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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毕业典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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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场。在铺满鲜花的道路尽头,人影散去。
剧院内静默一瞬,掌声雷动。校史剧《黎明前》首演圆满成功。
戏剧舞台和演唱舞台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宁北之深深触动,跟着剧情哭了好几轮。趁灯光没亮起,赶紧出戏,偷摸抹抹眼角。
谢幕,将全场情绪再次推向高潮。多次鞠躬之后,进入首演主创答谢环节。
主演、导演、编剧、灯光舞美道具,演职员整整齐齐立在台上,发言代表都准备了很有诚意的一段话。有笑点,有泪点,台下掌声迭起,久久不散。
第一束花送上台,第二束花,第三束花。
主演无疑是最受欢迎的存在,简亦航和女主角站在最中央,快要被花束淹没,艰难地探出头来。姜轶珩站在一侧看他手忙脚乱,嘴角勾着浅浅的笑。
“小姜!”——被起哄声和掌声盖住。
“小姜!姜轶珩!这里!”宁北之在台前冒出小半个身子,不顾形象夸张挥手。
小姜经人提醒,朝他看来。
一大捧向日葵高举。
“恭喜!”宁北之毫不吝啬赞美,“你的本子,特别特别棒!”
“谢谢北哥。”姜轶珩蹲在舞台边缘,接过花束,眼神发亮,“谢谢。”
作为幕后人员,虽能收到礼貌的掌声,但聚光灯始终是打在演员身上,姜轶珩没想过自己也能收到鲜花。
向日葵紧紧护在怀里,他甚至有跳下台拥抱宁北之的冲动。
“抱一下。”宁北之随即展开双臂。
历经一年的创作和排练,校史剧首演圆满结束。校庆系列活动接着这股势头,全面铺开。
另一边,毕业季悄然到来。
论文答辩这天,606和此前每一次学院集体活动结束一样,约了个饭。
四人,四年。到了现在,离别愁绪已经渲染到最后阶段。
大一破冰拿到代金券的那家火锅店,不知在哪年倒闭了,被一家西餐厅所取代,店里顾客寥寥。
看来无论是店铺,还是人,还是人和人的关系,都得向前发展。
四人拐进另一家火锅店。陶天歌冰箱前挑挑拣拣,一大瓶椰汁搁在桌上。
“怎么说?走流程,还是现在开始哭?”
宁北之歪在椅子上:“走流程吧,哭不着急,可以留到下一顿。”
流程第一步,齐延诉衷情:“北,我现在就开始舍不得你了。”
除了宁北之北上求学,其余三人都留在鹭禾市,见面不过大半小时的车程。甚至陶天歌和唐尚还住同一屋,豪华两人间。
“没事的,都一样。”宁北之安慰,“延哥,你上班之后,见我和见他俩的次数差不了多少。”
小小一句话,暴击社畜。齐延觉得这衷情还是随风散了吧。
顺时针点菜,唐尚把单子递给宁北之:“往好处想,咱在A大有人脉了。”
陶天歌举杯:“敬人脉一杯。”
“嗯。”宁北之很配合,“三十年后,一百五十周年校庆,希望和在座各位一同作为知名校友受邀出席。”
“那咱都五十多了,老头儿聚会是吧。”
“不老,五十多还没退休呢。”
“……我能活到那时候吗?啥时候才退休啊?”
“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自己算算……”
这一局,人脉本脉,喝完椰汁,又晃悠去拿了酒,人家聊一句,他就喝一口。到最后闷在椅子上,开始委屈。
他想见贺启星。
蹭课的《生物信息学》每次三课时,不到学期结束就已经结课。紧接着因为两位导师出差,组会暂停。算起来……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任何联系。
宁北之一直认为自己完全理性,半点没有恋爱脑。他会把动心和求胜放在天平两端称量,他可以在暧昧顶点果断喊停,他还能做到在感情冷却后见面友善打招呼。
可他还是会难过,会失意,会痛苦。
原来感情消退并不是线性的,短暂压抑,只是自欺欺人的伪装。
像是乱纪元的潮汐,会在后续每一个可能的时间点波动、翻涌、卷土重来。最终又无可奈何归于平静,为下一次更强烈的涌起而沉默蓄势。
“我想见他。”
唐尚叹了口气:“那你给他发消息。”
“我不想发消息。”宁北之隐隐撒酒疯,“尚哥,你帮我个忙。你叫他出来,你叫他……现在就出来。”
“我不掺和。”唐尚说,“你想见他,你就自己联系他。”
宁北之一头磕在桌沿。
齐延放下筷子,拍拍他后背:“北啊,向前走,别回头啦。”
“我没想回头,我就是想见见他。”
“不要见了吧。”陶天歌心疼地说,“既然决定要分开,再见面也是徒增烦恼。”
“可以见。”唐尚却突然冒出来一句。
宁北之抬头看去,他真的,迫切需要一个见面的理由。
“下周毕业典礼分两部分,集体典礼,还有优秀毕业生典礼。”唐尚说,“优秀毕业生颁奖,你俩都有份,并且我们两个学院会在同一批上台。”
宁北之脑子有些钝。握着酒瓶子想了半分钟,缓缓点头。
大礼堂铺着红毯,两侧插满金灿灿的麦穗。毕业典礼如期而至。
热烈、盛大、庄严。鹭禾大学以最高规格欢送全体毕业生,见证又一届学子由此腾飞。
远方或者故乡,升学或者工作,跃入人海,各有风雨灿烂。
学士服不挑身材,谁都能塞下。但问题就是太不显身材,像罩了个水桶在外头。明明往小挑了一码,到手一看,肥肥大大,还压个子,身高180穿出来体重180。
