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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梁劲风神色认真,瞧得苏常善说不出话,心中叹道:这真是个疯子。

      管家敲敲门,打破一室沉寂。

      “将军,陛下送来的东西……”

      梁劲风移开眼神,看向门外:“送进来吧。”

      于是下人鱼贯而入,将木盒摞在屋里墙边,把那个样子夸张的酒壶摆上桌。

      梁劲风拎起酒壶给苏常善倒了一杯,两人轻轻碰杯。

      他在烛光中看着苏常善。

      这个人长开了些,容貌更加张扬得美丽,但眉心眼角却多了很多扫不去的阴霾。

      此时,他拿着酒杯一仰而尽,漂亮的眼睛闭上又睁开,带出点点晶莹。

      “你在宫里,和他关系不好?”梁劲风问。

      虽没有指名道姓,但一听便知道说的是王德福。

      苏常善自嘲笑笑,自顾自又倒了一杯,感受着酒水灼烧过喉咙的辣,缓缓解释:“我同好多人关系都不好。”

      “早年间年轻气盛,挡了太多人的路。一朝失势,落井下石的人自然多。”

      本就已经喝了不少,这两杯下肚,苏常善依稀觉得昏昏沉沉,侧着脸俯身趴在桌上。

      “好多……好多人都算计我,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们了。”

      他侧着头嘟嘟囔囔,嘴巴张合,在烛火下显得红润饱满,可爱至极。

      苏常善长了一副好容貌,一双丹凤眼,一副弯眉。兴许是因为很小就入了宫,他身上的体毛并不旺盛,连眉毛也是细长的。

      可偏生睫毛很长,撩人的紧。

      小时候脸上带着点婴儿肥,圆圆的丹凤眼就显得可爱,还带着些傲气。好像只要他眼睛一瞪,双手叉腰,他要人去做什么,那就必须去做。

      现在人长开了,这副眉眼就显得更勾人些,抬眼都显得有几分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

      此刻他垂着眼,白净的眼皮微微合着,睫毛一颤一颤。摇曳的烛火映在脸上,唇上,更显得晶莹温润。

      梁劲风情不自禁抚了上去,用拇指揉开唇峰上的一点水渍。

      “那你现在还能坐在这位置上,手段了得。”

      苏常善有些醉,没意识到他在干什么,嘴唇张合间险些把梁劲风的手指含住。

      口间的滚烫气息一下子灼伤了手指,不知怎么一路烧坏了脑子。梁劲风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下涌去,身体也愈发滚烫。

      他慌乱收回手,眼神无意中瞥见桌上那被灯火照得反光的酒壶,神色一变,倚在桌边不出声了。

      苏常善喝了酒脑子迟钝,见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歪在桌上絮絮叨叨。

      “宫里不就是拜高踩低那一套,只要放得下身段学得会讨好,总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一个个都用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手段,若不是我谨慎,恐怕早就栽了。”

      “说到底还是命贱,没有那个富贵命。哄着贵人高兴了才能活,人家不高兴,抬抬手就能把我料理了,连点灰都不剩。”

      他最不信命,也最恨命,不然也不会在小时候便和梁劲风谈什么“贱不贱”的事了。

      想到这,他撑着桌子坐起来,想听梁劲风说点什么。

      只见梁劲风神色隐忍,侧身倚在墙上,微微低头,似乎全身都在用力,额头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苏常善心里一惊,连忙跳下胡床,要去看看他。结果他双腿落地的一瞬间便双膝一软,险些跪下去,站直了也有些打颤。

      “这是……”他双手撑在膝盖,有些狼狈。

      梁劲风看着他,眼睛有些泛红。

      “酒,有问题。”

