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d-End Filling·死路填充》Caru

33、第 33 章

　　——“全工程 完成（Clear）后援指定（Backup Order）实证开始”

　　灵子转移的光瀑自云层中放射，落在湖畔平原。查理曼领着他的两位勇士站在前面观看，将藤丸立香挡在稍后方位置。白光散去后，持盾的少女身形稳固地立于草地上，旁边是低头检视全身，像是觉得自己在滚水里涮了一遭的卡多克。
　　“Master，让您久等了。职阶·Shielder，First Servant——玛修·基列莱特，应指令前来支援。直到完全攻略特异点的任务结束为止，都会尽全力陪同协助您！”
　　“嗯！玛修，你能来就好！”
　　对一向信赖的后辈不需要冗赘的回话。听完她一丝不苟的登场发言，立香微笑上前，和盾之从者双手击掌，表达重见的喜悦兼问候。
　　“真帅气啊，玛修！无论是落地的站姿还是这副凛然可靠的风貌。”目睹全程的查理曼由衷赞叹，“虽说在迦勒底也见过很多次了，还是很帅！……不愧是立香的第一从者！”
　　“多谢您的称赞，查理曼先生！”玛修受宠若惊地致谢，她觉察到比起还在迦勒底的时候，查理曼先生喊前辈的名字喊得更加顺口……而且亲密？立香则是将视线瞥后，查理句中的停顿令他莫名有点在意。
　　“她就是陛下提过的玛修小姐啊……”布拉达曼特和阿斯托尔福一齐歪头，打量她的目光纯真而好奇。
　　“玛修，你们应该都知道了，这两个家伙是我手下的笨……呃，部下。”查理曼按着他俩的头向她微倾，“虽然是特异点十二勇士的基盘召唤来的，这次作为伙伴也帮了不少忙。阿斯托尔福，以及布拉达曼特——同为骑士，就有劳你多多指教啦！”
　　“是！”玛修连忙回礼，注意力随之转移，“请多指教，阿斯托尔福先生，布拉达曼特小姐！”
　　“你好！迦勒底的可爱孩子！”阿斯托尔福快乐地握握她的手，“既然是Master的盾之骑士，那和我们也可以是一家的嘛查理！”
　　“噢！只要玛修没有意见的话变成十三勇士也成。”查理曼笑眯眯地应下。
　　“这……非常荣幸。还请让我再多考虑一下……”玛修薄面微红，这两句开玩笑的对话暗示多少信息量，她尚不能听出。
　　总觉得这团圣骑士和他们的王会在轻飘飘的谈笑间就决定什么不得了的事。立香回到查理曼身边轻轻肘击了一下剑士纤细的腰：“别戏弄她啦，玛修有她自己的未来（人生）。另外，还没和卡多克打招呼呢。”
　　“多谢你想起我。虽然不知道这种时候过来做什么……姑且自我介绍。前A组御主，卡多克·泽姆露普斯，是魔术师。”白发男青年见立香递话给他，顺势开口，“话说回来，灵子转移还真烫啊。玛修有奥特瑙斯或许还好，你每次也都忍着这个过来的？”
　　“只有这次好像特别热。”听他一说，立香想起刚转移时的体验，“卡多克也这么说，看来不是我感觉错乱，太好了。”
　　太好了？卡多克感到了来自天然系的一发直拳，郁闷地揉揉太阳穴，“……算了，都能无事抵达就好。总之先去和福尔摩斯合流，再找出能消除特异点的办法对吧？”
　　“对。”立香犹豫了一下，没有把详细地名说出口。也许只是附近的位置，他还存有些许侥幸。
　　卡多克看了看他，表情复杂。他没再继续说什么，那副颈环时刻在提醒他谨言慎行。
　　“福尔摩斯先生的话，一定已经得出答案了。”玛修对名侦探的有能深信不疑，“像这样去集合，有种小说中被侦探号召到一起揭晓真相的感觉，真是激动人心呢，前辈！”
　　“是挺像。”立香一愣。避开人群，自行调查，直到重头戏开幕前夕所有相关人士到位。连他和查理这样的『案中人』也不能参与推理？尽管他们在特异点奋战了这么久？
　　立香转头凝望特异点中部的天空。联想到目的地，不安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事不宜迟，先出发吧。”知晓他担心什么的查理曼拍拍少年的肩膀，“我的勇士们把周边地区都巡逻了一遍，行路上的魔兽也清理过了。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的！”
　　“如果能骑我的骏鹰就更快啦！‘呼咻——’一下子就能到！”阿斯托尔福高举右手倡议。
　　“坐得下那么多人吗。”卡多克点了点人数，“我和藤丸先不说，Servant的装备也很沉吧。”
　　“啊。”粉红色发辫晃了晃，似乎没考虑到幻兽伙伴将承受它不该承受的重量。
　　“好像有点难。让小阿多送几次？”布拉达曼特从旁建议。
　　众人开始假想福尔摩斯万事具备只等露一手却不得不看着小个子骑兵一趟趟运人过来的无语表情。
　　“都挤上去也没问题吧？反正我和国王陛下有骑乘技能，可以保护你们的啦！”
　　众人又开始假想一群人以叠罗汉挂火车的气势堆在骏鹰上冒着坠毁危险歪歪扭扭地飞向指定地点的情景。
　　“不行，场面都太逊了。”
　　两种方案，一票否决。事关帅气，查理曼对自己的属下也不讲情面。
　　“陛下真是的！”动用为数不多的脑子帮出主意的骑兵很受伤，又没有很受伤。
　　“……还是正常走过去就好。”迦勒底的御主无奈笑着拍板决定。
　　卡多克翻检了一下补给，痛苦地发现他没有带胃药。

