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 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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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黑暗。无尽的黑暗。冰冷而绝望。
——我在哪里。
——她到底在哪里。
身体周围感觉不到东西，她像是不受重力影响一般地在空中漂浮着，轻盈得如同一根羽毛。
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熟悉的身影。可即使是在脑海里。他们也站得好远好远，甚至连五官都看不清楚。白色的观点在瞳孔中连成线，模糊了视线。
——谁来告诉她，她到底在哪里。
而后突然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遥远得不像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声音。
“娜奚……”
“谁！”
比想象中发出更有底气的声音，更迅速的反应。她到底在哪里，她不是受了那么重的伤，都快死了吗。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苦，甚至觉得那么轻松。
而后联想到的恐怖想法一瞬间冻结了全身：
难道，她已经死了吗。
有那么一点点的悲伤，以及很多很多的不舍。她还没准备好。她还不想离开。
而先前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更加清晰，也更加容易辨认。
“娜奚……”
“爸爸？！……”
没错的。那是父亲的声音。心跳一下子加快了，娜奚艰难地挥着双臂试图转身，想要找到声音的源头。
“爸爸！爸爸你在哪儿！”
“娜奚……”
“爸爸……啊！……”
仿佛是无数的火炬突然于四周点亮，空间一下子变亮堂了。无重力状态突然消失，娜奚扑腾一声掉在地上——至少，她认为那是地，因为在这柔弱的光线下，娜奚完全看不到此刻在支撑她的平台在哪里。
那是个奇怪的场景，抬起头，上方是球形的天幕，黑漆漆地望不到边；而身下也是黑漆漆的，如同在望一口枯井。而周围，是一圈发光体，没有形状甚至没有实体，只能看见一圈火焰般柔和的橘色光线，只够看清四周而并不晃眼，也没有热量可言。
而娜奚正身于这之间，孤零零地不知所措。她有点害怕，却又觉得没有理由害怕，所以只能慢慢站起来，试图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也试图去寻找先前的声音。
最意外的事情出现了。
“娜奚。”
有人突如其来地在身后唤了她的名，令后背一阵发凉。娜奚猛地旋过身，然后看见了一个男人：一个自己最熟悉的男人，她的父亲。
“爸爸！！”
说不出的兴奋和快乐充盈了胸腔。娜奚不假思索地扑上去，紧紧地拥住了自己的父亲。而娜奚的父亲则轻轻一笑，笑声爽朗，紧紧地反抱住了娜奚。而他的身体，他的体温，他下颚胡须的触感，他手臂的力度：一切一切，都和娜奚所记得的一模一样。就好像她父亲根本没死，葬礼之后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冗长而荒谬的梦。
她激动地哭了。
“爸爸我好想你……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父亲在她额头印下神情一吻。
“傻孩子……”
而同时，周围的火光更亮了，甚至能感觉的些许灼人的热量，就仿佛是在反应娜奚此时的热烈心情。
可就当娜奚被幸福感充得满满的时候，现实还是将她拉了回来。无论此刻的感受有多么真实，可是她明白，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她亲眼看见了父亲冰冷的尸体，亲眼看着棺材下葬。这是不可能的，虽然她多么希望这就是现实。
而她的父亲就仿佛能够读懂她的想法一样，慢慢松开了手臂，单膝跪下来，稍微仰视着娜奚，微微笑着。是和记忆中一样温暖而令人安心的笑容。每次看到这个笑容，娜奚都会觉得，全世界的烦恼都不算什么，因为她有父亲。可是这个笑容，在几个月前就永远消失于她的生活中了。
娜奚不顾脸上的泪痕，小声却坚定地说道：“爸爸，你已经死了。”
父亲笑了笑。“对。”
娜奚就接着说道：“可是我现在能看见你，能摸到你，还能抱着你。”
“嗯。”
小声的呜咽便从少女的喉咙里翻涌上来，带着一丝丝的不甘和难过。“所以……我也死了吗……”
父亲露出了到此为止最温暖的笑容，似乎有什么事情令他特别开心特别满意似的。他垂下眼，然后慢慢摇了摇头。
“错。”
“嗯？”
“你没有死。”
“没有？”
“没有！”
坚定的回答，完美的笑容。声音与看不见的四壁冲撞，回音迟迟悬于空中不肯消去。
娜奚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有点陌生。那确实是父亲，可是再仔细看看，父亲好像没有这么年轻，而他此时的笑容更是比生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显得快乐，伴随的无形的力量，直冲心房。
而她自己，却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手指，四肢，衣服，一切。
说不清的道理，可是娜奚终于可以毫不怀疑地说，父亲确实死了，可她却还活着。
于是迎面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
“那我们在哪儿？”
父亲这回露出了一个她只在少年脸上看到过的表情：顽皮的表情。“不知道啊。”
“诶？”
“哈哈。”又是笑声。“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才能回答。”
“我？”
“嗯……”父亲缓缓起身，把胳膊搭在娜奚肩上将她拉近，近的令她无法抬头看见父亲的面容，只能看着满目的橙色光芒。
