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d-End Filling·死路填充》Caru

11、第 11 章

　　“呜哇～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小查你真好！”
　　“噢！每个人都有份，勋章是你和布拉达曼特的，罗兰，仪式剑拿去。还有一份别忘记带给堂吉诃德阁下，你们这段时间也算是受他和桑丘阁下照顾了。”
　　“是。非常感谢，查理曼陛下！”布拉德曼特捧着大骑士勋章喜形于色。
　　“虽然感觉自己变成了从出远门的爸爸那里得到纪念品的孩子但还是很高兴！”曾在传说中留下吹号事迹的圣骑士肺活量果真不负虚名，“谢谢咱王的赏赐！”
　　这个咱爹咱妈沿用过来的亲切叫法马上得到了其他二人的一致支持。
　　“好了，不用特意谢我啦，待会儿要去谢谢立香哦！”查理曼将视线游曳到别处，“……毕竟是他出的钱。”
　　“好～～！”“是！”“好嘞！”
　　回答完全对不齐。
　　“话说啊，”发礼物之前已经听闻一大堆关于迦勒底及其御主的事情，阿斯托尔福双手托腮，八卦兮兮地猛眨水灵灵大眼睛，“查理和你的Master，进展还顺利吗？”
　　“你指什么？”查理曼随口问着，将空纸袋折叠起来放在一旁。
　　……原来如此。还没挑明啊。三位圣骑士不约而同互瞅一眼。换作别的英灵，大概不敢贸然确认什么，可他们是陪同圣骑士帝出生入死，最亲信的同伴。无论是拥有天然直觉的阿斯托尔福，还是与恋爱故事牵扯颇深的罗兰和布拉达曼特——王的言谈举止间反馈出的细微温度差，实在不能更了解。
　　——每次提及藤丸立香的时候，年轻的国王陛下都笑得很幸福。
　　“就、就是说……”
　　终究布拉达曼特是个老实孩子，听到王问话就不加顾忌地直言，“陛下您……是爱着那位迦勒底的Master的吧？”
　　动作一顿，查理曼侧头看她。少女骑士的面色因慌乱而嫣红，目光却坚定率真。无声指认着她不会读错的感情。
　　“真是的，就知道你们会看出来啊——”他故作夸张地拉长了尾音。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阿斯托尔福很是不解，“换作我和罗兰，早就拉着Master去甜蜜约会心跳大告白啦！”
　　“不行。立香有喜欢的人了。”查理曼干脆地摇摇头，“他喜欢玛修，他的第一从者。……即使在这个什么都搞不明白的特异点，也始终为她留着位置。他是个善良的家伙，面对单方面的心意一定会多少感到困扰吧。既然这样，一开始就不让他知道才是正确的。”
　　“呜、呜呜……！心爱的人却另有所爱这种事……”罗兰触发应激障碍掩面痛哭，“为什么要让我回想起这份悲戚，这份让灵魂都脱出躯壳的痛楚……！”
　　“罗兰，我们在谈小查的事，你不要突然陷入狂化状态啦！还有咱们早就都是灵魂啦！”阿斯托尔福边抱怨边顺手把披风一角塞给高大的圣骑士，“来，快擦擦，我没有手绢你拿这个将就一下吧！”
　　布拉达曼特仍旧不气馁：“Master喜欢玛修小姐这件事，陛下是听他本人亲口说的吗？”
　　“……倒也没有那么直截了当。”查理曼怔了怔，“只是不难发现，Master很珍惜她，非常重视她。”那桩谈话中间的转折来得突兀结束得仓促，多半源于他认为立香的心意明了易懂，没有进一步澄清的必要，过分探究别人的隐私也不帅气。
　　“那就是还不确定咯？”阿斯托尔福也嗅出漏洞，“王绝对没有当面问过吧，‘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之类的。”
　　“哪有人会这么直白地去问那种话啊。”
　　“好，去问吧！”……孰料脑筋直得光滑的对象就在眼皮底下，且理性急速蒸发中。“事关咱们的王，就算要三人联合壁咚也不能让Master逃避这个问题！”
