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金山》途莫止

3、第3章

　　李聿办完事回来就看到一个状似大狗的人类坐在他家门前，睁着一双氤氲迷蒙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清光闪烁，不知是倒映在眼睛里的皎洁月光还是盛满眼眶的泪光，一副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狗模样。

　　“进来吧。”李聿开口道，率先一步越过应悔开门走了进去。

　　嗯？应悔以为自己听岔了，等到反应过来自己也许不用露宿野外后顿时兴奋不已，急忙拎着行李箱紧随其后。

　　进门后应悔好奇地四处打量，门口看着虽不起眼，但一进门却发现别有洞天。

　　这是一家双层的老式旧房，但是应该重新装修过，改做了民宿。露天的木板楼梯通向二楼，院子里花坛上种满了各种鲜花，正中间放着一套石凳石桌，距离不远处还有一个秋千架，进门右侧竟然还有一个开放式厨房。

　　应悔跟着李聿进了一间茶室，安逸宁静的感觉扑面而来，应悔内心焦躁的心绪瞬间被抚平不少。

　　“先坐。”李聿招呼应悔坐下，脱下外套挂在了旁边的挂衣架上，随后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缓缓倒了一杯茶。

　　“刚老徐还给我打电话，说有个年轻人着急找工作，问我这招不招义工，这个人就是你吧。”

　　原来那个好心的老板真的打电话问了，应悔内心涌过一阵暖流，然后在心里默念将那老板和他全家祖宗十八代都感激了一遍。

　　“是我！”应悔激动说道。

　　李聿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茶，等到唇齿间的茶香渐渐散去，又抬头看他：“我看你独自一人，深夜到访，这么着急想找工作，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应悔脸色稍显窘迫，尴尬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对自己被骗的事情难以启齿。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大男生来说，自尊面子看得极重。尤其还是在李聿这样的成功人士，成熟男人的面前，就更不可能轻易显露自己的难堪了。

　　李聿心下了然：“当我没问。”

　　“你的工作内容很简单，早上起来打扫院子，浇花，客人的入住和退房登记，客房的铺床打扫工作倒是不用你做，有专门的保洁阿姨，但要是客人多了，你也得一起帮忙。”

　　“你这是......同意我留下来当义工了？”应悔不确定问道。

　　李聿看着应悔一脸小心翼翼询问的模样，顿觉好笑：“嗯，同意了。”

　　“谢谢老板！”应悔激动地差点头磕到茶桌上。在应悔眼里，此刻的李聿就是天神下凡将他解救于人间苦海。

　　“不过......”应悔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你说的这些我都会做，但我有一个请求......应悔硬着头皮说完：“我想等我结束义工生活后，你能不能......补贴我点路费，去梅里雪山。”

　　听到应悔要去梅里雪山，李聿似乎并不感到奇怪：“去看日照金山？”

　　“嗯嗯。”

　　“日照金山，十人九不遇，一年之中听说只有三十几次的机会能够见到。你义无反顾地来云南，还执意留下来打工赚路费，就为了那极小概率遇到的日照金山？”

　　应悔诚挚地点了点头：“我梦到了日照金山，你觉得我中二病也好，一时冲动也好，我就是因为一个梦才来到这的。”

　　李聿摇头失笑，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好。一个月为期，一个月后你去梅里雪山包括回家的路费我都报销了。”

　　这次应悔激动地握住了李聿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一定好好干！谢谢老板！”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李聿猝不及防，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手抽离。

　　意识到自己对于今天刚见面的还不熟悉的人，将来还是他老板的人太过越界，应悔尴尬地缩回了手。

　　“跟我来吧。”

　　应悔跟着李聿来到了二楼，穿过走廊来到了尽头处的房间。

　　“既然要长住，你就住这间靠里的房间，免得来来往往的客人吵到你。不过这房子都是这样的木质结构，隔音好不到哪里去，你要习惯。”

　　房间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应有尽有。一天的奔波劳累在看到床的一瞬间，应悔只想马上躺倒，睡个舒舒服服的觉。可肚子却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应悔再次尴尬，略带委屈地说道：“我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

　　李聿指了指楼下的厨房：“那里还有些食材，饿了可以自己下去煮了吃，我回房间了。”接着走进了应悔隔壁的房间。

　　看这肚子叫嚣的架势，不吃东西铁定是睡不着了。于是应悔来到楼下厨房，找了找冰箱还剩下一些挂面，青菜，就打算简简单单做碗青菜面吃。

　　做饭应悔当然是不在话下，更可以说是厨艺精湛。毕竟他可是小学起就可以自己做饭照顾自己的人。他那妈可是个甩手掌柜，他要是再不自力更生，恐怕老早就饿死了。

　　满足地吃完一整碗面，空空如也的胃终于温暖舒畅了些。吃饱喝足困意更甚，应悔收拾好厨房后，正打算上楼睡觉，却看见二楼尽头处李聿的房间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这么晚还不睡？忙什么呢？

