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黄浦江在逃鸽子

32、修苑

　　之后，何掌门让奚芳出去散散心，这次考虑到她的安全，何掌门让弟子修苑陪同奚芳一起。至于为什么是修苑，除了是因为她平时里和奚芳走得近，但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毛遂自荐要陪着奚芳师妹。
　　说到临江剑派的修苑，奚芳总有一种很怪的感觉，至于是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虽然无名在临江剑派的时候总被人说性格古怪不爱与人亲近，但对于奚芳来说这个被人眼里待人接物无一不得体的修苑师姐才是最怪的。大概是因为修苑的一言一行太恰到好处了，反而显得她与人相处不太自然，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设计好的似的。虽然修苑师姐表面上常常作出轻松平和的样子，但奚芳往往能捕捉到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戒备和紧张，之后又消失不见，这让奚芳一度认为是自己眼花了。这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然这个不太自然也只是奚芳的直觉，她向来比其他人敏感的多。在门中的其他人一致认为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只有奚芳自己感到的不和谐让她既怀疑自己的直觉又反过来在奚芳的潜意识里隐隐加深了她对其的诡异感。
　　奚芳一直刻意压制自己觉得修苑师姐古怪，也不在别人面前说起这个。因为只因自己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怀疑就对别人说这个行为举止无一丝错处的师姐的小话，让她觉得没必要而且觉得是小人行径。
　　对修苑师姐要陪着自己去外边散心这件事，奚芳没有拒绝，事实上她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因此尽管奚芳心里是不太乐意这个古怪的修苑师姐的随行的，她还是就这么接受了掌门的安排。这个修苑师姐总是对自己很热情很关切的样子，尤其是这次她回到临江剑派之后，让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甚至可以说是尴尬，她几乎要怀疑修苑师姐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虽然对对方可能喜欢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自恋了，但除了自己这个人奚芳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可图的。一路上奚芳都想着如果修苑师姐真的喜欢自己，自己该如何向对方说清楚，让对方不要在自己身上多下功夫了呢？毕竟自己的心已经给了无名师姐，今生不会都再喜欢它人了。但这修苑喜欢自己仅仅只是奚芳自己的猜测，若对方没有那种意思，她自己突然冒冒失失提出来说会不会让双方都很尴尬。是以，一路上奚芳都这么纠纠结结，根本无心看一路上的风景。
　　后来奚芳打定主意，要等对方先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自己再对对方说自己是不会喜欢她的。在奚芳等待对方先开口的这段时间，她觉得既焦急又忐忑，既希望对方快点提出来自己好尽早表明自己的心意拒绝对方，结束这在她看来尴尬的氛围，又对对方真的提出来的那一刻的到来有些害怕抵触。是以奚芳一路上都不大敢看修苑，以至于她忽略了对方越来越显焦虑的神情。
　　但那一刻奚芳还没等到就等到了对方扯下自己伪装的面具，看起来还要动手杀死她。
　　那时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奚芳和修苑她们刚要替其中一位前使团成员送书信。奚芳在这次出门的时候将那一大袋书信都带上了，为的是趁此机会解决掉这些书信。这次要送信的位置比较偏僻，她们走了好久的山路都还没到。她们已经已经在这山上走了大半日了，还是没有看到一点人烟。奚芳提议休息一会，岂料她转头一看，一向和善的修苑师姐突然脸上像卸去了一切表情，看起来有些诡异。然后只听她冷冷地道，“你到底将墨剑藏在何处？”听到对方这么说奚芳下意识地握住自己身上被帛布包裹的剑，不过却不是墨剑。因为墨剑早就被掌门师伯扔到山上的深潭里去了，那个时候在场的只有她和掌门，而之后她们又谁都没向别人提起这件事，所以除了奚芳和何掌门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墨剑的去向的。而奚芳离开临江剑派的时候也带上了掌门新赠的佩剑，由于奚芳之前还携带墨剑在外的时候发现将剑用布帛包裹负在身上的方式很便于活动，便将这种方法延用至今。而修苑正是被奚芳这无意间的行为迷惑，以为她布帛里包裹的还是墨剑。
　　但却不料在她乘奚芳休息的时候拿到其被包裹的佩剑的时候，却发现它并不是墨剑。扑了个空的修苑几欲呕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长计议。
　　原来虞氏陈王朝末年各种矛盾开始尖锐，各地涌现了许多起义。如今虽然建立了新朝，但矛盾仍然没有得到解决，各地的起义组织仍十分活跃。修苑就是其中一个起义组织中的一员。这个起义组织声势很大，从前朝陈到如今的新朝郑一直活跃在岷江一带，甚至一度控制了整个岷江流域的郡县。他们称自己的起义政权为兴代。
