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d-End Filling·死路填充》Caru

5、第 5 章

　　对迦勒底的两位临时协助者，君士坦丁十一世也算尽足了地主之谊。立香和查理曼被安排在靠近王城的一处旅馆，联络方便，食宿无忧。皇帝并未严令任何启程时间，只是在派人送他们回休息处时淡淡撂下一句——“那位福尔摩斯先生，如果在你们离开界域期间抵达这里，我也定会关照，你们不须有任何后顾之忧。”
　　言外之意，歇息好了就赶紧麻利地出城给他找圣杯去。查理曼目送君士坦丁的侍卫离开后，笑嘻嘻地给立香充当了翻译，坐在床边的黑发少年听得目瞪口呆：“那位皇帝陛下说不出这么……”接地气到近似破坏形象程度的话吧？
　　“大差不差吧，这个意思！”披着斗篷的剑士站在窗前，街上仍然人来人往，气氛祥和，“我们还没有完全争取到他的信任。你看，把迦勒底的情报传达给他和兰陵王的究竟是谁，皇帝先生一直都避而不谈吧？”
　　立香一怔，随之默然颔首。
　　“那么，滞留在复权界域就不是长久之计。”查理曼的视线停在王城的中庭方向，“君士坦丁手下的从者平均素质虽然不错，但没有足以反击复仇界域的强力英灵。要是我不封印能力大概还能让他有点希望……”
　　“去找些能打的英灵来帮忙，会有用吗？”立香脑中灵光一闪，马上站起来提供意见，“兰陵王不是说过，西边的山里有逃难出来的从者？”
　　以现下查理曼的力量，涉足复仇界域的地盘委实太过危险。没被红色天空波及的西面山脉，作为调查起点，理论上难度也合该略低一些……理论上。
　　“哦，能想到一起去真不错啊！”冒险者骑士欢快地应和，“不过，还是要小心。未必能碰上像兰陵王那样好说话的Servant，复仇界域的追杀也要留神。”
　　“追杀？”
　　“先前和我们发生冲突的那支队伍，自称是他们的第四军。”查理曼掰了掰手指，“刚才君士坦丁却说，计划进攻复权界域的是第三军。……可想而知，复仇界域正派遣军队向各个区域进发，是为占领，还是有其他用意，目前还不知道就是了。”
　　“……复仇界域，说不定也在找圣杯？”
　　灵光点亮，再往下的思考随即顺畅，藤丸立香以拳叩掌，“要是他们已经获得了第三个圣杯，这里的战争就没有悬念了，会直接全力消灭复权界域。分兵行动就说明……圣杯并不在目前的复仇界域。”
　　“要跟他们赛跑了啊！”查理曼嘴角一扬，“有信心胜过一整支军队吗，Master？”
　　“这个嘛。”立香托着腮看他，也眯起眼睛，颇为随性地莞尔，“应该可以吧？……如果他们跑得没有赫拉克勒斯那么快的话。”
　　房间里瞬间炸起两个年轻人绷不住的笑声。一顿前仰后合之后，白银骑士揉揉眼角。“啊～不愧是立香，你的这种地方，我果然很喜欢。”
　　——咯噔。
　　“是、……是吗？”少年语带颤音，乍听只像是笑得气息不稳的后遗症；脸色泛红，也可以归因到用力过猛，统统都是正常现象。和某个词汇在胸口引发的激越情绪没有关系。……真的，绝对没有一点关系。他想。
　　“嗯！在这么不利的状态下，还能毫不退缩地应对，实在是太帅气啦。”查理曼向后斜倚在窗口，半个身子沐浴在暖金色的夕阳余晖中，斗篷随单手叉腰的动作敞开更多，银色铠甲刹那间与笑容一同熠熠生辉，“有这样帅气的你存在的泛人类史，我无论如何都会将它守护下来给你看的！”
　　“谢谢，查理。”
　　……帅气的到底是谁啊。
　　心脏像被扔进滚筒机，七上八下颠得难受。明知不可能有某种隐约期盼的意思，立香还是很用力地将这一幕在记忆的画布上反复描摹，直到再也不可磨灭。而后他若无其事地快步上前，和骑士一起将目光转投向窗外喧闹渐起的街道。
　　战前物资征收正式再启一轮。直属君士坦丁的小规模兵队自王城开出，在主路上三五成组分散，走街串巷顺次采购。魔力自圣杯下放于界域，供给身为『平民』的从者们，生产必要的武器与装备。他们无法参战，却不遗余力倾囊相助，为孤军奋斗的皇帝尽其所能。
　　“多谢了，Archer！你的『弓矢作成』，每每都帮大忙了！”为首的小队长诚恳地谢道。
　　“这不算什么。我手头还有一堆Assassin帮忙做的陷阱，尽管拿去吧。”坐在角落里的弓兵眼皮也不带抬一下，递出的东西却敦实量大。
　　“Rider，陨蹄铁搜集得怎么样？这次皇帝陛下还需要3号仓库的库存，不足的份也加油啊！”另一支队伍也收获颇丰，正和立香他们造访过的那位店家搭话。
　　“唷，这次用得上了吗！”店员从者兴奋不已，连着整辆车从后院拉出，“囤到现在都没卖出去，我还以为要烂在里面了，哈哈！”
