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结》長石

24、第 24 章

　　“看，这才是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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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溟烟最近发觉自己的兄长有些心不在焉。

　　说是因为临入魔的后遗症变得有些迟钝，但关键时刻却不会掉链子；若是说尚且虚弱着，后山的灵池也待了十几日有余，连境界都有了要突破的趋势，身子还没恢复，着实是说不通。

　　再比如这次的大会，从开头出声解释清了沈清秋的嫌疑，到现在商议如何从魔族手中解救洛冰河，柳清歌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虚空的某处，对众长老的聒噪也不置一词，似乎是陷入了某个虚空中。

　　柳溟烟有些担心，微微侧过身，低声喊道：“兄长……”

　　“？”柳清歌看向她，眼里那层朦胧感随之消失，通透得像是柳溟烟方才看走了眼。

　　柳溟烟：“没……”

　　“柳峰主。”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响起，打断两人的对话，“柳峰主以为，如何方为上策呢？”

　　随着那道声音的平息，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柳清歌身上，似乎都在等他做出一个最有利的判决。

　　柳清歌下意识把背部挺得更直，只是藏不住脸上的迷茫。

　　“……什么上策？”柳清歌皱眉道。

　　“……方才提的那几个方略…”

　　说话的长老有些尴尬，他本是对这小辈青睐有加，觉其勇猛直率，想必才学也不浅，这才故意提了他名，想让他发表些看法，却不知这人似乎根本不愿接这份面子。

　　对座的沈清秋动了动嘴皮，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才半收起手中折扇，就与骤然转头的柳清歌来了个对眼。

　　“……”

　　就见沈清秋若无其事地把扇子重新撑开，唇角有些看不真切地露出一抹笑。

　　柳清歌黑脸，自然而然地以为这人又在幸灾乐祸，顿时怒上心头，理直气壮地对那长老道：“我没听！”

　　“……”长老脸色青红交加，几欲吐血。

　　所幸岳清源在长老发火前率先出声，朝柳清歌道：“方才是在说该如何暗地接近魔族……”

　　“什么接近？！”柳清歌猛然站起，将一旁的柳溟烟吓了一大跳。

　　也不知这句话里又是哪里惹着了他，柳清歌语气冲冲，道：“魔族乃肮脏宵小之辈，谈何接近？”

　　岳清源这会算是信了他全然不曾听过会中内容了，只得提醒他道：“但柳峰主的爱徒洛冰河还在魔族手中。”

　　但柳清歌似乎毫不在意：“杀便是，我定让他近不得身。”

　　岳清源：“只怕会打草惊蛇。”

　　“那便打个出其不意。”柳清歌固执道。

　　齐清萋很快摇头，毫不留情地否定道：“未免太过鲁莽，还是小心为上。”

　　柳清歌仍欲辩驳，却又被木清芳堵了话头：“况且直取魔巢，风险太大，损失不可估。柳峰主纵然不怕，但我峰人才之辈稀少，药品珍重，所以多余的伤，还是能少则少。”

　　关乎到其他诸峰之利弊，柳清歌也不好在说些什么，只是脸色仍然有些臭，坐下时还狠狠地剜了沈清秋一眼。

　　沈清秋不甚在意，优哉游哉地看完了一出戏，这才终于放了折扇，微微挺起身子，出声道：“我看也没必要去接近魔族。”

　　他刻意在“接近”二字上拖了重音，果不其然看到了柳清歌陡然沉下的脸色，便悄悄抿了唇，压住那点泛上来的笑意。

　　其余众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只是见是他在说话，脸色都有些怪异。

　　“你意思是也要直取？”齐清萋问道。

　　“直捣魔巢定是必然，但如今时候未到。”沈清秋故作神秘道。

　　岳清源赞同点头，问道：“那依清秋所言，又该如何救出洛师侄？”

　　“救？”沈清秋放下茶杯，状似不经意地瞥了某个瑟缩着的身影一眼，道：“我看根本没必要救。”

　　“什么……”

　　“那位半魔血统，说不定正在魔界混的风生水起呢？”沈清秋忽然偏过头，朝向尚清华，道：“尚师弟，你说是吧？”

　　“当啷——————”

　　茶壶闷声落地，溅洒一地温热。

　　“嘶——”齐清萋捂着被茶水波及的裙摆，愠怒道：“尚清华你干什么？！”

　　“不不不不我什么都没干——”尚清华飞快地蹲下身去收拾，眼里满是惶恐。

　　岳清源微微皱眉，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尚清华连连道歉。

　　沈清秋漠然地看着地上的狼藉，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平常得不得了的事：“尚师弟手脚这般不利索，不会把魔族伺候得不舒服么？”

　　尚清华手一抖，几乎又把茶壶摔了次，声音有些虚：“什……什么意思……”