而后，父亲说：“孩子，我无法回答，因为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惊讶在脑海中炸响，一串火舌随即从下方窜上来，却在离娜奚脚底几米的地方消失；而这也让她看清了自己到底在踩着什么东西：那是一层薄如蝉翅却坚硬如钢的透明物质，带着细微到肉眼无法分离的美丽纹饰，于脚底铺开。可最令人惊讶的是，那层物质是波动的，就如同水一样。于是最精确的形容变成：那是一层像流动水晶一样的东西，既有着金属能够记忆刻痕的特点，又像流水一般柔润。
娜奚惊讶地睁大了嘴巴，可又觉得这些并不是那么的陌生。而父亲依旧笑着，虽然她并没有看到，但直觉告诉她如此。就像进入这个空间后的第一秒，直觉便告诉她，这个地方很安全，不要害怕。
父亲开口道：“有点明白了吧，我的意思。”
娜奚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继续。”顿了顿。“来想件开心的事吧。”
娜奚一愣。可随之她又感到道不明的兴奋和期待在心里迅速膨胀起来。像是好事情要发生。
所以她照做了：下一秒她便立刻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银发男人的情景，那时的场面如电影般在脑海中播放着，所有的细节被一一细数；可同时，她也加了更多的东西，她加上了自己对那人的喜欢，加上了自己对那人的信任，加上了他们的相识所带给她的一切。
嘴角泛起情不自禁的笑容。
于是眼前火光冲天。
头顶漆黑的空间里点亮起无数的荧光，不是像夜空中的星星那样固定于一个平面，而是在空间中飘浮的点点银色光芒，一伸手便能抓紧手心，带着灼热的温度，但并不会被烫伤。而脚下也被点亮，被一团如空气般存在的火焰，橘色的心脏，蓝色的火舌，一冷一热两种颜色，完美的相溶。脚下的流体更加剧烈地波动起来，可娜奚和父亲却依旧如履平地。
娜奚说不出话来。她此时的情绪已不再是惊讶能够表达的了。更多的是快乐，无法形容的巨大快乐。哦不，那已不仅仅是快乐了，那是幸福。全心全意的幸福，希望幸福，期待幸福。
父亲看透了她的想法，肯定地点头。“就是这样。”而后父亲的手覆上她的手，点在了左胸口偏上的地方。
“就是这里。这个地方，就是这里。”
然后一切和出现时一样迅速地消失，周围又只剩下淡橙色的光芒。但幸福感没有消失，娜奚咧着巨大的笑容，转身重新面对再次蹲下身的父亲。
可此时，他却面带哀伤。
她不用他解释。“爸爸，你要走了吗。”
“嗯。”
“你不要走。”脱口而出的回答，虽然明知那不可能。
父亲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有人在等你。”
她有点吃惊，可说出的话却是：“嗯。能感觉到。”真的能感觉到。“可我不想让你走。”
“傻孩子。”父亲宠溺地将她搂入怀里，吻她的头发和脸颊。
她咧着笑容，却又哭起来。
而父亲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着。
“娜奚，记住这感觉。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刚刚的感觉。”
她拼命地点头。“……可是爸爸……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笑声又响了起来。“傻孩子，人都会死。等你死了，我会在那里接你。”
于是简单的一句话安抚了彷徨不安的心。
父亲脱了手，按着她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娜奚明白，这一去，又是很久很久。可至少，不是永远。
不是永远，一切就都有可能。
最后父亲开口说道：“去吧。”
停顿了一下。
“他等你很久了。别让他再等了。”
然后父亲随着光线一起慢慢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模糊不清的黑暗。意识缓缓上浮，娜奚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四肢发麻到几乎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同时又沉重得仿佛有无形的锁链牵制着。身体就像脱离了大脑控制一般，血液流得像岩浆一般缓慢，而腹部传来的阵阵痛楚她也只能间接地感受到而已，毫无实体。
有监视器“嘀——嘀——”有节奏的响声。自己的呼吸，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音被放大，交叠在一起，一起一落着。
想要醒来。
好想好想醒过来。
可是，为何突然觉得醒不过来了。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之前的一切感觉一扫而光，痛楚变得真实，眼前的一切也变得真实。有种回归的感觉，虽然娜奚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刚才那个梦……是梦么？
现在已经快要记不清了呢。
紧接着娜奚猛地想到了最重要的事情。微微侧头，她最想看到的那个人的脸就映入了眼帘。
斯库瓦罗愣愣地看着她，昏暗的灯光下，灰色的眸子里闪着异样的迷人光彩，眼底有股复杂的情绪在被慢慢地抽丝剥茧，还原出最真实的容貌。他的脸上有惊讶，有欣喜，还有解脱，和怅然。
娜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着。是她所熟悉的厚实手掌，垫在她的手下，把自己的手整个包在手心里，温暖极了。
斯库瓦罗无力地哑着嗓子，低声说道：
“你怎么才醒。”顿了顿。“我还怕醒不过来了。”
一秒的行动，加上十分之一秒的迟疑。娜奚不知哪儿来的力量，突然坐了起来，给了斯库瓦罗一个拥抱。
那一刻，她只想拥抱。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chap. 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