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研为定！》绮非

13、沉默交锋

　　考研第一门：思想政治理论。

　　尽管内心思绪翻滚，安心答题依然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三小时很快过去，考试结束钟声敲响。宁北之停笔，盖上笔盖，手指点在桌面，等待监考员收卷。

　　开考前强行压下的情绪，再起波澜。
　　想问点什么，但又惧怕得到不想要的答案。他位置在前，自从贺启星进入考场，他就无法得知对方状态。但对于贺启星，自己的一举一动全然暴露，无处可藏。

　　对局刚刚开始，他就略输一筹。这个认知，让宁北之隐隐挫败。

　　十五分钟后，试卷清点完毕，考场解封。
　　宁北之不喜欢拥挤，静静坐着，目视前方，等其他人先离场。
　　贺启星也没起身。这三小时，除了答题，他确实紧紧关注宁北之。

　　考场相遇，他同样惊讶。
　　他对宁北之的了解集中在歌手大赛，明星冠军，除此就是学院、年级等基本信息。至于宁北之的绩点排名、专业方向、科研项目，他全然不知。

　　这个认知，让贺启星很是沮丧。

　　眼前这位，是他暗暗关注几个月，第一次产生恋爱悸动的完美理想型。甚至产生错觉，自以为距离相近，心灵相通。
　　可眼下的状况当头一击，他对宁北之的认识极其有限，或者说，是他自以为是。

　　同一专业的直接竞争者……那么自己是否还有可能，如愿接近宁北之？

　　这几分钟甚至比前三小时更难熬。直到考场倒数第三个人离开，喧闹远去，重归沉寂。
　　宁北之在等，等贺启星起身。
　　贺启星在等，等宁北之回头。

　　再僵持半分钟，终究还是贺启星先妥协。指尖夹着文具袋，他推开椅子向前一步，往右侧桌子一靠，就这么看着宁北之，目光沉沉。
　　宁北之侧头，右手维持搭在桌上的姿势。毫不畏惧，沉默对视。
　　他很容易猜到贺启星的意思：一人先起身，另一人就该先开口。

　　十秒，二十秒。
　　宁北之妥协。他勾起嘴角：“好巧。”

　　破冰成功，空气重新流动。
　　贺启星挑眉，往外指了指：“出去说。”

　　宁北之潇洒起身。却忽略桌椅限制，“哐——”的一声在教室回荡，膝盖发麻。
　　贺启星疑惑回头，宁北之忍疼假笑。

　　一前一后走出教室。日光明媚，屋外比教室里头暖和不少。
　　这几步的时间，宁北之做出决定，抛弃打直球的策略：沉住气，别问，逼贺启星先开口。
　　走廊不似早晨热闹，空空荡荡，不剩什么人。宁北之后知后觉，学校周边饭馆不多，位置……要抢。

　　“吃什么？”
　　“一起吃？”
　　两句话叠在一起。

　　贺启星低头笑了。他和大明星，多种意义上讲，都是有默契在的。
　　往楼下扫一眼，黑压压的人群正往校门涌去，他问：“出去再看吧？想吃的不一定有位置。你中午回酒店吗？”
　　宁北之抛一颗巧克力豆进嘴里，含糊着说：“不回，时间不够。”

　　“行，吃完在店里休息。”贺启星挑眉看他，“不分我一个？”
　　宁北之没什么表情，慢慢嚼完了，才把手里转着的小铁盒塞他手里。

　　---2024硕-606花开四朵---
　　你歌：[北！押题卷有用！]
　　唐尚：[恭喜。]
　　唐尚：[想吃什么？我在饭堂，接受两分钟内点菜。]
　　你歌：[扬州炒饭，卤猪蹄，再随便整个青菜。]
　　你歌：[爱你尚尚！]
　　唐尚：[不必。]
　　你歌：[我北呢？考完都快半小时了。]

　　齐延：[北之快去吃饭，抓紧时间休息。]
　　北：[晚了，餐馆满员，还在找呢。]
　　唐尚：[在外头确实辛苦。]

　　你歌：[这叫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北：[这叫啥，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歌：[嘿嘿。]

　　宁北之边走边回消息。贺启星动作自然，换了位置，让宁北之走在靠里一侧。
　　贺启星：“装修好点的餐馆都没位置了，大家想法一样，都留在座位休息。”
　　宁北之：“要么再往外走走？不回酒店，时间是够的。”
　　贺启星：“嗯。你有想吃的吗，我搜一下。”

　　宁北之：“扬州炒饭，卤猪蹄，随便一个青菜。”
　　贺启星：“？”

　　过于混搭，还真不好找。但贺启星还是点开搜索框：“我看看。”
　　宁北之把手机踹回兜里，笑道：“我瞎说的。吃什么都行，挑你喜欢的吧。”
　　“是你朋友的菜单？”贺启星了然。