　　很快能见到给出所有答案的头脑担当，迦勒底一行放宽了心，循着导航指出的方向轻装行进，颇有种去吃现成饭的安逸。查理曼和立香随便抓个话题就能开聊，天南海北不知疲倦，偶尔阿斯托尔福他们还会掺合几句，于是一路上笑语欢声就没停过。芳草茵茵和风怡人，学生春游也不过如此。
　　……两个男人之间真有那么多话好说吗。卡多克被旁侧不时蹦出的粉红小花敲打得脑仁疼，正打算当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立香却不想冷落他，找了个查理曼和属下们讲话的空档移步他身边：“卡多克……你还好吧？刚才谈到福尔摩斯的时候，你好像有话想说。”
　　这敏锐又爱管闲事的家伙。被他吓了一跳，白发魔术师单手抚胸，让自己恢复镇静。
　　“是有个疑问，而且是来到这个特异点之前就存在的想法。只是，时机已经太晚了。等见到福尔摩斯，一些揣测就会不攻自破吧。”卡多克提提衣领，“我也不希望被认为是在刻意教唆你什么。”
　　这种不想做无用功索性无作为的自暴自弃心态真难搞。反过来说，也能看出卡多克仍保有持续怀疑的主见。立香抓抓头发：“我不勉强你，不过如果有什么有趣的提示，无论何时我都乐意听。”
　　白发青年斜了他一眼：“不要随便给魔术师『准许』。没有这个颈环限制我，你早就中了好几道暗示魔术了。”脚步缓了缓，“……听你的报告，福尔摩斯始终没跟你们联络，也没碰过面。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期间他遭受了特异点的……异星使徒莫里亚蒂的『叛逆』影响的可能性？”
　　一针见血，立香梗得回不上话，想起梦里使徒莫里亚蒂的提问，焦灼得好似考前少背了一大页重点的学生。
　　“我不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可是……他现在联系迦勒底了。也说会向我们解释特异点的谜团……”他掩耳盗铃，想用现状替名侦探辩解。
　　“也是啊。”卡多克不跟他争，话语带着魔术师惯常的冷淡，“听起来依然是值得信任的会协助迦勒底的立场。毕竟现在还是和你有契约的Servant，你没有感觉到异常，那就是我太多心了。”
　　他言尽于此，立香只好默默不语。提示很充分了。异闻带的记录权限等级不高，关于迦勒底的『不可信任之人』一事，卡多克应该也研读过。玛修和自己曾思考并排除了全迦勒底的对象，福尔摩斯的场合缺乏确证，两人最终选择笃信名侦探是正义之人。
　　现在是自己的从者，……曾经又是谁的。
　　那就是导致他们做不出无罪推定的裂痕的起点。
　　“Master，那个是……？！”玛修吃惊地叫出声来，“难道是、莱辛巴赫——”
　　渐近的山谷中传出湍急水声，春游式旅途到此为止。
　　“请、请问，导航是不是出了什么错误？”玛修仔细将周围扫描了一次，很肯定自己不会认错这处推理小说中有名的地点，也因此吓得不轻，“福尔摩斯先生真的在这里吗？！”
　　莱辛巴赫瀑布。名侦探居然会几近自投罗网地驻留在使徒莫里亚蒂精心设置的舞台中央，他生前殒身之地？另一端的戈尔德鲁夫等人也吵开了锅，谁都觉得此事蹊跷。
　　“没有错，在这里清楚探查到福尔摩斯的灵基反应。不仅如此！”小达芬奇差点跳起来，“在附近探测到另外一骑不明Servant的魔力波动，但是针对『异星之神』使徒的特殊警报没有发挥作用！”
　　“怎么会……？！”
　　特异点对Servant的召唤已停止多时，难道是张角阴魂不散再耍花招？立香焦急地扯了扯剑士的披风：“查理，快带路！玛修你们也跟上，我们立刻到瀑布的侧面去！”
　　“噢！”作为全队目前唯一来过这里的从者，查理曼疾步跑在了最前方。

