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黄浦江在逃鸽子

27、故乡

　　最后等到她终于说得累了，无名才道，“我们现在就回你的故乡去，去见见你的母亲。我们都还没见过呢。等你病好了，我，你还有奚芳师妹，我们们三个人一起去大秦，或是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只要你病好了，想去什么地方，想做什么都可以。”
　　奚芳虽然相对于无名来说和于黛相识时间不长，但她也从心里喜欢于黛这个似乎总是对一切都充满热情，乐于接受新事物的姑娘。虽然于黛比奚芳还要大上一点，但她们的性格却让她们在一块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奚芳是文静宠溺的姐姐而于黛是活泼可爱的妹妹。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奚芳已经和于黛成为了要好的朋友。如今她面对自己新交的好友可能命不久矣，强烈烈的悲伤使她这个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无名说完那些宽慰于黛的话之后，她们三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突然，无名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带着重病的于黛会去于黛的家乡，让她去见自己的母亲。奚芳和于黛听到无名的这个决定都很吃惊，尤其是奚芳，她坚决反对道：“这不行，于黛病得很重。如果现在带着她长途奔波，只会让她的病情加重。说不定她会……”接下来的话，她说不下去了，但于黛和无名都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于黛会提前死在回去的路上。相比于奚芳，于黛对无名的这个决定到是接受能力很强，她打算听从自己这个向导雇主兼好友的决定。反正照事态发展下去，无名和奚芳迟早也是要带自己的尸骨回去的，不如成全好友希冀自己能活到回到自己故乡的时候的奢望。
　　当她这个当事人说出同意无名要即刻启程回于黛自己的故乡的决定时，就算是首先提出这个无名，闻言也怔了一下。无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其实很无礼甚至是很不近人情，自己的我行我素甚至可以说是刚愎自用这些日子以来真是被包容太多了，包括这一次。见于黛和无名都态度坚决，奚芳也只好同意。
　　为了能让病中的于黛能在路途中不至于太过难过，她们买了一辆畜力车，拉车的牲畜有牛有马还有骆驼，甚至在不利于车行的沙漠地带将于黛的乘具底部改成雪橇的样子。由于她们这次没有像商队一样在沿途的各个商贸繁荣的地方停留，所以她们回程要比去程快得多。与此同时，于黛的病症似乎在逐渐好转。在她任然顶着满身红疹的时候，她几乎要从专门为她准备的乘具上逃脱出来要像无名和奚芳一样骑骆驼了。
　　无名和奚芳当然不肯让于黛就这么顶着这明显还没好全的身体就这么折腾，连忙一起把对着骆驼跃跃欲试的于黛按回乘具上。虽然她们对于于黛的好转感到高兴，但她们知道还远没有到掉以轻心的时候。
　　一路上，于黛恢复了活泼的本性，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这次没能去成大秦的惋惜。她故作不满地调侃道，“要是当时坚持带病跟商队一起上路就好了，说不定现在我们已经快要到大秦了。”无名和奚芳对此一脸无奈，但还是满口附和。俄而无名说起她们中原有句古话叫做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她这是以于黛之前说过的母亲来宽慰她。于黛其实对没有去成大秦虽然感到遗憾，但这次劫后余生大难不死已是万幸，所以在重获新生面前对一次没完成的旅行根本没有很介怀。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而且她离家已经一年多了，她的确应该回家看看了，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于黛很快转移了思绪。
　　等于黛回到了初识无名的故乡，她和无名奚芳她们在相伴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分道扬镳。因为于黛这次想多陪陪母亲。但她们三个人约定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一起完成未完成的大秦之行。虽然这是一句近乎空话的承诺，但她们都回永远记得这个约定。而无名任然想找寻当初消失在沙漠中的濮阳公主，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对其的热切和迷恋已经变得遥远且模糊，但她仍不打算轻易放弃。也就是说，她潜意识里仍没有放弃投入虚无和死亡。
　　在和于黛分别之后，无名想将自己的师妹奚芳送回临江剑派。因为只有回到临江剑派，奚芳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和保护，无名认为安稳一生才是自己师妹需要的。岂料奚芳在听到无名想让自己回临江剑派的时候表现得异常激动。她说自己离开临江剑派就是为了找她，自己受的一切伤害磨难都是为了无名，为了寻找对方，她甚至留下了终身残疾，她成了一个跛子。奚芳说无名不能就这么让自己离开她。这些话虽然近乎道德绑架，但又的确都是真的。所以无名在看到奚芳艰难行走的样子，叹了口气，无奈妥协了。
　　其实说完那段话之后，奚芳也觉得脸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变得这么无耻。是对无名的感情促使着她变得低劣吗？
　　奚芳之前一直没问无名为什么离开临江剑派，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不远万里去往西域。但通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奚芳隐隐觉得无名是在寻找着什么。虽然无名将她的动机刻意隐藏，但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焦急寻觅的心绪总能被时刻关注着她的奚芳捕捉到。奚芳见无名如今还是准备在西域徘徊，便直接向无名提出了疑问。
　　无名在与奚芳在西域相处的这段时间，已经觉察到自己这个同门师妹对自己怀有特殊的感情，只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明说，她也就没打算挑破，甚至妄想着对方永远都不要将自己的感情向她挑明，最好早日摆脱对自己的感情，让这份感情就这样消弭于无形。她不想背负世间太多人的感情，出于这个理由，无名告诉奚芳，她一直爱慕的人是那个和亲公主，自己在西域苦苦寻找的就是濮阳公主虞愔，希冀于奚芳能够对自己死心。
　　奚芳听到无名爱慕濮阳公主的话，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没有想到过去自己心里那个对谁都很冷淡的无名师姐会突然爱慕一个人，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人还是她们没见过几面的和亲公主，还为了她不远万里去往对于她们来说完全算是另一个世界的西域。奚芳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脑子里从来没考虑过万一无名师姐有喜欢的人的情况。她十分纠结，一方面她不想离开好不容易重逢的无名师姐，另一方面无名师姐似乎明显无意于她，对她只是同门之谊，而且还要去找自己真正爱慕的人，自己仍要跟着她明显说不过去。
　　最终，奚芳说她要留下来帮无名一起找那个和亲公主。她还说如果找到了濮阳公主虞愔她就离开，回临江剑派去。无名对此不置可否。但经此一事，无名对寻找濮阳公主似乎感觉没有那么狂热了，连她自己也感到奇怪。
　　无名能感觉到这段时间自己在奚芳的陪伴下，自己原本在无际汪洋上漂流的心如今越来越像在平静的林间溪流中漫游。自己周围的世界变得丰富起来，不再荒凉单调。这些变化使她怀疑犹豫起来，她仍带着奚芳在西域漫无目的地游荡，但寻找虞愔的目标在她心里似乎越来越模糊。有一瞬间，她几乎想和奚芳就这么一起回去那个烟雨蒙蒙的临江剑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