　　毕竟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应悔心想怎么也得好好表示一下。于是重起炉灶，打算再烧一碗面，这次他还特意加了个荷包蛋。

　　应悔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面碗，上了二楼，敲响了李聿房间的门。

　　“老板，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应悔再次敲门，这次里屋传来了动静，等了一会儿后，门打开了。

　　李聿看着刚洗完澡，侧着头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身上透着一股清冽的气息。

　　“我看你房间灯还开着，就给你也做了一碗。”

　　李聿擦拭的手微顿，颇感意外：“给我做的？”

　　透着氤氲的热气，应悔一双眼睛显露出无比的真诚，“嗯。”

　　“谢了。先放那吧，我待会吃。”李聿一直以来的习惯是晚上八点之后从不进食，对于应悔的举动虽感意外，还是礼貌地表达了感谢。

　　应悔依言将面碗放在了窗前的一张圆桌上。这张圆桌并不大，上面放着的笔记本电脑和一张张草稿纸就更显得拥挤和凌乱了。应悔收拾了一下桌面，还将掉落在地的一张写满数据的草稿纸拾起放好。

　　看来老板也不好当啊，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那我睡觉去了。”临走前应悔还不忘嘱咐一句：“对了，面要趁热吃，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

　　洗漱好后，李聿又坐回了桌前，开始处理还未完结的工作，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数据，李聿一个头两个大。烦躁之际无意间瞥见旁边已经冷却，没有热气的面条，圆整的荷包蛋卧在上面，几颗青菜点缀。不说手艺如何，这卖相倒是好看。

　　李聿鬼使神差地夹了一筷子已经快坨掉的面条，想着毕竟是人家的好意，一口都不吃太不礼貌，决定浅浅尝下味道。谁知一筷子下去，一发不可收拾，一眨眼的功夫就干了一整碗面条，连汤都一滴不剩。

　　为了筹备开非遗文化体验馆的事宜，李聿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工作室，做了一份详细的开馆计划书，一直待到快凌晨才回家。

　　现在又忙着核算成本和前期开馆的花销，几乎没有时间休息吃饭。忙起来倒是没有感觉饥饿，可一旦停下来便觉得饥饿难耐。

　　看着见底了的空碗，李聿满足地叹了口气，心想：卖相好看，手艺也不错。

　　到了凌晨2点。

　　此刻的李聿躺在床上不知第几次尝试入眠失败后无比后悔刚才吃下了那碗面，眼神幽怨地直直盯着天花板。

　　毕竟是自己多年保持的习惯被打破，身体不适应，一时间难以消化，感觉胃撑得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李聿放弃入睡，起身在房间来回踱步帮助消化，感觉没什么效果，又打算下楼去院子里活动活动。

　　在经过应悔房间的时候，李聿透过没有关的窗户看到他睡得酣畅淋漓，无比香甜。对比自己无法入睡的痛苦，李聿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天，天已大亮。走廊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我的祖宗，你能不能快点，再晚就真的赶不上飞机了。”一个男声无奈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催催催，就知道催。”女声听着很是不耐烦，有些许生气埋怨。

　　两人争吵的声音和响动渐渐消失，应悔被吵醒，翻了个身，抱着舒适柔软的被子打算再继续睡觉。

　　不对。

　　应悔一瞬间反应过来，立马睁眼起身。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窗外的大太阳，才醒悟过来现在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大理的一家民宿。他也不是来旅游享乐的，是来做义工的！而他现在还睡在床上！

　　应悔迅速收拾好自己下楼，看到了正坐在院子里喝茶工作的李聿。

　　这第一天就给老板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应悔担心老板对自己有意见，急忙走到他身边坐下：“对不起老板，我起晚了。昨晚忘记定闹钟了。”

　　李聿抽空将自己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到了应悔沮丧的脸上：“看来昨天你是真的很累啊，这来来往往这么多客人，动静这么大，都没把你吵醒。”

　　“嘿嘿，我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应悔不好意思地说道。

　　李聿昨天折腾到快天亮才睡着，又因为觉浅，一大早被客人吵醒。醒了之后就一直坐在院子里处理工作了。

　　你倒是睡得好，李聿腹诽。

　　“那老板，接下来有什么活都交给我吧，我什么活都能干。”

　　李聿递给应悔一把钥匙：“现在去村口接一下客人。”然后指了指门口停着的一辆三轮车：“开那个去接。”

　　“好咧。”应悔开心应下。正打算出门，李聿又叫住他：“对了，你的工作内容再加一项，做饭。”

　　“啊？”应悔摸不着头脑：“我们民宿还要给客人提供早餐？午餐？还是晚餐？”

　　“不是客人，是我。我看你厨艺不错，当然不是一日三餐都做，看我需求。”

　　“行，没问题。”做饭嘛，又不是什么难事。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这一个月的义工任务顺利完成，然后去梅里雪山。那这最重要的环节当然就是讨好老板了，老板说什么他做什么就是了。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李聿问道。

　　“应悔。应该的应，悔恨的悔。”

　　李聿点了点头，报上自己的名字：“李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