　　<当前位置：莱辛巴赫瀑布>

　　“There are certain crimes which the law cannot touch, and which therefore, to some extent,”
　　——Justify private revenge.
　　说着这话的男人好整以暇地手托烟斗，黑斗篷下摆在水雾中轻摇。
　　真是来之不易啊，前辈。不知道泛人类史会对你的认可作何感想。站在他对面的教授从者年轻许多，在姿态大方的绅士面前拿腔捏调的样子反倒更显几分青涩。
　　Ruler可不只是装个门面的职阶。侦探哈哈大笑。调停真实，追寻正义，维护人类史——想刨根究底是哪一方的人类史，恕不点明——这就是裁定者必须担负的职务。面对的是你所以我可以这样说了，这个特异点有复仇的正当理由，而我须加以承认，不得罔顾。
　　『异星之神』和『迦勒底』，你是哪一方都不打算回去了。青年教授低声慨叹。
　　哪里都回不去的不止我一人，■■■■。
　　听到空幽山谷间格外清晰的，急奔向他的一片脚步声，侦探嘴角弧度松缓，清冷冷的碧绿眼眸微露一点释然。
　　所以我才会像这样和你交谈，我们才能在目的上达成一致。哪怕立场上始终背道而驰，敌对的命运永远不会改变。
　　仅限这仿佛脚踩钢丝在万丈悬崖上空前进的时点。
　　——“只有棺材铺才是我的朋友。”

　　“福尔摩斯先生！！”
　　盾之少女的高呼声连瀑布的声响都不能掩过。侦探从者独自一人，站得离瀑布很近，半个身子几乎隐没其后；那是放在旅游景点得被插上“禁止攀爬”标牌，仅能容下两人左右的一角平岩。他手扶崖壁，朝向残桥上挤在栏杆后面探看自己的一群人，那些深切担忧他的面孔——抿嘴笑了起来。
　　“哟，大家好。”
　　绅士斯文地以英式尊称，一个个唤过他们的名。玛修听到那声熟悉的“Miss基列莱特”，总算放松了表情，高兴地回答他。立香和查理曼却凝定原地，谁也没有搭腔。
　　——别过来。
　　这样的距离和站位，福尔摩斯的潜台词还是表达得很易懂。水雾将英灵的身影涂抹得氤氲模糊，空气中除了湿润的水汽，什么都闻不出来。
　　“——”
　　可是他们两个知道。
　　在大西洋异闻带，于别离之际，看出伊阿宋强打精神余命无多的少年御主。
　　在过去的旅途中经历，在别的世界也或许存在过类似情形的，直到灵基碎裂都在苦苦坚持的幻想剑士。
　　他们『知道』那种忍耐。看到侦探手扶山壁的动作一直未有变动，以及被无声拒绝靠近，心底便霍然洞明。
　　迦勒底魔力支援断绝的状况下，查理曼取回力量的后半程，立香缘何以一个普通人的魔力量支撑一远一近两骑从者进行各项召唤和作战，还不致气力衰竭而死。……资源紧缺，为确保御主的存活，确保至少有一个从者能留下来为他战斗，最理性的人做出的选择合该是——
　　“怎么了呢，Mr.藤丸？”
　　男子语调温和，问题简单而无情。
　　“……你才是怎么了。”
　　藤丸立香音调颤抖。毋宁说，他更想问“为什么”。福尔摩斯动辄装模作样的言行他们当然了解，这一次特异点的供魔条件艰苦他后来也得以知悉，可怎样都犯不着要让经营顾问拼着灵核破碎的危险回避到现在。故意压低维系活动的魔力摄入，保持在勉强不死亡的边缘，说是考虑到御主的生命安全固然可信，除此以外可能还有细思起来更加沉重的动机。
　　……为了不让自己，还有余力去帮助谁（阻挠谁）。
　　“前辈……？福尔摩斯先生？”
　　这种僵硬的全无重逢喜悦的气氛让玛修和其他人也感到很不对劲。阿斯托尔福手背后半弯腰，掂量的视线往侦探方向扫了又扫，忽地大呼小叫：“哎哎哎！总觉得你的气场好奇怪啊……说是侦探……其实到底是什么人啊？外星人吗？”
　　“阿斯托尔福，安静。”查理曼少有地严厉，一句话带出了不可违抗的王气巍然。
　　“遵命。”圣骑士也很听话地即刻收敛。
　　“哈哈哈，一上来就是经典提问，有意思。”手指隔着白手套轻捋下颌，侦探目光深邃，“我究竟是谁。那就以这一问开始。毕竟这是我忽视已久……如今也不得不揭晓的事。”
　　“不是的！”不要说！立香抢步到最前，“你要先向我们解释这个特异点的谜团，福尔摩斯！你的事情，等回到迦勒底也……”
　　“不，Mr.藤丸。”
　　此处伫立的Servant不是那个笑容像吐出的烟圈般难以捉摸却带有温度的绅士。是冰冷地作出推理和直断，不求美满，只为真实，纵然那会成为伤人的刀刃——纯粹的侦探化身。
　　“这个特异点被制造出来的理由，和应召降临于这里的英灵们从Master那里继承的意念，构成了纷繁多样的『道路』。其中的一条，正是为清算我的一切所埋设。在来到这里与你们走散时就有人遭遇我，向我发出提问，‘召唤我来的御主究竟是谁’。既然是整个谜题的一部分，就应被明确地回答。”
　　瀑布奔流。
　　人们视野里被其遮去的一半身影，是再也不能具备现身资格，过去的、抑或是幻想的『善之侦探』。
　　“——诸位，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从2016年起被召唤的，『异星之神』的第一骑使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