　　“最坏的情况不过就是确认了你的想法嘛，到时候我们会陪你喝闷酒的啦！”
　　“是的！不到那一刻之前，布拉达曼特，都会为了陛下全力以赴！”
　　这群神经大条的圣骑士还真说干就干，做出决定的瞬间集体起身往外跑，快得像风一样。
　　“等等等等，站住——！！”查理曼抓狂地揪住阿斯托尔福和罗兰，同时喝停布拉达曼特，“明早还有典礼，不要为了这种事打扰Master！给我看看时间啊你们几个！”
　　口气上没甚威严，好歹是王命。待三人刹住脚步，查理曼越过他们走到门口，向中庭眺望。暧昧不明的紫色灯光下，藤丸立香正将手背在身后，与Ruler说着什么。
　　“……而且，这种事要让你们替我去问也太逊了。”受到部下们的启发，回溯起印象中更多未曾留意的碎片，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拳。“虽然不是今晚，但我一定会亲自做个了断的。放心吧！”
　　“是，陛下。”布拉达曼特小心地应着。
　　“你们也要做好准备！界域正式发展起来之后，将那些懒懒散散的家伙们训练成能打仗的精锐部队，就都要拜托你们了。”圣骑士之王转过身，目光灼灼，“别想着还能像跟在假冒的卡尔大帝身边时那样混日子哦。敢被我发现练兵懈怠，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是！！”
　　这一次，圣骑士们肃穆地挺直身躯，应答的节拍齐如一人。

　　若问藤丸立香相不相信名为莫里亚蒂的英灵，答案当然是“否”。凭借对迦勒底可疑五十岁大叔的了解，这位少不得也将上演一出全程和和气气好队友，最终关头撕下面具现出邪恶嘴脸的反转剧。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经落入对方的算计了吗？……还真是讨厌啊。
　　“唉，果然得不到你的信任。”见少年御主神色漠然，莫里亚蒂有点受伤地扶额。“数学就是这么回事。举出猜想，进行严谨的例证，在命题为『真』之前有无数空间可以尝试，被证实的那一刻则再也不能推翻。你可知道1+2=3也是需要证明的？哥德巴赫猜想，真是迷人啊！”
　　立香听得满眼迷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对逻辑学有了解吗，Master。”银发青年掸掸袖口，“想否认莫里亚蒂是善人，只需要一桩『恶行』就足够了。反之，就算我做再多善事，在你（人类）仍未被说服的当下，就只是个『猜想』。它能否成真，才是作为数学家的我最重视的事。”
　　不是为了成善而行善。是为了抵达『胜利的证讫』而规制。
　　“为什么非要这样。”立香还是没能解惑。原著里的莫里亚蒂是犯罪界的帝王，断然不可能出现『没做过一件坏事的莫里亚蒂』。——例证一道否认自我的非命题，有什么意义？
　　年轻的教授已预料到这个问题，保持着平静的笑意给予解答。
　　“因为我还有选择。”
　　瞳孔一颤，为那明晰的答案而失语。
　　还没成为，所以可能。
　　但那又如何。没人会承认一个纯善的只醉心数学的莫里亚蒂，他是福尔摩斯命中注定的对手，是从诞生起就被钦定的反派，罪恶的首脑。在后世的流传中，不会存在这种比二次创作还异想天开的形象。
　　——那个『善之莫里亚蒂』之于本尊，会否就像查理曼和卡尔大帝一样？
　　“啊、……”
　　立香轻轻倒吸一口冷气。对方何其狡猾。洞悉了他的命门，诱导他没法控制地往自己最重要的人身上联想。否认莫里亚蒂想企及的终点，已是绝对做不到。
　　“这是个充满了幻灵从者，幻想被允许具现的特异点。你也许还放不下心里的怀疑吧，那也没关系。”莫里亚蒂耸耸肩，“证明题都需要过程，重点是其中运用的方法得到共识。换句话说，你如果坚持不想相信，再多的步骤都没有用处。”
