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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干净利落,一刀毙命 ...

  •   兴德郡郡府,一户民宅内。

      “顾将军,您看……”郡府判官半弯着腰,小心翼翼地看着从屋内走出的顾鸿云。

      这已经是郡内发生的第四起凶案了。

      这四起凶案如出一辙,死者家中没有任何财物失窃,四周邻居没有一家听见响动,死者均被一刀封喉,毫无挣扎抵抗的痕迹。每一起案件,似乎都是熟人犯案,目的也似乎都是寻仇,但究竟是什么人,在接连四个县城都有熟人,还都是仇家?

      前三个案子,郡守并未重视,这第四个案件虽然发生在郡府,但死了仅仅一个普通百姓,也不算什么大事。然而转日,却来了一位钦差查案。

      他们也这才知道,兴德郡内虽然只有四起凶案,但在成州,包括南州、俞州、洛州,却一共死了数十人。

      离开屋子,顾鸿云始终凝眉不展。正如判官所报,这案件的确蹊跷,若真的是同一人所为……

      “顾将军?”那判官见顾鸿云迟迟不应,再次出声唤道。

      “嗯。”顾鸿云回过神,看了判官一眼,“回郡衙。”

      “是,是……那顾将军,您请。”判官不好再问,躬身指引顾鸿云乘上马车。这位钦差是车骑将军,奉旨前来查案,郡守与他似乎不待见,判官又负责一郡案件审理,这接待的事务,就自然而然落在了他身上。

      这位将军倒不是难伺候的主,他对衣食住行没有讲究,排场架子一概没有,唯一难办之处,就是永远沉默寡言,永远脸色严肃。

      于是判官时时刻刻都觉得,这位顾将军,心情极差。

      一路无话,回到下榻之处,判官着人去传午膳,而后便告辞了。顾鸿云独自坐在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思。

      数日前,消息传进皇宫,皇帝当即指派了钦差查案。

      二十二年前,这位皇帝才刚即位,江湖就生了一场大乱,险些危及江山社稷。那场动乱像是噩梦缠绕着他,即使过去二十余年,他仍然心有余悸,未免再重蹈覆辙,他一连传下数道旨意,务要查明此案,捉拿凶手。

      但——查明此案,谈何容易。

      遇害者只是普通百姓,彼此互不相识,也毫无关联。死者只有喉咙一处刀伤,尸体上血迹不多,那人出刀干净利落,切断咽喉,甚至没有划破气道旁的大血管。那个人,究竟为什么要杀死这些人?凶案从南一路北上,凶手又究竟想要……去什么地方呢?

      继续追踪下去,遇到那个人,以他的功夫,他一定会死在那个人刀下吧?

      顾鸿云闭上眼,眉心似在隐隐作痛。

      怪不得右将军荐他来查此案,确然不是什么好差事啊。

      ————————————

      安晏转过身,身后,是一个年逾半百的老人。

      这个老人,是一个盲人。

      安晏问道:“您知道我们在找谁?”

      老人回身,摸索着跨过门槛:“进屋里说吧。”

      安晏稍稍停顿,便随老人进了屋,墨白跟在二人身后,却不由得沉了目色。

      几日相处,他早已知道安晏是什么样的人。但善良也好,心软也罢,就这样毫不设防地跟着一个陌生人走进昏暗的房间,她真的是一个江湖人吗?

      这老人看起来只是普通人,但江湖高手,往往善于隐藏内息。

      就像他。

      房内没有灯烛,借着微弱的晨光,才能勉强辨认房中陈设。老人摸索着桌沿坐下,安晏坐在了他对面,墨白却未落座,站在了安晏身后。

      安晏急着问凶案的事,没有留意墨白:“老人家,您知道我们要找的人?您是听见了那间屋子里的响动吗?”

      “我没有听见什么。只是……”然而,那老人却摇了摇头,又停了半晌才道,“我认得一个人,或许,就是你们在找的人。”

      “他是谁?”安晏连忙问,“您为什么会这么说?”

      “早些日子,秦家夫妇收留过一个江湖人。那江湖人,曾来我这里,问过我一些治病的事。”老人抬手指了指窗户,窗沿上晾晒着不少药草,这老人竟是一位大夫,“这次,秦家夫妇突然遇害,我立即想起了这个江湖人。”

      安晏没有说话,她知道老人的话还未说完。

      “那时,他问了我两个问题,我至今仍然记得。”老人缓缓地吐了口气,那段记忆,他现在回想,仍觉得心底似泛着冷意,“他问我,是否有某种药,可以消除一个人的记忆,这种药,又该怎样解开。这没什么,用针或者药物控制一个人记忆的法子,江湖上自古便有了。可他第二个问题,却是问我,身中剧毒或身患绝症的将死之人,临死之前,究竟是如何绝望的样子。”

      “绝望的样子?”安晏不由得反问。

      老人点头道:“是,他似乎着迷于此,极力想听我的形容,可我少时便盲了,哪里能描述出来?他数次询问不得,才终于作罢,不再继续追问了。”

      老人说完,安晏亦沉默下来。

      天色渐渐明亮,她却静默了许久。

      终于,她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墨白:“我们停留半日,城门落锁前再走,行吗?”

