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废土生存指南》小羊熊

2、第 2 章

　　雾无姓，我喊他雾哥，他...爱人始终叫他阿雾，据说是雾在一个雾天把皂皂从雪堆里刨出来，带到现在这个避难所。

　　大概是雏鸟情结，皂皂很依赖阿雾，以至于到寸步不离的地步。他年纪小，没经历过事，被救出来时一身名牌，好像是被娇惯坏的富家小少爷，但唯独对雾哥唯命是从。

　　如果后者不搭理他也就罢了，但偏偏对方把皂皂当眼珠子疼爱，半点委屈都不能让人受。

　　当初，大暴雪下了三整月，一直淹没到居民楼六楼，那时我与雾哥、皂皂，还有结果幸存者待在十五层，放眼望去除去白还是白。就算再不可能，我们担心长期下去会患雪盲症，于是将窗户用长条板封住。

　　那时，我与一位同伴独处，雾哥与皂皂在另外房间，我们住处还相隔几个空屋，但没人会主动穿过去雾哥与皂皂的位置。

　　当时皂皂冻得呼吸只进不出，雾哥瞧了他很久，拦腰将人抱在怀，抛下句能救活，在隔壁待了两天才再次打开房门。

　　“活了。”

　　对方就扔出来两个字，在物质区拿了两袋面包，又拿起盒牛奶，示意这些是他两天补充的口粮。我坐在旁边，没跟旁人一起盯着，反而看向屋内情形。

　　整栋楼的布局大差不差，所以稍微探头，就能看清屋中央唯一的床。

　　床单略略起伏，露在外的肩膀单薄，长发盘起，尽数堆放在脖颈。

　　“就是他...她......”

　　有人语句含糊不定，雾哥淡淡回应：“男孩，年纪不大。”

　　在这种极端天气，最先被大部队丢开的就是老弱病残，失去秩序的社会已俨然与现代文明脱轨，他竟然能活到现在——可能是我们议论声过大，很快吵醒他，对方微微晃动脑袋，坐在一旁撕开包装袋的雾哥抬头，眨眼速度闪到床边，顺手关死了门，徒留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不知道是谁嘀咕声，我缓神，思绪不知觉回到方才惊鸿一面。

　　“......”

　　“...小、小深哥哥？”

　　呼唤声细微，拉回我的神志，我低头，皂皂不知所措望着我，视线向后瞥，目光又落在我脸上。

　　“阿雾，阿雾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他个头小，年龄小，讲话音量也小，穿着吊带睡裙，光脚踩在冰冷地板，脚趾冻得通红，仍固执站到我面前。

　　从我接到失事通知到现在不超过6小时，但对皂皂来讲，雾哥肯定留给他能随时联系到他的设备，否者人不能哭得嗓音沙哑。眼睛肿成核桃，边呼吸边抽泣，还没讲两三句话，泪又啪嗒滚成小河。

　　这么哭......真不会哭瞎吗？

　　我沉默，放下提在手里的包，抬手拍拍他的肩，试图转移话题：“饿了吗？我看外面地下农场种植了花生，想不想吃花生糖？”

　　皂皂喜欢吃甜的。

　　只要是雾哥在，兜里总能掏出哄皂皂的零嘴与小玩意，虽然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口袋为何如此能装。

　　闻言，皂皂扭头，双手攥紧裙摆，直到将其拧出褶，他也不肯松手：“我不要，我要阿雾。”

　　在面对与雾哥有关的事时，皂皂总会展现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执拗，他目不转睛地凝视我，眼珠被水气滋润得如汪碎月，薄唇紧抿，边缘因长时间缺水起了不起眼的小皮。

　　“他说好的会带小猫猫回来。”

　　皂皂再次跟我强调，他语气比先前重了些，有种咬文嚼字的可爱，他目光落在我放在脚边的包，眼神微闪。

　　皂皂很聪明。

　　他应该是猜出来我的意图，原本到嘴边的话咽回，松开攥紧裙摆的手指，后退两三步让开距离，别过头，长发散在肩膀。知道我不会给与雾哥有关的消息，皂皂抬手擦干净脸颊的泪，但也抗拒跟我交谈，踢踢踏踏走到沙发旁，拿起那张照片面朝里躺下。

　　“......”

　　哦，皂皂在用这种方式排斥我。

　　我看到也当没看见，蹲下身换掉笨重的隔离靴，拉开橱柜门时却发现摆在里面另一双不属于皂皂鞋码的拖鞋。

　　末日后几乎见不到这类东西，更不用说还绣有可爱的豆豆眼小熊。

　　边缘绒毛磨损，足以看出雾哥待在这里的时间多久，我心里情绪微妙，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其他什么，抬手恶狠狠拧了下那只傻笑的熊，转而若无其事拿过其他的拖鞋。

　　毕竟，在皂皂未完全消化掉雾哥失事的事情前，我不敢有太大侵占步伐。

　　慢慢的、无声的，等皂皂回过神，就会发现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自然能忘掉雾哥。

　　“要不要吃番茄炒蛋，皂皂。”

　　我开口，视线略过他的单薄背影，顺势掀开墙角保鲜箱，看着里面堆满的各种大小的红番茄，后牙一阵发紧，不知觉间已经将边缘按出个洞。

　　得不到回应，我握住番茄起身，深深看向扔背对我的皂皂：“我又没说雾哥死了。”

　　他猛地翻身胳膊撑住身体，满眼不可置信，也顾不得整理好滑落的肩带，视线落到我脸上，试图寻得一丝半点玩笑印迹。

　　当然了，我亲爱的皂皂，我就喜欢看你满脸期待，那感觉像见到我出现后的庆祝。

　　“真的吗？小深哥。”皂皂开心了，他蹦蹦跳跳过来，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微踮脚，眼里的激动怎么也掩盖不住。

　　“那阿雾什么时候回来？”
　　“阿雾答应好我的，他肯定不会失约。”
　　“等阿雾回家，我要弹他额头。”

　　话说间，皂皂举起手，朝食指与中指哈气，对准自己脑门一弹！

　　“很痛！”

　　皂皂眯起眼笑，嘴巴软嘟，不经意露出殷红小舌尖，瞧着格外喜人。他得意晃动手臂：“我新学的，厉害吧？”高高兴兴的架势哪还有当初无助哭泣的模样。

　　我微笑点头应声，但转过身，洗干净番茄，刀光一闪，东西顿时四分五裂。

　　也不知雾哥是怎么在这如此荒芜、贫瘠的土地里种出形状饱满、汁水丰盈的果蔬作物，不用多，哪怕拿两三个到外面世界，都能引起一场争夺的血雨腥风。那番茄汁撒在料理台，也落在皂皂的裙摆处。

　　就这么看着，好像初夜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