　　岳清源也听出了不对劲，问道：“清秋，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清秋懒懒地看了眼尚清华，道：“不是要接近魔族？我看跟尚师弟学学经验也好，毕竟也是搭上了漠北君的了。”

　　“闭嘴！”尚清华急忙吼道，口不择言道：“你别血口喷人！”

　　沈清秋恨极了别人冲他大呼小叫，顿时拉下脸来，不留情面地撕开那层遮羞布：“你怕什么，就算事情暴露，安定峰峰主做不成了，魔族难道没给你留着位么？”

　　尚清华浑身发抖，他终于知道大会前沈清秋朝他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我都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了。

　　他后悔了，不该找上魔族的。

　　但苍穹峰众人却不给他悔过的机会，那层层目光里的探究和鄙夷让他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就逃走。

　　岳清源面色严肃，语气清冷地问道：“尚峰主，确是如此？”

　　此时尚清华哪里还说得出话，站立也是全凭着桌凳的支撑才勉强没倒下去。

　　岳清源便算是心中有数了，闭了闭眼，似乎失望得很：“先把尚峰主押送走。”

　　柳清歌主动站起身来，迅速在尚清华身上下了定身咒，用捆仙索拖着走了。

　　走之前，眼角淡淡地瞥了眼沈清秋。

　　沈清秋大喇喇地迎了他的目光，目送他离开峰顶。

　　战时主力走了，峰内又出了如此变故，这会也没法再开下去。

　　岳清源解散了众人，只是等沈清秋也要起身离去时，抬手拦了一下。

　　沈清秋也毫不意外，等着他说话。

　　但岳清源的脸色却有些复杂，脑中混乱一片，似乎不知要从哪问起。

　　他缓缓开口，问道：“……清秋，你是如何得知尚峰主他勾结了魔族……”

　　沈清秋道：“猜的。”

　　岳清源皱眉：“清秋……”

　　沈清秋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不耐烦道：“他们要说我也勾结了魔族那就说，我做没做心里清楚。”

　　“证据是可以捏造的。”岳清源担心道：“清秋若是不愿告诉我，自己也得有个对策。”

　　沈清秋冷笑几声，听得岳清源直着急。他自然了解沈清秋，知道他就算品行再坏也不会沦落到去结识魔族，但防不住有居心叵测之人。

　　沈清秋有自己的算盘，不耐烦再听岳清源劝阻，于是挥挥手打断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岳清源一噎，道：“清秋是有事急着去做么……”

　　沈清秋几乎脱口而出：“去找柳清歌。”

　　岳清源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惊诧中夹杂着巨大的欣喜：“你和柳峰主冰释前嫌了？”

　　沈清秋一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立刻否定道：“没有！”

　　岳清源疑惑：“那你们……”

　　沈清秋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如今还不太想和岳清源说自己是重生的这件事，便思索着如何编一个完美的谎言。

　　他装作为难的样子琢磨半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折扇，忽然间灵光一闪，想出一个借口。

　　他道：“我是想和柳师弟握手言和来着，只不过柳师弟不太愿意，这几日还总是躲着我……掌门，你说这可怎么办？”

　　听他这样解释，岳清源怎么可能不欣慰，这会更是乐得把他们凑在一起，便信誓旦旦地哄道：“放心，我定会同柳峰主谈谈的。”

　　沈清秋却摇头：“他断不会肯听。”

　　岳清源道：“那…那我便让你们尽量一块做事，好让柳峰主尽快接受你。”

　　“嗯。”沈清秋矜持地一笑，心情甚好地朝岳清源拜了一拜：“多谢掌门师兄。”

　　岳清源忙摆手：“这都是小事，能让你们都好起来才好……”

　　之后便又趁着沈清秋没有不耐烦而多啰嗦了几句，直到山下来了人说是请沈清秋去百战峰一趟，岳清源才不得不住了嘴，脸上的笑意却是掩盖不住的。

　　沈清秋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确信地又问了一次道：“柳清歌来找我？”

　　报信的弟子喘着气，显然是跑上山的，连连点头道：“是，峰主说了要你去百战峰一趟。”

　　沈清秋有些惊奇，疑惑着难道是柳清歌那又出了什么警告，便赶忙起身，抬脚往百战峰走去。

　　与此同时，百战峰。

　　柳溟烟小口小口地嘬着茶，看着面前向来沉稳的自家兄长来回踱步，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便率先开口问道：“兄长近日很是焦虑。”

　　柳清歌脚步一顿，下意识否认：“没有。”

　　柳溟烟不置可否，只道：“兄长找我来，便是有话要问我……是何事困扰兄长至此？”

　　“……”回答她的是依旧的来回踱步

　　正当柳溟烟以为自家这个木头兄长不会回答时，柳清歌忽然停下了脚步，背朝着她，双颊被红霞染得通红。

　　“你说，”他低垂眼睑，“要如何接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