      墨白弯起了嘴角,恰到好处的弧度:“当然可以,都听你的。”

      ————————————

      安晏告诉老人,她也是大夫,因见他眼睛不便,想帮他收拾一下药柜和药草。老人只说听声音,那人是个约莫双十年纪的年轻男子,没能再提供更多关于凶案的线索,倒是和安晏讨论了不少药方。安晏医术高明,老人困惑十数年的问题,竟都被她一一化解,老人惊叹不已,忙问安晏师从何人。

      “我师父姓宗。”安晏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医术,也就学了师父八九分,您夸我神医,我实在愧不敢当,师父才是江湖第一神医。”

      老人没有说话,似乎若有所思,那边正帮忙清洗药草的墨白忽然问道:“从未听你说过家里人,你的师父住在哪?你不回去看看他们吗?”

      “实不相瞒,我啊,是被师父赶出来江湖历练的。”安晏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师父说了,三年之内,若无江湖大乱,不许我回去。三年期限未满,我的武功医术,也还没有多少长进,这又……有我必须亲自去解决的麻烦,回去的事,以后再说吧。”

      墨白轻笑了一声:“顺路回去,也不行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以的话,我也很想见一见你的师父。”

      “他们离兴德郡很远,一点都不顺路。”安晏又叹了口气,“现在还不到回去的时候,而且,除了师父,家里还有许姨姨和唐姨姨,许姨姨不喜欢外人拜访,你若想去做客,我要先去征得她首肯才行。”

      “好,不着急,我们先找人。”墨白不再追问,仍然笑望着她,双眸温和,像落进了暖风,“这些我已经洗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窗边还有地方吗?”安晏转头望了望,“辛苦你再拿两张草纸,像刚才那样铺好晾晒就行。”

      “好,不辛苦。”墨白笑着应下,眼中深色静悄悄地闪了一瞬。

      这就够了,他不能打草惊蛇。

      她竟是他们的弟子。

      他们消失了二十二年,不要说行踪住所,就连生死都无人知晓。江湖里每个人都在寻找他们,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找到他们,他也不例外。

      那么,如果他一直跟着安晏,是不是终有一日,他就能见到他们?

      安晏用剑,那个剑法——那个,整个江湖都梦寐以求的剑法,他们也教给她了吗?

      ————————————

      洗晒好药草,日色已经偏西。

      安晏向老人辞行,然而老人却借口有事请教,又说厨房还有粟米,让墨白去烙几个煎饼路上吃,将他赶去了后厨。

      墨白知道老人是故意支走他,但他并未点破,径自去后厨烙了几张饼——也有老人的一份。回到屋子,老人已经同安晏说完了话,两人便一起告辞离开了。

      兴德郡毕竟是一郡郡府,行人车马,络绎不绝。走进城门时,一辆马车从二人身侧急速驶过,安晏吓了一跳,墨白看见,笑着将她拉进道路里侧。

      “小心些,往边上走吧。”

      “嗯。”

      她应了一声,他的声音温和如夕风,经过他身边时,她仿佛闻到了一阵沉木的香气,好似连蝉鸣都静了一瞬。她忍不住想,这样温柔的一个人,老人究竟为什么会怀疑他呢?

      离开前,老人对她说,墨白对她有所隐瞒,告诫她不要尽信他人,尤其不可将师父的住处告诉墨白。

      她答应了老人,却不能明白究竟。

      就算墨白有所隐瞒,但她也不曾对墨白知无不言,谁没有几件不愿与人说的事情呢。说到底,他们只是恰巧相遇,暂时同行,等她找到了那个人,等墨白找到了去处,他们就会分道扬镳。

      “墨公子,”安晏不再多想,转而向墨白说起自己的推测,“不知你是否留意到了,这些命案,都有一个共同之处。”

      “愿闻其详。”

      “那老人家说秦家夫妇曾收留过一个江湖人,就是这句话,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安晏思忖着道,“所有被杀的人,膝下都无子女——无论死于战争,远嫁他乡,或是因病早夭,他们的孩子,都不在身边。”

      墨白若有所思:“的确如此,我先前并未留意。”

      “不止如此。”安晏续道,目光微微闪动,“我从洛州开始追查,每个死者所在的城镇之间,都是大约两三日的路程,自南向北,连成一线——墨公子,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墨白看着她,眼角微弯:“我猜,这些城镇,都是那个凶手曾经落脚的城镇,而那些被杀死的人家,都曾经留宿过那个凶手。”顿了顿,“那个凶手,恐怕是专门去找没有子女的人家借宿的。”

      他虽未走过二十三个城镇,但成州几起命案,他都见过了,城镇的位置,死者的特征,他都记在了脑中。那老人的话给了安晏灵感,也让他心中有所猜测,再加上安晏方才说所有死者都无子女在身边,种种线索串联成一体,他一瞬间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你也这样想?”安晏听见墨白的猜测,双眼亮了一亮,随即却又凝了眉,“他专门找没有子女的人家借宿,或许正是想利用他们思念子女的心情,可他……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

      墨白没有回答。

      他猜到了原由,但是他不能说。

      安晏似乎也没指望他,一边思索,一边自语道:“他一定不是毫无理由地杀人,那些人只是普通百姓,对他没有威胁,也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要杀死他们,难道——”

      猛地住了脚,抬起头:“不好,那个老人家,恐怕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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