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丽虎皮鹦鹉》八回秋

11、第 11 章

　　“你要鞋吗？”易崇站在一排鞋架旁边问程阳。
　　徐露露马上会意：“阳阳，不好意思耽误你学习的时间，阿姨给你买一双。”
　　程阳涨红了脸：“不不不，您太客气了。”
　　这个店里的鞋子标价都是上千块，程阳穿戴的一身都赶不上一双鞋的零头。
　　这也太贵重了些。
　　“这个没关系的呀。你喜欢哪双？”
　　“真的不用了阿姨。”
　　“那就和阳阳买一样的吧。就给阿姨一个面子。”
　　徐露露像是没看到程阳拼命的拒绝似的，转头向售货员道：“麻烦给这个孩子拿个合适的尺码。”
　　肯定会被人讨厌吧，当成那种喜欢贪便宜的人。但为什么，脑子一片空白，明明读了很多书，学了很多词汇，那种时候，不是不想说，而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委婉拒绝别人的热情好意。
　　到底该怎么说呢，程阳很入神地想了一路。
　　原本徐露露要开车把他们送到教学楼下，但那样未免也太过张扬了些。好在易崇没同意，于是他们没人提着一个纸袋在校门口下了车。
　　保安或许不认得程阳，但一定认得易崇的。他笑着向易崇打了声招呼就放两人进去了。
　　“你觉得她怎么样？”
　　“什么？”程阳在想怎么向妈妈交代这双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啊。”
　　“啊，挺热情的。”
　　“她确实很会看人脸色，说到底也不过是贪图我爸的钱。”
　　“她很关心你。”程阳发现易崇总是以功利性的眼光看待他周围的人和事，这并非是错误的，只是与他现在的年龄不符，另外也太极端了些，毕竟世界上还是有真情在的。
　　“照顾我是她的工作之一，我爸就像她的老板一样，就是那种关系，你明白吗？就是说，她对我并不付出任何情感。”易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那种冷冰冰的表情，还带有一丝防备的意味。
　　他这句话，是给程阳说的，还是给他自己说的呢。
　　这番话在程阳看来很是震撼。家庭关系这种事太过私密，而且，程阳并不想在背后讨论长辈，尤其是坏的方面。
　　而且，妈妈这个角色应该对易崇很敏感，程阳也怕提起之前的事：“我没资格评价什么。”
　　易崇愣了一下，握紧了放鞋的纸袋，冷声道：“是，因为你对我毫不在意。”
　　“我……”
　　毫不在意吗，当然不是的，但是，目前为止，程阳好像真的并不在意。
　　小时候怎么就没觉察出来两人的差距呢。
　　程阳是觉得，他没有资格在意，他给不了易崇任何安慰，因为他的安慰都太过廉价。
　　又到了那种时候，程阳称之为自己的失语病。犯病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脑子想被格式化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种无能为力的溺水感。
　　“你看。”快要走到教学楼的时候，易崇停下了脚步，等着身后的程阳跟上来之后，指着一个方向道。
　　程阳看到朱星宇和一个寸头男生，勾肩搭背地正往食堂的方向走。
　　“看来你的朋友要抛弃你了。”易崇听起来似乎很开心，语气张扬，多少事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态。
　　“他也需要找人玩啊。”
　　这是很正常的，程阳告诉自己说。
　　“说到底其实你们之间的友谊也不过如此嘛，他不是还让你负责他惹出来的事情了吗？”
　　程阳一直盯着朱星宇和同伴说说笑笑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进食堂。
　　朱星宇和他走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从没那么开心果过。
　　虽然不同意易崇说的话，但还是忍不住去想。
　　朱星宇是那种很外放的性格，跟他这样一个内向的人在一起，肯定很闷吧，赵文敏不是还说过程阳很无趣吗。
　　程阳还曾经为难过要是朱星宇跟自己做朋友耽误学习的时间怎么办，现在看来，也许朱星宇也会觉得不要遇见自己的为好，遇见之后，迫于初中积累的情谊，只好勉为其难地继续和程阳做朋友。
　　程阳是一个善于成全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很容易妥协很容易接受现实的人，因为他习惯于考虑到一件事情最坏的结果。
　　说起来，一个月之后再和朱星宇一起玩儿的话，双方可能都有些尴尬，并且朱星宇已经有了新的朋友。
　　这样慢慢疏远也不错。
　　想到这里程阳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
　　“易崇，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过得像你这样轻松的，在很多方面。”
　　易崇愣了几秒，然后狠狠推了程阳一把：“你又懂什么，凭什么这么说我。”
　　事后想起来程阳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那样的话绝对不该宣之于口的。
　　自己又在气什么。
　　那之后，易崇没再找过程阳，看来他真的生气了。
　　也许自己应该道歉，但程阳又觉得，任凭事情这样坏下去也好，程阳可以确定，易崇是很讨厌他的。
　　程阳仍然会给易崇送早餐，但易崇不再见他，而是让同学来拿。
　　又到了一个周末，易崇那边依旧没什么动静。在纠结了两堂课之后，程阳走到了七班门口。
　　“要一起去那个商场吗？”
　　朱星宇有些不好意思：“什么？我以为你今天还要陪那个……”
　　“啊，那下次好了。”
　　程阳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忘记了怎样走路。
　　程阳知道自己现在的动作一定很不自然，这让他愈发羞愧。
　　朱星宇拉住了程阳：“我和周志豪要去网吧，不过你应该不去吧？”
　　“嗯……我要去书店买练习册。”
　　“行，等下次我再陪你去。”
　　完全结束了啊，程阳今晚没有做题，躺在床上想到都是他和朱星宇一起做过的事情。
　　“我们一起去吧。”
　　朱星宇明明这么跟他说过的。
　　程阳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越是这样，朱星宇说过的话就越是清晰，一遍又一遍。
　　果然人都是无法置身度外的吧，对于情感也是无法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