　　他们能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的一个原因就是声称他们手上有百年前中原动乱时期代国遗民所藏宝藏的藏宝图。百年间中原一直流传着代国宝藏的传说，和代国宝藏传说一起流传的还有代国遗民一直不忘复国的传言。是以陈国立国以来一直对这些传言加以禁止，随着陈国衰落对社会各层的影响力下降，百姓对虞氏王朝也越来越不满，这些传言就又开始在民间广泛地传播起来。兴代政权就是依托这些传言而迅速发展起来，而他们也的确有那张所谓的藏宝图，但那张藏宝图能不能找到那所谓的代国宝藏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那张地图历经百年之久，上面有些地方辨识不清，而且百年沧海桑田时移世易，宝藏的位置已经是难以找到，就算找到了，谁又能知道在那个地方等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但他们不会去找宝藏这件事只有兴代这个起义政权的核心成员知道，毕竟他们还要以代国宝藏为噱头招徕部众呢。
　　兴代政权如此声势浩大，自然也会被朝廷格外重视，被派去征讨他们的朝廷官兵多不胜举。刚刚兴起的兴代政权就这样遭到了严酷的围剿，而最严重的一次还是在前朝陈末的时候。那个时候，陈军冲破他们的防线，攻到他们的主要据地岷城，兴代的核心成员连夜带兵撤到岷江南岸。由于事态紧急，他们那些兴代政权的核心政权都没有顾得上带走那张藏宝图。而最后留下的修苑凭借不凡的身手在乱军中冒死将那张藏宝图带了出来。
　　由于与兴代政权的主要部队失散，还受了重伤，为逃避官兵追捕的修苑逃入临江剑派。她谎称自己遇到了山匪，家人都被山匪杀害，她自己身上的伤也是山匪所为。她说自己叫做修苑，这听起来就像是化名，但何掌门不想追究这件事，在她心里，世人总有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一些事情的理由，叫什么名字本来就是随自己高兴，就像她自己的师傅老掌门一样，除了她给自己起的别号剑衡，几乎没有小辈再知道她原来的名字，包括自己这个大弟子。
　　修苑这么拼死保护那张代国宝藏藏宝图其实是想向兴代政权的高层交投名状。修苑本是出身将门，自幼跟在长辈身边熟读兵书，熟悉军务，还习得一身好武艺。她自认排兵布阵比所有认识的同辈都要强，有时连一些长辈都辩不过她这个孩子。这不免显得她有些夸夸其谈纸上谈兵。但这还是让她自信非常，期望着长大之后一展身手。
　　但她没有等来自己在军中崭露头角就先等来了抄家之祸。那年她十四岁，太师蒯横以陈末帝的名义用她父亲作战不利有私通敌军的嫌疑为由便将她全家抄斩。她因在外游历逃过一劫，并发誓与朝廷势不两立。整整五年她都像是孤魂野鬼一样在世间游荡，到处都是流寇，还有数不清的打着替天行道为民请命旗号的起义队伍，它们基本都像潮水中的浪花一样骤现骤灭。当然她所见更多的是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百姓，他们的生命像风中之烛一般脆弱。而修苑自己也不遑多让，她常常担心自己生命之火就要熄灭，在世间再也不会有自己的痕迹。她有些不甘心，她还没有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她十分相信自己有着了不起的天赋，只要有机遇她就能施展自己的抱负，让世人都看看有自己这样的一个人。
　　因为珍视自己的才能，修苑对自己要走的每一步路都十分谨慎。她在纷纷扰扰的乱世里观望了很久才最终决定投奔似乎很有前景的兴代政权。只是兴代政权早先已经决定好了权力核心成员，而修苑又是孤身投奔没拉一兵一卒进来，是以不管她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对方都不打算对她委以重任，只看她武功不错，只让她做了高级保镖之类的工作。修苑当然愤愤不平，但她想着来日方长，自己总有机会展露自己领兵打仗的能力，便耐心就留下来。。
　　机会终于让她等到了，不过是以兴代的大溃败为代价。她要以他们的重要起事先导——代国宝藏藏宝图来换取兴代高层的重用。
　　修苑在临江剑派以弟子的身份躲藏地时候将藏宝图放入墨剑的剑柄之中。那时，何掌门得到了一块天外陨铁，她兴冲冲地延请名匠用其铸剑，还让弟子在铸剑师身边帮忙。毕竟自己身为掌门一直在这盯着人铸剑也不合适。这个她找来帮忙的第一就是修苑，而修苑就是乘这个机会将藏宝图藏入墨剑剑柄之中。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何掌门会将墨剑拿出来做为比武大会的彩头，好在是临江剑派中的无名得了比武大会的魁首赢得了墨剑。虽然墨剑仍在临江剑派的人手里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修苑一想到她以后可能要从无名那个人手里拿东西就觉得头疼。
　　之后她不知墨剑为何又到了奚芳手里，看着墨剑在看起来很容易得手的奚芳手里，修苑一度心痒难耐。可是在临江剑派中她不好下手，事实上她觉得不好下手只不过是因为她太过谨慎了。只要她向奚芳讨要墨剑说是拿回去观摩，对方是会同意的。但她经历过生死，草木皆兵对任何人都很谨慎难以信任，她怕对方起疑，所以她并没有那么做。她想的是等奚芳离开临江剑派的时候再动手，直接在暗处以暴力夺取对方手里的东西。只是她没想到奚芳会带着墨剑不辞而别不知去向，而且永远都不会回来的样子。她一瞬间有些绝望。
　　本来在临江剑派的这些的日子里，她的斗志就有些消磨了在了这些门派日常里了，如今那件东西大概是永远找不到了，她渐渐产生了就在这临江剑派里了此残生想法，如此过了近四年，那个奚芳竟被人送回来了，只是身边没有了墨剑，后来她身边又有了墨剑。修苑的心就在这段时间里忽上忽下，对扬名立万的渴望又被重新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