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剪月光》乾九九

69、番外·陈景延视角（四）

　　【11】

　　高三下册再开学，陈景延虽没有转学，但也没有再去学校。

　　过完新年，林双鸿启程回美国，陈景延的签证没有下来，只能等下来再去。

　　这一年陈涛与林双鸿达成和解，而他在梦想与现实之间选择了梦想。

　　一切都照着既定的轨迹发生，正当他觉得这样也不错时，可意外，偏偏就发生在这时。

　　在送林双鸿去机场的那天，下了一场雨。

　　是燕城罕见的大雨。

　　一场暴雨，一个意外，带走了林双鸿，而他在医院躺了整整三个月。

　　那段无助的日子，每每再想起来，全是黑暗。

　　出院之后，他不想见人，那时离高考只有两个月，生活总要继续，陈涛便给他请了家教在家学习。

　　这一学，就是学到了高考。

　　好在他原先底子不错，在高考这天还是去参加了考试。

　　也是在高考结束那天，他再次碰到了她。

　　两天的高强度考试，他知道朝晖的学生都在一个考场，他没有刻意去寻找她的身影，但记忆总是喜欢偏向熟悉的人，在第二天下午出考场下楼梯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不过她正在和卓苏可讲话，并没有注意到他。

　　原以为这场相遇会到此为止，三年的高中生涯，留下一些遗憾也无妨，但没想到林南丞说要他陪他回一趟学校拿东西。

　　等林南丞拿完东西离开，他们在楼梯上遇到了她与江沅还有卓苏可。

　　林南丞似乎是跟知道他的心里想什么似的，没等他开口，林南丞先邀请了她们一块去唱歌。

　　毕竟是高考结束，大家左右也无事，说是一起庆祝，他们只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陈景延没有想到的是，最后说是去唱歌，林南丞又变着花样给这次取名为他的欢送会。

　　他倒是想解释，但一回到家中，大家都放开了玩。

　　同行的还有几个他的初中同学。

　　但是那天，他却感觉女生们玩的不是很尽兴。

　　最后的最后，林南丞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纸和笔，让大家给他写一封离别信。

　　那么煽情的环节，他是真的很想说别弄这一套，他不走，但看到大家明显很在意，就坐在沙发上不想扫大家的兴。

　　他看到林南丞动笔，看到江沅动笔，当然也看到夏予初动笔。

　　隔着白炙的灯光，他也从林南丞那边拿了一张纸。

　　有些话，他只能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她，而且今天不做，他想以后他大抵是很难再有勇气去做。

　　林南丞还笑话他，问他他要写给谁。

　　他笑称，写给大家留念。

　　不过当他思虑如何动笔，正欲写下一字时，他看到她将写好的信拿给林南丞后，径直就离开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去卫生间，直到江沅说她不舒服先回去了，在这一刻他才恍然，自己写什么大概是无法拿给她了。

　　若说人青春时什么最遗憾，那么陈景延觉得，凡是体验过青春，那都不算遗憾。

　　当然，同学们写的那些信，他当晚肯定是没有看过，全都保存在林南丞那边。

　　以至于两个月后再开学，林南丞也忘了这一回事。

　　【12】

　　大一开学，陈景延如愿进入江北大学求学。

　　虽说不是一个他喜欢的专业，但胜在是高等学府，比起专业，在陈涛眼里，未来在江北发展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新的城市，新的生活，一切都是那么不同，好在他适应能力强，即使是有时候在学校路过球场，不能进去打会篮球，也没有令人有多失望。

　　军训时，他因为那场车祸的后遗症，申请了陪训。

　　说是培训，其实就是在学校搭在操场上的临时医护室当志愿者。

　　当不当志愿者，对陈景延来讲并不是重点，主要是辅导员说军训是有学分算，不然还要多修一门课程。

　　但有一件事却不那么令他喜欢。

　　那便是当志愿者时，周围那些女生的目光。

　　他能察觉得到有一位与他差不多情况的女生在注意他，更别提还有要联系方式这回事。

　　所以当有类似情况所发生时，他总是会不可避免想到夏予初。

　　这说来也是讽刺，现在的他并不知道她在什么学校，甚至是哪座城市，但一切就是那么讽刺。

　　他没有刻意去关注她，也想去忘记，但总是会想到她。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军训结束后。