      饶是苏常善迟钝,现下也明白了。

      为什么王德福能堂而皇之说出那些让自己卖/身的话,为什么那么得意,那么高兴。

      因为陛下是打定主意,要把他送到梁劲风床上的。

      他们从来就没给过自己选择的机会,而自己方才的百般思考挣扎全都是无用功。

      他后知后觉回过味,气得直笑。跌跌撞撞走到墙边摞着的木盒旁,粗暴地一个个摔开。

      盒中叮当作响,盖子打开后便露出好些瓶瓶罐罐膏脂玉器,甜腻勾人的香味一下子从盒中了漫出来,灌进苏常善的口鼻。

      玉器的样子太过栩栩如生,叫人一看就能明白。

      苏常善恶心得想吐,混沌酒意混合着怒火和无数次被打碎的自尊一起作祟,将理智烧了个一干二净。

      梁劲风怕他一时激动做出什么疯事,强撑着走到他身后要把他拽起来。

      谁知苏常善一扭头,直接撞上他的肩。

      苏常善赤红着眼,揪着梁劲风的衣领,眼睛里几乎含着泪。

      “他们怎么就这么盼着你睡了我!”

      “明明都是三品从三品,凭什么我是被用来讨好你的祭品,而你是他们讨好的对象!”

      “就因为我是太监吗?太监就理应下贱吗?”

      “如果我能活得下去,谁愿意受这个罪,做个太监啊……”

      他越说越激动,眼泪顺着脸颊一路流下。

      梁劲风没见过他这样,明明自己也难受得不行,费劲巴力笨手笨脚地想哄,却又不知道怎么哄。

      他想抱上去,可怕苏常善因为这个更生气。

      最后只能虚虚拢着不让他摔,嘴里念着:“不是这样,没有,不会……”

      好半天,苏常善终于撒够了气,冷静下来。

      梁劲风的衣服让他扯得变形散开,露出半块胸膛,上面也是一层薄汗。

      他这才分出神来观察眼前的人。

      梁劲风似乎已经被酒折磨得够呛,额头侧边的青筋一跳一跳,颈侧的青筋也硬绷着。下身的衣摆被顶出一个弧度,怎么也遮不住。

      可他的手还在虚环着,没有一点过分的举动,甚至还不如喝酒前亲密。

      “梁劲风,你到底怎么看我啊,也觉得我……”

      苏常善说不出贬低自己的话,嗓子微微哽咽。

      “不会,你很好苏常善,你很好。”梁劲风连忙哄道:“你走的每一步都干干净净,你很好。”他们挨得很近,近到苏常善能感觉到梁劲风全身滚烫的温度,好像在发烧。

      他再次望进那双泛着绿色的眼眸。

      他在宫中受尽排挤,从旁人眼中看到利用,不屑,讨好,唯独没见过此时梁劲风眼中的那种情绪。

      可能是担忧,可能是喜欢,可能是爱。

      一瞬间,苏常善地脑子再容不下什么机关算计。

      去他妈的明哲保身,权力牵制。

      苏常善猛地发力,一步步把梁劲风逼退到床边。

      两人后退时踢翻了墙边的木盒,那些物件散落一地,咕噜噜滚到房间各处。

      等实在无路可退时,梁劲风攥住了苏常善的手腕。

      “你冷静一点。”

      苏常善喘着粗气,哑声道:“我很冷静。”

      他再次用力,就着梁劲风的动作把人按倒,一步跨上他的腰腹,而后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让我冷静,你怎么不冷静,这里这么精神。”

      他一晃腰,梁劲风身子一个震颤,粗喘一声,双手钳住了他的腰。

      “苏常善,明天起来你会后悔的。”梁劲风强撑着最后的理智劝道。

      苏常善不以为意,笑了两声,撑着梁劲风的肩膀缓缓俯身下去。

      “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他贴在梁劲风耳边,小声道:“既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那就假戏真做,真将自己弄浊好了。”

      说罢,他微微撑起身子,手指点了点梁劲风的嘴唇。

      本来常年没什么颜色的唇被咬得泛出血色,有些干裂起皮,但很软。

      “我记得,”他用手指揉了揉那两片唇,低下头去用自己的唇蹭了蹭:“这是我第二次亲你。”

      他埋头下去,再一次吻上了那有些干涩的唇。

      ***

      十年前,玉门关附近。

      一小队人马由县令引着走到边防营地,双方交接。

      营地里走出的小兵见马上的人白白净净,再加上朝中的书信早已到达,心中对来人已经看不上了。

      县令道:“小主子从京城来,对这边路况不熟,你们出一队人,护着小主子到天竺去。”

      小兵仰着头,看着马上的人,极为不屑:“什么小主子,不就是个太监,一身骚味。”

      县令惊恐万分将跪不跪,马上的人却似乎没生气,偏出半边身子笑了笑。

      “你,凑近些。”

      他笑起来,颇具几分姿色。那小兵恍了下神,慢慢走近,嘴里还小声念着:“凑近就凑近,不就是个太监,还能怎么样——”

      话音未落,苏常善在马上飞出一脚,足尖踢在那人眉心,一下把人掀翻过去。

      “就算是太监,也是手握圣旨的太监,轮得到你多嘴?”