　　问题就此被掉包。“想不想相信”，成了另一回事。
　　立香闭了闭眼，将手指从令咒上移开。
　　“我对数学不太懂。不过……我确实希望你的证明能成功，莫里亚蒂。”
　　毕竟那位老年的资深恶徒，也曾在新宿之行为期不短的时间里，真心做过正义的伙伴。
　　……
　　结束和莫里亚蒂的谈话回到客房时，查理曼已经在室内等着他了。重见自家Servant，安全感像泡温泉般浸润上来，立香放松肩膀，迎上前去。
　　“哦，Master，你回来啦！”查理曼打量了一下少年御主的脸色，“累了吗？看你和Ruler谈得起劲就没去打扰。”
　　“和头脑系的Servant谈话好有压力啊。”立香苦笑着想把脑袋靠在他胸前，又生生憋住，“还是查理这样随心所欲的感觉更适合我。”
　　“……是吗。”骑士的声音微妙地迟疑一拍，“那，情况怎么样？”
　　立香尽力详实地复述。对方摊牌后，他趁热打铁询问了不少事情。首先，与迦勒底的失联或许和操纵整个特异点的人有关，而莫里亚蒂坚决否认是他本人做的——不信这一点，谈话继续不下去。第二，这个特异点的Master成分非常复杂，不能通过打败Master消除特异点。按照Ruler被召唤的前提，作为赢家结束三界域的战争，回收所有圣杯才是唯一解。第三，复仇界域的主要英灵。由于立香和查理曼已接下界域之主的身份，他也可以直接传达敌方的消息了。
　　“首领是『真名』为约翰的教皇。策士张角。狂战士，清姬、莎乐美。还有出身日本的猛将，源为朝。”
　　除了清姬，立香不熟悉其他任何一个Servant。只记得莫里亚蒂看着他笑得有点同情意味：“简直就像针对你们召唤出来一样，那个说法叫什么……『特攻』？轻视他们会吃大苦头的。”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福尔摩斯的下落。年轻教授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露出身上发痒的表情：“我知道，他是我的宿敌。虽然记忆很模糊，对他本人也没什么感想。很遗憾我并未掌握他的行踪，根据我调查这个特异点的现状，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什么？！”查理曼听了转述不禁惊叫，“他说福尔摩斯是自己藏起来了？！”
　　“嗯。”这反应和立香刚听到时差不太多，“是因为注意到了莫里亚蒂，想回避他，还是有别的更深层的理由，都还不清楚。”不得已的场合，福尔摩斯通常会想方设法联系他们，从暗处传递线索，哪怕蹩脚地假扮岩窟王。如今他太安静，也太隐蔽了。——几近刻意。
　　“嘛啊，是那个莫里亚蒂说的，八成不会错吧。”吃惊归吃惊，查理曼倒是能够接受，“然后，莫里亚蒂立志要当个好人，你也就顺着他了？”
　　“差不多……吧。”立香底气虚了半截，“多一个同伴，总还是不错的。”
　　他的从者便不假思索地点头。“那就当作同伴。他也是有好好负责把我们带进界域的，至少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
　　“真的可以吗？”太好说话，立香反而不安起来，“这个人……有背叛的前科。哪怕不是同一个人……”
　　“正因为他不是同一个莫里亚蒂，才可以再次去相信。”查理曼笑着摸摸立香的头，“你是这么认为的吧，Master。既然这样，我就没有不支持你的道理。”
　　在迦勒底与数百Servant打交道，每个英灵不同的侧面，或是反转（Alter），藤丸立香都当作全新的独立个体去应处，逐一从头了解，再构成因人而异的独特关系。查理曼深知这一点，因此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