　　“当然不会。陛下有言，每颗子弹都是宝贵的。话说你真的不考虑参加下一次作战吗？那辆战车是你生前引以为傲的经历的升华吧。”
　　“唉……”怃然长叹，“不行啊。枪声一响，我的脑子就变成空白的了。与其留在原地像个木头人一样拖你们后腿，还是别给大家添麻烦的好。”
　　“…………。”
　　立香也跟着轻叹。他并不认识这些从者中的任何一人，但知晓他们定是在历史上达成过超越普通人的功勋，才得以作为Servant受到召唤。将曾经拥有过战场荣耀之人的『战意』剥夺，其心可诛。……究竟是谁下的手，来自复仇界域的英灵吗？
　　“帮不上忙很难受吧。”查理曼单手搭着窗框，在身旁喃喃自语，“就算这样，他们也是英雄。总会有需要他们站出来的时候的。”
　　想起自己的从者被封印到谷底的状态，立香抬起手，轻轻地按上了剑士银白的手甲。

　　事态的恶化速度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轰！！！”
　　藤丸立香在复权界域连第一个整晚都没有睡够，凌晨时分他被一发震天炮火声惊醒，从床上爬起来时耳边嗡嗡作响，噪音此起彼伏，吵得他一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Master，是偷袭！”查理曼在立香整装时推门而入，显然已经掌握了外界状况，“复仇界域的军队打过来了……可恶，也太快了吧？！”
　　战车战马掠过道路，人们在狭窄的街上惊慌奔走尖叫吵嚷，其间夹杂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的高吼。不幸中万幸，君士坦丁未雨绸缪，战备时间比计划提前了足足两天，勉强赶上应对这一波袭击。少年御主和圣骑士一前一后跑出门，刚好看见黑红披风的罗马皇帝领着百人左右的从者小队与他们擦身而过，策马向外城方向奔驰而去。赤色耳饰在夜风中狠狠后扬，凄艳如血。
　　“要怎么做，Master？”查理曼扫视只在最初慌乱了几分钟，随即遵从指挥进入避难模式的平民从者们——老者和幼孺先行，其余身强力壮的护持在后，开侧门，走偏道，向事先设置好的藏匿点不断涌去。“前线想必非常严峻吧。整个复权界域能战斗的不过数百，还要分出一部分保护这些人。”
　　“……去帮忙，查理！”立香毫不犹豫地冲上大街，“那些平民从者里还有孩子。不能战斗的话……就只是普通的孩子们而已！”
　　那便没有不全力守护的道理。脑中浮现童谣杰克小贞德在迦勒底日常生活中无忧无虑的笑靥，立香死咬牙关，与身披斗篷的剑士逆着人流，一路赶向城门。
　　“了解。”查理曼语调高昂地回答，紧接着立香听到了清越的圣剑出鞘声——力量大幅削弱下，咎瓦尤斯未再萦绕美丽绚烂的虹霓，然而作为一柄焰型剑的杀伤力仍不容小看，寒光湛然，锯齿锋锐。
　　“近身白刃战姑且能够应付，掩护的任务就交给我吧。Master按你想做的去做就好！”
　　“嗯！”
　　行至城下，他们发现复权界域的Caster们建立在城池上空的结界早就被Archer的远程攻击炸得稀碎，全凭守护特化的君士坦丁构建出的三重障壁支撑。远处半灰半白的天空时不时因炮膛发射而闪起橘红渐变的光团，地面随之震颤摇动，近处则少有士兵喊杀声，只闻听大片无机质的金属音在墙外交错摩擦，怪异瘆人。
　　“你们来干什么，平民别添乱！”守着内城楼梯的是个瘦削的Lancer，他横枪一挡，对人类少年厉声喝斥，“快点回城里去！这里没有多余人手来保护你们！”
　　“我们是来帮助皇帝陛下的！”年轻的御主在炮弹隆隆声中扯着嗓子大喊，“请让我们到城墙上御敌，不能放他们攻进城里，不然大家都会有危险的！”
　　“啊！？”无名Lancer先是半信半疑地打量他俩一眼，而后忽地惊觉：“你们没有被夺走『战意』！你们能战斗！”他立刻让出空档，“快去见陛下吧，这种时候只要还有战斗的意愿，就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饥不择食的干脆，在这等时候实在教人心酸。藤丸立香一步三阶地迈上城楼，还没站稳脚步，就感到脖子后面一凉，他骇然转身，斜后方一具头绑黄布的傀儡兵居然扒着外墙爬上，口中咯咯作响，有若巨型蚱蜢般直冲面门弹扑而来。
　　“——！”
　　下一秒剑光闪过，铿地一声，傀儡兵身首异处，又被挡在少年前方的白骑士一记飞踢，向城外划出再不复返的弧线。查理曼稍稍掀起一点兜帽，确保视线能够关注到御主身前身后各个角落，斩落继续上来的傀儡兵，将立香拨到远离城墙边缘的位置。
　　“……好多……！”