　　那时在江大，军训结束后的假期就是国庆。

　　军训结束后，祝诗芮找他帮忙去拍摄一个视频。

　　关于祝诗芮——一个他从小学开始的同学。
　　其实他挺清楚祝诗芮对他的感情，他也不想做伤害别人的事情，但在祝诗芮的再三请求之下，他还是答应去赴约了。

　　毕竟左右大家都是同学，或许祝诗芮能知道一些关于她的消息。

　　正式拍摄是在国庆放假的最后一天，他们去了江北的一座陵园拍摄。

　　正是在拍摄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还记得那是最后一场戏，他需要去拉祝诗芮的手，但因为晃神，情绪不到位，还重拍了两遍。

　　拍摄结束，祝诗芮问他是不是看到了夏予初。

　　他有点意外。

　　祝诗芮笑笑说，感觉夏予初变好看了许多。

　　这个意外倒不是因为祝诗芮说感觉她变好看了许多，而是她同样也看到了她。

　　以至于后头拍摄结束，一群人要去吃饭，他与祝诗蕊的谈话都多了不少。

　　祝诗芮那时候还说，其实她从高中时就看出来他喜欢夏予初了，只是她一直装作不知道，毕竟喜欢一个人真的是挺明显的一件事。

　　是啊。

　　就是明显到很多人都能看出来，但总有人看不出来。

　　陈景延对祝诗芮这天的话倒不是多意外，后来从祝诗芮口中，他还得知了原来夏予初也在江北念书。

　　念的正是江大。

　　这算不算一种缘分呢？

　　总之这天之后，他开始在学校频繁出入那些——从他印象中她可能出没的地方，比如说图书馆这种地方。

　　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终于在十一月三号这天，他在图书馆遇到了夏予初。

　　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他也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里与她有关的事情，总是会格外清晰一点。

　　那天是周二，他跟室友从图书馆经过，他只是往里瞟了一眼，就在靠窗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因为不确定是不是，他特意走近了一点，为此还晾下了室友。

　　当看到真的是她时，他足足愣了有好一会。

　　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感觉，大概就是感觉风都停住了呼吸。

　　她变好看了许多，不再是记忆中扎着马尾的好学生，她头发放下来的样子，真的很漂亮。

　　平生头回，他在面对一个女生的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当然，他也知道，踌躇不前并不会带来什么实质性进展，没犹豫几秒，倒是她的室友先发现有人在看她们意识到什么先收拾东西离去。

　　以一个疑问语气喊出她的名字，这是他们在大学重逢后的第一句。

　　之后就是简单的几句寒喧，如同天底下所有的老同学碰面聊天一样，没聊两句，显得没那么刻意，又要急匆匆离开。

　　好在这一次，她主动要了他的微信。

　　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在上了大学之后，微信成了大家沟通的常用app，陈景延其实并不是热衷社交的人，但也好在，他有。

　　加了联系，原以为就会联系。

　　可他并不善于找话题，两人也一直没有再联系过。

　　直到院里的篮球比赛开始，他才在学校再次遇到她。

　　一直没有再刻意去校园搜寻她的影子，这是他逃避内心的一种方式，可当她再次出现，他不可避免还是受她吸引。

　　就如同两块磁铁的正负极，在特定的条件下，一方总是会被另一方所吸引。

　　那天他原没打算去球场看比赛，自从那场车祸之后，他都极力会去避免看这类活动，还是室友有比赛他才被拉来当的志愿者。

　　当然，除了张添翔外，还有肖毅的原因。

　　肖毅是大他一届的学长，但却被分到了一个宿舍。

　　那时候听说肖毅喜欢了一个女生，不过一直不敢去要联系方式，正是因为比赛时他跟肖毅站在一块聊了几句，才发现原来肖毅喜欢的女生是夏予初的室友。

　　以此为契机，他找到了夏予初。

　　聊了几句之后，很意外她的室友说要请他吃饭，出于想与她多接触一点多想法，他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又怕她误会，在微信上跟她解释了很多。

　　倒是她没有介意，那天晚上如约大家一起吃了饭。

　　很开心的一晚，他记得那天她穿的很漂亮。

　　之后在学校里，他总是经常会遇到她。

　　他都克制着没有与她打招呼，一方面是看她经常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还有一方面是面对这份感情，他总是觉得自己拿捏不住那个度。

　　怪只怪他在前不久跟林南丞的一次聊天中，无意说了夏予初也在江大的事情，从此林南丞就一直变着法跟他打听她的消息。

　　他并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但能察觉到林南丞还是喜欢她。

　　因此更无法加以改变现状。

　　【13】

　　平安夜对陈景延来说，并不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在上大学前，每年的平安夜祝诗芮都会送他一条围巾，今年有所不同，当他跟祝诗芮承认他喜欢夏予初这件事后，祝诗芮问他能不能一起吃最后一顿饭，算是给青春画个句号。

