着一盏气若游丝的灯,他喉头剧烈起伏着,过了好一会才挤出一句话:“神经机很少发生失联现象,除非······除非机体功能已不能自主运转,换句话说,就是已经死亡······”
      ‘啪’,他没拿稳,神经机坠向了地面,声音不大,但他却觉得震耳欲聋。吴欲知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方的黑暗看去。
      空气仿佛凝住了般,就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思虑良久后,吴欲知拾起小巧的神经机,重新戴上,熟悉的刺痛感袭来,他却笑着对朴若谷说道:“愿不愿意跟我去前方的地狱闯一闯?”

      黑暗中,二人向前摸索着,惨白的灯光和狭长的走廊让吴欲知想起了避难室。恍惚间,他以为自己还在地球上。
      许是年久失修,自头顶落下的光微弱飘忽,只能照亮一寸见方,千军万马般的黑暗依然虎视眈眈,躲在暗处的危险也伺机而动。
      越往深处走,那股异香便愈发浓郁,空气也变得温热潮湿,好像夏日里闷着的一场大雨。扶墙而走的吴欲知忽觉手下有异,他警觉地转过头,才发现一路而来平整如新的墙壁不知从何时起,被抠出一道道的抓痕,那痕迹从下往上看去,压迫感有如灭顶之势,铺天盖地地袭来,直叫人无端发出一身的冷汗。
      怕再次发生意外的二人此刻正紧紧相握,吴欲知干燥而温暖的手瞬间变凉,朴若谷的心也跟着凉了,他顺着吴欲知的目光看去,只觉得天旋地转,几欲呕吐。
      吴欲知再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明知是死路一条却还要一往无前,未达终点就在半路泄了气,勇气被蚕食,怯懦开始肆虐。人类向来如此,始于莽撞,止于半途。怕结果不尽人意,怕劳作收获不成正比,把一件事当做达成另一件事的手段,描摹未来,患得患失,为半途而废穿上皇帝的新衣。
      “怎么不走了?”朴若谷撞了下他的肩膀,问道:“害怕了?”
      吴欲知苦笑,握着他的手用力一捏,道:“是害怕了,怕我们不是干干脆脆的死去。”
      朴若谷明白他的意思,如这抓痕真是遭受凌虐而留下的证据,那他们再往前走,命运其实昭然若揭。
      但对于朴若谷这种高级能量体来说,他又有点不太懂。他不懂□□的疼痛会带给生者怎样的折磨,他只体验过精神上的痛,那种纯粹而整体的痛。他不知道身体和精神的疼是否相等,但是他愿意尝试理解,他说道:“没事,消散才是最终归宿,虽然方式多样吧。你要是受不了疼,我可以替你疼。”
      “啊?”吴欲知转过头,和晦暗灯光下他明亮的眼睛相撞,那真诚货真价实,让他有点感动,又有点别扭,“那啥,赶紧走吧,别说笑了。”
      他们继续前进,但这条路似乎永无尽头,飘逸的香气从最初的沁人心脾变成熏人难耐,吴欲知眉头紧锁,他掩住口鼻,步伐越发沉重,好像在泥地里一样寸步难行。
      没有神经机的计时,他们茫然地走着。温度越来越高,战衣的调节功能好像也失灵了,紧紧箍住他们汗如雨下的身体,吴欲知眼前金星成片,大脑如浆糊一样胶着不动。他拉着朴若谷,几乎是全然依靠本能地迈着腿。
      “等等·······等等。”朴若谷快要窒息了,他抖如糠筛,躬身顶在吴欲知背上,“休息一下。”高能量体对于环境的干净程度要求甚高,有时候扬尘都能给予高敏感度的他们致命一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吴欲知慌忙搂住他,一只手朝额头探去,却停在了半路。他想起来他俩物种不同,没办法适用一套方法。
      朴若谷摇摇头,他没打算告诉吴欲知自己本体的缺陷。他太累了,现在只想靠墙而坐睡上一觉。
      “啊!”然而他刚坐下,手触到身后的墙壁,就被上面不知名的硬物刺穿。即便灯光微弱,那伤口也触目惊心,密密麻麻的血洞犹如齐发的万箭,差点将他的手掌凿穿,鲜血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蜿蜒汇聚成缓慢的瀑布,砸向地面。
      疼,不是精神上的整体疼,而是时断时续的,时冷时热的,像被啃噬一般小而密的疼。这是朴若谷第一次体验身体的痛觉。
      “怎么了?”吴欲知立刻曲起腿半跪在地上,他捧起朴若谷的手,温热的血液借势流到他手心,他心一拧,觉得自己也开始疼了。
      “先起来。”他怕再生事端,便用一只手抵在朴若谷腋下,企图将他抱起。但朴若谷疼得直冒冷汗,全身的力气也泄得干净。他倚在吴欲知身上,咬紧牙关将游丝般的力气灌到腿上,扒着他用力一蹬,却不想竟纹丝未动。
      二人瞠目结舌,吴欲知脑筋一转,换了种方法,他拉住朴若谷的双臂再次用力,却依然徒劳无功。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吴欲知绕到朴若谷身侧,试图找到罪魁祸首,不看不打紧,这一看,便差点要了他的命。
      只见上一秒还坚如磐石的墙壁,下一秒就化作了烈日下的冰淇淋,以朴若谷后背抵靠的部分为圆心,像四周扩散着融化,而他的整个背部,已然嵌进墙壁,和这整面墙融为一体。
      吴欲知毛骨悚然,他望向通天的墙壁,瞬间明了这密密麻麻的抓痕从何而来。
      “什么情况?”朴若谷心乱如麻,他不顾伤口,双手撑在地面上,再一次试图起身。
      “省省力气。”吴欲知制止住他徒劳的努力,他眼见着墙壁吞噬朴若谷的速度越来越快,心一横,也将手伸了进去。
      他希望能在内部抵住朴若谷的后背,把他推出墙壁。但事与愿违,他的手探入墙壁后才发现竟没了知觉,仿佛手已脱离大脑的掌控自成一派。他苦笑着看向朴若谷,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人如此的无知无觉了。
      “你在干什么···”他跪在朴若谷身边,吊着一边的肩膀,姿势诡异不说,还许久未动,朴若谷咽了口唾液,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还好吗?”
      吴欲知低下头,难堪又窘迫地回道:“我······在锻炼身体的平衡力。”
      “啊?什么?”吴欲知声音太小了,他一个字也没听清。他往吴欲知方向偏头,忽然发现头也动不了了,墙壁的融化速度加快,已经没过了他半个头。他全身上下,就剩眼珠能动了,他往吴欲知方向斜眼看去,发现他半个肩膀被赭石色的浆液包裹,也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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