　　“嗯，”宁北之点头，“卤猪蹄和扬州炒饭，都是夏荷餐厅招牌，下回请你吃。”
　　“好啊。”贺启星猜测“朋友”就是那位微胖男，但他现在不想求证。

　　扬州炒饭没有，卤猪蹄也找不到。猪脚饭倒是有一家，评分还不错。
　　“这个可以吗？距离八百米。”贺启星把手机递过去。
　　宁北之没接，脑袋凑近瞧一眼：“走吧。”

　　路上话不多，但气氛还算融洽。贺启星采取同样策略，聊吃饭，聊路况，但关于报考专业闭口不提。

　　两人信息并不完全对等。贺启星本就是生物专业，且成绩突出，已知他报考A大，那么报考生物学的概率几乎百分之百。
　　而宁北之是跨专业考研，本科期间在科研项目上也不算拔尖。

　　此时贺启星只能确定他报考A大，或许，是A大的环境生态相关专业？

　　红灯亮起，两人在马路牙子上等着。宁北之久坐有些腰酸，原地做着伸展运动。
　　贺启星看着他旁若无人的动作，莞然一笑。又想起当时在图书馆，宁北之个人风格显著的复习资料：“教材切片（五，细胞基质）”、“生物热点事件”……

　　第五章，细胞基质——
　　与《细胞生物学》参考教材的章节分布一致。贺启星继续分析：生态专业，考的是生态学；环境工程，更不至于考细胞。那么，大概率，他们报考专业就是一致的——生物学。

　　他悄悄叹一口气。

　　绿灯，宁北之收住动作，规规矩矩过马路。远远看到猪脚饭的招牌，橙红配色招牌占了一座楼的转角。
　　面对面坐着，各自手机点单。不一会儿，两份同样的大份猪脚饭端上桌。
　　肥嫩的猪蹄肉铺了半碗，配着翠绿油菜心和切半的水煮蛋，再浇一勺浓郁卤汁。香味扑鼻。

　　小料台晃悠半天，宁北之端回来一小碟炸豌豆，一小碟榨菜心，放在两人中间。再顺手接过贺启星递来的纸巾。
　　仔细拌匀猪脚碎肉和米粒，宁北之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清风餐厅观察到的，那场大师兄和小师弟的“约会”。当时两人隔着好几张桌子，现在竟然面对面同桌，吃着完全一样的猪脚饭。

　　他笑了一声，人的际遇真的很奇妙。

　　贺启星也跟着笑一声，夹了块榨菜心嚼。
　　清风餐厅羊肉汤爆火那阵子，他在几桌之外，看见微胖男给大明星端汤，竟当作恋爱学习模板。当时绝对意料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能享受宁北之的端菜服务。

　　他听说过吃播，但一直不能理解，看别人吃饭有什么意义。但此刻，情绪价值瞬间拉满。
　　大明星吃饭的样子很实在，全神贯注，大口咀嚼，却不显粗鲁。把饭拌匀就不怎么需要筷子，米饭挖大半勺，直接往嘴里送——是乖宝宝吃饭的完美范例。
　　在贺启星看来……吃得很香，还显出些另类的干净优雅。

　　宁北之是真的饿。

　　陶天歌曾评价，看他吃饭的样子就很下饭，他当时反怼你别恶心我。但此刻却察觉，贺启星吃着碗里的，还明里暗里扫自己两眼。
　　看就看呗，宁北之很双标，慷慨附赠贺启星一场吃播。

　　埋头干饭的率先吃完。纸巾按按嘴角，宁北之起身研究自助茶水，顺便落一杯在贺启星手边。
　　茉莉花茶飘散淡淡清香。他闲适坐下，手肘架在桌上，捧着纸杯，小口喝茶。就这么大大方方看着贺启星。

　　贺启星：“……”
　　大明星睚眦必报，在这等着呢。

　　吃过饭，将近下午一点。
　　贺启星很给面子，喝完杯里特供花茶，问道：“复习，还是休息？”
　　眼里漫上一层泪，宁北之打个哈欠：“我休息，你自便。”
　　贺启星点头，朝宁北之身后抬了抬下巴：“换个位置吧，靠墙坐舒服点。”
　　墙面贴着一层皮质海绵垫。宁北之从善如流，拎起挎包，走向墙边的座位。

　　两人并排而坐。贺启星从包里掏出英语模板材料，看了眼时间：“睡吧，我们一点二十出发，到点叫你，可以吧？”
　　宁北之双手交叉扣在腿上，已然进入午休状态。他眼都闭了，听贺启星这话，垂死病中惊坐起，强撑着设好闹钟。

　　设闹钟这个举动，宁北之没有藏着。
　　对此，贺启星第一反应有些不被信任的受伤。

　　该如何定义他和宁北之的关系呢？自然不是陌生人，但还算不上朋友。甚至有着一层仍待确认、尚未挑破的竞争关系。

　　扪心自问，在这种情况下，两人行为对调，贺启星……也会给自己设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