　　他并不排斥这件事，但与女生之间的相处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在经得同意后，他带上了室友一块。

　　饭吃得还算愉快，很普通的一顿饭，聊的都是很正常的话题。

　　回学校的路上他跟张添翔饭后消食，选择步行。

　　正是在走至校门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夏予初。

　　大概是在做什么采访活动，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她是学校宣传部的一份子，当她拿着话筒跑来的时候，他还有那么一瞬的诧异，她是来找他的吗？

　　不过当她介绍了自己的来意之后，他意识到，纯粹是他多想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原来她早早成了宣传部的一员，这次找他也是在做一个平安夜的特辑活动。

　　当她问出想和谁说一句话时，恰好一片雪花落至她的头顶。

　　她没有察觉。

　　他不由却笑了起来，紧接着他脱口而出：“和你吧，祝你平安夜快乐。”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风吹过落在你身上的树叶，我却忘了呼吸。

　　忘了是从哪看来的，总之他感觉很适合形容这一刻。

　　不过他话音刚落，没等夏予初有什么反应，一旁张添翔就急着要接受采访。张添翔的个性他很了解，结果自然是张添翔说完，连负责摄影的同学都笑了。

　　陈景延这时还没意识到这位摄影的同学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但第二天的圣诞节，他又遇到了他们。

　　是这位同学和夏予初。

　　很奇怪的感觉，当看到这位同学在商场门口买了一束花时，他心揪了一下。

　　是买给她的？

　　不可否认，当他意识到原来夏予初身边出现异性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危机意识。

　　但好在一路上他们同车，后来回到学校的时候，他们还一路一起进的学校。

　　似乎是有张添翔在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冷场，下车没多久，张添翔就跟那位同学聊了起来。

　　而夏予初呢，也许是怕他误会，还解释了她和那位同学的关系。

　　有那么点意外，又是她的个性如此，他听了解释后没理由开始庆幸，之后的时间里不知道是谁先提起谈恋爱这个话题，她还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不用说，自然是没有，但他当下只承认说是没有遇到合适的。

　　夏予初大概是好奇，又问他遇到合适的会不会谈。

　　他笑了笑，很想说他有遇到，但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他，但是他最终还是省略了前半句，只说了后半句。

　　这回她是真的意外了，半响没有吭声。

　　他问她，很意外吗？

　　她承认说确实有点。

　　陈景延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在他自己看来，说这种话也是有点奇怪。他对自己的长相从小就有认知，林双鸿总说他生了对浓眉大眼，外貌优势总让他在不少事情中占据便利。

　　不可否认皮囊有时候会给人带来感官上的不同，但是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他更多的认为是看内在。

　　也确确实实，毕竟她对他似乎就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如果说高中时期有几次让他察觉到自己在她哪是有些不同，那么上了大学之后，他完全可以承认那时可能就是自己的错觉。

　　他最后只能告诉她，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

　　意外之意就是，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而经历过林双鸿与陈涛离婚这件事，在感情上他也会更加慎重对待。

　　说完这话没多久，原以为她会再说什么，但恰好走到与女生宿舍的分叉路口，两人便分道而走。

　　这天他原本以为两人的交谈会到此为止，谁知道晚上回宿舍没多久后，林南丞突然告知他，自己来了江北。

　　关于林南丞，是他幼时就认识的玩伴了，当林南丞和夏予初两个人放在一起，他的内心很容易就陷入一种纠结，偏偏林南丞说自己想请夏予初一块吃饭，问他能不能约她出来。

　　他有点按捺不住，便问林南丞来江北就是为了约她吃饭吗？

　　林南丞说，不是，他是退学了，要考江大。

　　退学？

　　这两个字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讲，既陌生又熟悉，陈景延很难想象以林南丞的个性，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高考时，林南丞的成绩不算特别出众，去了西部的一所211高校，好歹是经历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人，说退学就退学吗？

　　陈景延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当场便问了他在哪，得知地址后就匆匆赶了过去。

　　这天晚上，他与林南丞避免不了一场彻夜长“谈”。

　　当然，他最后还是帮林南丞约了夏予初，不过约夏予初这件事，本是他一开始就约好了的。

　　特别奇怪的感觉，陈景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