　　“……嗯！多谢你，查理。”
　　和过去一样，被骑士温柔地摸头，表情便会情不自禁地舒缓。或许就这样止步于此也不错，少年御主自我催眠着。比朋友更亲近的知己，值得托付生命的战友。再往上不会更多，他也不敢擅自存有任何妄念。
　　……哪怕身心深处那抹炙热渴望自某个时点悄然燃起后，就再也无从熄灭。

　　晨光熹微，群山笼罩在一片丝绒般柔软浓郁的雾气里。牢记『为王整装』的任务，藤丸立香提着精神早早起床，却在动手前陷入沉思：到底该做些什么他并没有头绪。又不是专门服侍王的礼仪官！
　　“嗯……这两条东西应该是交叉悬挂在披风下面才对吧……这个灵基下没法自动转换，好不方便啊～。Master，帮我把这个塞在腰带里，从左边绕出来。”
　　“啊、是……！马上就好！”
　　好在动脑的事不需要他，法兰克的王自然熟知所有程序。查理曼终于解下斗篷，换上了那套大帝装的礼服部分。不得不说，以深蓝和白色为主的色调与他倒是相当合称——这骑士本就腰细腿长线条动人，是个极适合穿西服的倒三角衣架子，剪裁得当的正装将这一点完美展现，再配上暗金花纹点缀的衣袖和一丝不苟系到领口的禁欲感，很有种英俊清爽，又不失低调庄严的皇室王子风范。
　　可恶，真帅啊。立香心情复杂地腹诽，半蹲在查理曼前面帮他往腰间固定各种亮瞎眼的琐碎装饰，努力不让自己的手指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太紧？”
　　“噢，没问题。最后就剩下披风了！把那些带子都扎起来，对称就行。”
　　“明白了。”
　　站起身，协助剑士将白绒领子的深红披风裹在肩上，再替他系好两侧的鎏金束带，将垂落的流苏梳理顺滑。两人身高相近，视线时不时交错，除了衣料摩擦声，彼此呼吸也清晰可闻；静悄悄气氛中，逐渐酝酿出一丝丝暧昧。立香抿紧嘴——他也不明白为何会有想害羞地笑起来的冲动——将最上缘的红色带子也仔细扣严，又反复确认不会因活动而松脱，才后退两步观察整体效果。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浮夸。金红披风内的深蓝礼服沉静温和，呼应着查理曼的眸色。与第三灵基辉煌的气质不尽相同，各有特点。再者说，王哪会只有一套衣服穿。就当是可遇不可求的经历吧，立香乐滋滋地暗自想道。
　　“怎么样？帅气吗？”查理曼的关注点永远不会跑偏。
　　“我觉得很帅。要不要照一下镜子看看？”立香指指他身后的落地镜。
　　于是年轻的王回头飞快地扫了一眼。“不坏嘛。Merci立香！有你在旁边参考，我心里也踏实多啦！”
　　“能帮上你的忙就再好不过。”
　　全部完事，少年御主放下心，却发现镜中查理曼的面庞好像有些……过度红润？
　　“怎么了，查理，披风太热了吗？”想也不奇怪，厚得那么敦实，立香看着都觉得热。“坚持一下吧，典礼结束就可以换回来了。”
　　“啊、不是……没什么，这种程度不算什么！走吧，大家应该都在等着了！”
　　慌慌张张搪塞过去，查理曼迈开步子，率先走出了房间，身后跟着不明所以的立香。穿过走廊，遥遥可见远处大门口，十二勇士的成员和堂吉诃德主从都在翘首相盼。华服加身的圣骑士帝抬手抚摸由他的御主亲手系起来的红色束带，拼命收住从方才起就在脑内脱缰的胡思乱想。
　　那样接近的距离。那样容易碰触的状态。还有映在瞳中的忍耐羞涩的可爱神情。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会忍不住倾身吻上去。
　　…………实在是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