　　接连不断有同样的非人玩意正在攀墙而上，以同伴作为垫脚，一层接一层叠满墙根，像没有翅膀的饥饿蝗群，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火铳箭矢于头顶半空中交鸣，居上防守的复权界域从者们挥舞武器苦战不止，压住潮水般疯涨的趋势。立香举目远望，本来用作护城河的水域被冻成一片厚重冰壳，复仇界域的从者们如履平地踏冰而过，在城下越聚越多。一旦傀儡兵的『人梯』搭成，登上来的就不是能轻易击退的对象了。
　　“这次张角居然亲自临阵了吗……全员维持住目前的守势！尽量防止对方的从者靠近城下，必要时用宝具压制！”
　　君士坦丁浑厚急促的命令声传遍战场，立香循声找去，罗马的末代皇帝正立于指挥塔内，顶着流弹和宝具轰炸的热浪巍然不动，冷静如铁。注意到迦勒底的御主和从者主动前来支援，他有点意外地侧过头。
　　“皇帝，现在是什么情况？”查理曼扛着剑俯瞰城下，“冻河是对方的Caster干的好事吧，这些打头阵的傀儡兵，都是张角的手下吗？”
　　“嗯。改变天候，召唤使魔，都是他的操作。”君士坦丁沉沉吐气，“他们试图先用傀儡消耗这边的力量。待我们人困马乏，魔力耗竭，再派后方的第三军团攻打。”
　　“这次的从者军队大概有多少人？”冒险者骑士捏住下颌，语气平静得让青年皇帝都不禁讶异——这个目测灵基只有D级，裹着斗篷不知其真名的弱小Saber，面对如此压倒性的逆境也未免过于镇定。
　　“应该有……八百骑左右。”然则他没有多余心思怀疑，只是如实相告。“单论数量，我方未必不敌。垫在前方掩护他们的傀儡兵是最主要的问题。”
　　号令己方从者一气释放宝具，可以削减傀儡兵的数量，却不能有效杀伤后备的从者军队。战场并非回合制游戏，敌方从者可不会傻站不动。在那些黄巾炮灰们吸收宝具威力的间隙，他们必将同时发动群攻。
　　“那么，反过来可以理解为——只要一次性把复仇界域的从者军全部干掉，傀儡兵也就没有威胁到这边的实力了，对吧？”
　　“……什么？”饶是拜占庭的皇帝也不能理解这种空口无凭的献计，“如何做到，还请明言。”
　　查理曼一伸胳膊，将立香拉到近前，拍了拍他的后背：“就靠这家伙。”语毕，按住少年御主的肩膀，四目相对。炮火明灭中，那双明澈的蓝眼睛满怀信任。
　　“能行吗，Master。”
　　“没问题！”
　　完全理解对方的期待，立香重重点头应允。他转头再看君士坦丁，后者以极其务实、不作赌注的冷彻视线回望，肃然开口：“我不会把希望押在你身上。但是，可以将你们作为D级英灵调遣。如果能有打破僵局的手段，就在之后的战斗中拿出来给我见识吧。”
　　“嗯～所以说王就是要叫这样认真的人来做啊！”查理曼笑了起来，“那就跟随皇帝陛下的作战，开始行动吧！”
　　他们在城上加快脚步奔走，一面按照君士坦丁的指令将探头的黄巾傀儡兵砍倒，暴击，踹下去，一面寻找某个最佳的发力点。视野要广，敌人密度要高，最好向下延伸去的地表，还能有灵脉供应魔力——如是排查，自然只有一处合适。整条城墙中央，构筑界域的重要起点，被诸多复仇军集火的靶子。正大门上方。
　　“机会只有一次，可得看准啦。”查理曼按着立香的脑袋用力俯身，避过迎面窜上的傀儡兵的杀人熊抱，再一个反手将其从腰节中间一斩两断，“君士坦丁十一世是专精守城的男人，他会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的。”
　　“……明白了！”在左躲右闪的间隙中，少年握紧手背艰难回答道。
　　『傀儡梯』几乎覆盖全部外墙，恨不能将墙砖一块块抠下来，复仇界域乘优势推进预备登城，挑高的鲜红色旌旗自远而近，好不招摇。借着到处迸射的宝具的光亮，立香瞅见了阵中那位黑黄袍裾，须发皆白的年长英灵。他抬手起势，又有数波傀儡兵自四面八方冒出，絮叨着被灌输于空壳之中的机械口号，纷至沓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那就是张角……”
　　大贤良师，天公将军。有他坐镇，冻条河湾根本不在话下。所幸打的是围城战，天灾雷暴和远程宝具一样都无法击穿君士坦丁笼罩城池上空的三重防壁，老头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人海战术，以图物理破城。眼见傀儡兵的数量远超想象，局势益发紧迫，君士坦丁的喝令声忽如启明之星，破空而至。
　　“通告全员！死守到底，不让任何一人登此城墙！开闸，然后——宝具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