好在宁北之上过舞台,知道服装得改。宿舍里倒腾一番,长袍熨平整,再加几个别针收肩收腰。606几位兄弟身材颜值本就在平均线上,经过宁裁缝心机妙手,直接走出F4效果。
一系列漫长发言,终于来到典礼最核心的部分——“拨穗正冠”。流苏从右边拨向左边,代表穗子成熟,象征学子学有所成。
拨穗一向是典礼的笑话贡献环节。
比如齐延,天天往校外跑,台上一排拨穗老师,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和校长亲切握手并热情套近乎“我上过您的课”,校长礼貌回复,说谢谢你记得我。
再比如宁北之,千算万算仪态端庄,却在鞠躬的时候掉了帽子。掉就掉吧,院长帮他扶正,也算个乐事。结果到了拍照环节,他隐隐觉得帽檐不正,轻甩一下——穗飞了。
他深切体会到后宫娘娘端庄行礼的无奈。穗可以飞,大不了丢人,金银珠宝可不能飞,会丢命。
拨穗按学院进行,结束后,宁北之左右探头,一路被人抓着合照。
他也很开心,见着谁都满怀真诚“苟富贵勿相忘”——在座皆为人中龙凤,保不齐十年后就有人给学校砸下十个亿捐款。
人脉,都是人脉。
但维护人脉总要付出点代价。大半上午过去,他脸都笑僵了,躲在卫生间检查仪容仪表。
礼堂卫生间是小苍兰味儿。宁北之忽然笑了一笑,他忽然想,自己要是一直等在这,会不会等到贺启星,就像考研初试那个早晨。
五分钟过去,他骂自己有病。对镜扯了个标准假笑,然后木着一张脸往外走。
下午,优秀毕业生颁奖仪式。
优秀有很多种定义,不仅仅是学分绩点排名。大学是开放的,是探索的,是无限可能的。学业、文体、志愿活动、兴趣团体、各式各样的竞赛,甚至创业,做到顶尖,都是优秀的体现。
进了场,宁北之就手心出汗,亦步亦趋跟在唐尚后头。一会儿问尚哥热不热,一会儿又让尚哥帮他看看帽子有没有歪。
但还是失策了——生物生态确实是同一大组,但不是同一批上台。宁北之站好自己的位置,隔着两个人,蹬了唐尚一眼,回身整理好表情,再次确认帽子戴稳,跟着队伍上台。
台上六个学生,六位颁奖嘉宾,很幸运,他对着校长的位置。接过烫着他名字的优秀毕业生奖状,面前的校长笑得亲和,用力和他握了握手。
“宁北之,我们的大歌星,加油!”
愣了半秒,宁北之绽出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加油,我会的,谢谢校长。”
他很惊喜。校长日理万机,竟然会记得他这个两年前参加唱歌比赛的学生。
但更多的是感动。感动于校长这句鼓励,感动于那段光鲜亮丽又兵荒马乱的时光,更感动于当年义无反顾参加比赛的自己。
他想,那个舞台,那场比赛……会是他在鹭禾、在大学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典礼结束是下午四点,太阳正好的时候。
校园四处散着袍子,黑色学士、蓝色硕士和红色博士,配着各色绶带。躺的坐的,跳的爬的,有花的没花的,正经的搞怪的,成群结队,占据有利位点咔咔拍照。
宁北之是艺术团免费模特,毕业照已经存了一网盘。目前手上还有两个拍摄邀请,技术好的拿他当样片,技术不好的拿他练手。
没办法,这副皮囊未免太受欢迎。
一路走走逛逛,沿着喇叭广场,走向小湖,走过拱桥,走过花林,来到校训石。
“我真服了。”石耀弓腰,对着三脚架上的手机划拉照片,“能不能稳定表情看镜头啊兄弟们?维持微笑三秒钟是要你们的命吗?”
“哎哟,差不多得了。”刘明博热得要死,学士帽扇出重影,“赶紧搞完去吃饭。”
“你行,我不行。我这辈子就一次大学毕业。”石耀翻遍相册,没找着几张能看的,“跟你们拍照,费劲。”
“我给你们拍吧。”
四人朝声音看去,目光一顿——宁北之立在路旁,覆着手,戴着帽,学士服把人衬得英姿飒爽,意气飞扬。
愣神两秒,石耀率先反应过来,热情打招呼:“宁北之,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宁北之向前迈一步,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自作多情,但开了口,只能往下说,“需要我给你们拍两张吗?”
贺启星没让他尴尬,朝他柔柔笑着:“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407都不常拍照,没镜头感,觉得找摄影师太隆重,就整了个三脚架自己折腾。出片率大概是一小时……五张。宁北之不玩摄影,但被拍得多了,也算半个专业人士,接过手机,侧着头仔细调拍照参数。
十分钟不到,校训石这个场景已经收获单人的、四人的、两两排列组合的满满一相册照片。
石耀拿回手机翻看,由衷感叹:“我们前面半小时究竟在干啥……你早点来就好了。”
“拍了不少,这个场景应该足够了。”宁北之笑了笑,给出攻略,“另外有几个小众场景很出片,明德楼中庭的大理石楼梯,早晨或者下午,阳光斜着很有氛围。图书馆透明露台,靠着墙俯拍,可以拍到喇叭广场和鹭亭湖。还有综合楼三楼西侧的拐角,有个窗户,适合拍单人照,可以看到钟楼和整个运动场。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转转。”
“好好好。”石耀挺高兴,“这几天热门打卡点全是人,我正愁没地儿去呢。”
帮完了忙,宁北之没理由继续跟着。
他是想见贺启星,可真的见了面,他又说不出什么话。况且现在一群人热热闹闹,他们也只能扮作普通朋友。
目光对过去,他不远不近地朝贺启星笑。
贺启星也笑,目光仍是那么温和。
“北之,”他提议,“我们拍张合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