      苏常善一脚出名,在军中立下了下马威。可惜他再怎么立威终究是色厉内荏,随行的护卫不过几句便将他实则被贬至边境的话说了出去,他在军中日子也逐渐难过起来。

      所有人卖他面子,都是因为他身上揣着圣旨。

      因此,他恨不得天天抱着圣旨睡觉,寸步不敢离。

      一日放饭前,苏常善出门乱逛,正撞上营地里欺负小孩。

      一个人高马大的兵三两下推倒了一个穿着同样衣服的孩子,嘴里嚷嚷着:“你这小子好不懂事,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尊老爱幼啊,我先吃,懂么?”

      那孩子看着瘦骨嶙峋,像是许久没吃过东西,身体不好,头发泛着枯黄。

      孩子坐在地上,倔着喊道:“我排队拿的,凭什么给你!”

      身材高大的兵笑了,一脚踹上孩子的心口:“别给脸不要脸了。就你这黄头发绿眼睛,怕不是那边派过来的间谍。将军好心收留你,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敢跟我叫板?真打起来,你猜将军是保我,还是保你这个不知道从哪捡来,连刀都不会使的小孩?”

      哐当一声,门边摞着的木柴被踹飞,正好落在那兵旁边。

      苏常善走过去,身上刺绣锦缎在阳光下泛着波光,显得不可侵犯。

      他只有十多岁,再加上比同龄人来说不太容易长高,跟那壮汉比起来只不过将将到他的胸口。

      可他双手叉腰气势汹汹。

      “呦,你可真是能耐。镇守边关冲锋杀敌没见到你,营中操练没见到你,抢孩子的饭你是势不可挡。怎么着,是你饿了三天三夜没吃饭,再吃不上饭就要晕倒了?这么身娇体弱,还是别白吃军饷了。就算是卖的,人家也是出一份力收一份银子,你倒是光吃不出力,比躺着还省力。”

      那人被他说的面红耳赤,跳着脚骂:“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一条狗也敢在这里狂吠,信不信我打——”

      “哦?”苏常善眯了眯眼睛,衣袖一摆,隐约露出怀中金光闪闪的卷轴:“你来试试?”

      “……”

      那个兵气急败坏,被身边的战友拉走,嘴里还喋喋不休嚷嚷:“就知道用圣旨哄骗人,没了他你什么都不是,贱种,你们两个小贱种!”

      苏常善绷着脸没说话,上前几步弓腰把地上躺着的那个拉起来。

      没想到这孩子看着小,实际上并不低,最起码比苏常善高,就是太瘦了,显得皮包骨头。

      “谢谢。”小孩说。

      苏常善没理他,把人拽起来后径直走向被战友拉住的那个兵。

      “看衣服,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兵,怎么胆子这么大……就是因为太边缘了,所以不知道害怕吗?”

      苏常善人小,气势却不弱,步步紧逼:“你知不知道,或许我一句话就能要你的命?”

      那人脸红脖子粗:“别放屁了,你是落了罪才逃出来的,有什么能耐要我的命!”

      苏常善笑了,用金色的卷轴点了点自己手心。

      “他们倒是什么都同你说,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我在出来前,是几品官员啊?”

      “你一个太监,能有什么官位——”

      “从四品。”苏常善抿了抿唇:“太后面前的从四品,只要哄得太后高兴,一个人,我还是杀得的。”

      一群常年驻守边外的将士连太后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一时间被他唬了一跳,不敢说话。

      苏常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脸上挂着笑,走到那人跟前。

      “低头,”他冷冰冰道:“管好你自己的贱嘴。”

      啪的一声,一个凌厉的巴掌抽在那人脸侧,霎时间红出一个标准的巴掌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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