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风听我令

10、蜻蜓

　　明羡处理完回来的时候，还剩几分钟就开始下一场考试了。
　　这一次来得比以往都要汹涌，加上刚刚高度集中两个小时考了一场试，有几秒钟明羡觉得眼前发黑，缓了一下才好过来。慢慢走回教室，心里还惦记着考题。

　　从教室后门进去之前，看到尹姝正站在外面。她同样看到明羡，面无表情的。
　　明羡走了过去，尹姝抬起手，朝她做了个保持距离的手势：

　　“打住，不要和我说任何话，我不打算和你熟起来。”
　　明羡很听话地后退了一步。

　　尹姝抱着手，道：“你知道我对你的看法，我也知道你什么样子。就当还学生卡的情了。”
　　于是明羡点了点头，走了。

　　尹姝：“…………”
　　走了？就这么走了？？？她本来还以为明羡能说点什么，她已经准备了好几套方案去搓一搓她的锐气，没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

　　铃声响，尹姝只好也握着拳走进教室。她摸摸自己的头发，幸好没有被气得竖起来。

　　明羡坐在自己位置上，游星渐突然出现，把两块巧克力放在她桌上。好像还怕明羡不知道巧克力是用来吃的一样，还指指巧克力又指了指嘴。

　　老师进了教室，游星渐也回到自己座位上。但明羡来不及吃，只是默默把巧克力放到了桌下。

　　英语之后考的是物理，游星渐整场考试心都是扑通扑通的。

　　说实话，刚才他对明羡所有的行为都近乎本能，好像身体先于大脑那样去做了。等做完了之后才回过味来——这好像是一种示好。

　　明羡会开心吗？会觉得他是个好人吗？会因为这样，想起他一点点吗？
　　游星渐不知道，只能一边和受力分析搏斗，一边在脑海中冒不相干的泡泡。

　　没想到的是，考完试的时候，正当所有人都在歇一口气的时候，明羡突然转过来，问游星渐：“这个巧克力，多少钱？”

　　明羡感觉自己有点低血糖了，考完试之后拆开来吃了一点，很快缓过来。

　　游星渐以为明羡觉得巧克力好吃，想再去买，于是想说“你喜欢我再去买啦”，在心里转了一圈，觉得好油腻。最后只好朴素地说了价格。

　　没想到明羡一听，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钱包，游星渐的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现在很少人用现金了，至少在游星渐的同龄人这一圈里，所有人都是手机支付。
　　而令游星渐意外的不是明羡还在用现金，因为周末两个人在菜市场偶遇，他不是没见到。明羡没有手机，用现金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他看得更清楚，那是一个棕色的、外面的皮已经有些斑驳的钱包，旧得连上面印着的小熊都看不清了，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她的钱。

　　明羡也完全不会为用着一个这样旧的钱包难堪，她只是熟练地找到相应的纸币，拿出来递给了游星渐。

　　游星渐：“……”

　　他看看明羡的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方案A：“这只是一点小钱，不用还了！”潇洒地把钱推回去。
　　但是明羡看上去不是在和他客气。

　　方案B：“好的好的，欢迎下次光临！”热情地把钱接回来。
　　但是他游星渐看上去像是想管明羡要钱吗……？

　　“啊，嗯……好，其实可以不用还我的。”游星渐表情有些僵硬，把方案A和方案B融合了一下。
　　效果不怎么样就是了。

　　明羡直接把钱放在游星渐的桌上。那一刻游星渐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外星人，可以说不理解，内心新奇和失落交杂。

　　“你没事吧？”回去的路上，颜霁听闻了这件事，看游星渐的眼神更像看一个外星人。
　　游星渐没有理会颜霁的阴阳怪气：“为什么她会觉得要还我钱呢？”
　　颜霁继续带着“你没事吧”的表情道：“……为什么你要借外套给她？为什么你要给她买巧克力？”

　　游星渐很理所当然地回答：“她遇到麻烦了啊，小乔叫我多帮帮她的！”
　　颜霁嘴角抽搐：“朋友之间也要互相帮助，怎么没见过你给我打钱呢？”

　　游星渐：“你缺钱？”
　　颜霁：“怎么，我说缺你给我打啊？”
　　游星渐扭过头去：“不打。”
　　颜霁：“你这样才正常啊。”
　　游星渐：“什么？”

　　颜霁感觉他今天脑子缺了一块，不过，游星渐也确实经常脑子缺一块。他道：“蒋明羡和你没亲没故的，你干嘛对她这么好啊？你喜欢她吗？”

　　“不是！”游星渐突然激动，下一秒立刻察觉出自己的反应有些太大，他咕哝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颜霁不知道他和明羡的过往，不了解，当然就会误会。

　　“也是。”颜霁确实不觉得游星渐真的喜欢蒋明羡：“你们才认识几天，要爱上也没这么快吧，虽然蒋明羡长得也挺好看的。”

　　颜霁此话一出，游星渐好像被噎住了一样。好像在这件事上承不承认都让他显得别扭，但颜霁又知道什么呢？他抓住了颜霁的话头，道：“你……你觉得明羡长得好看啊？”

　　“好看啊，天生丽质。”颜霁是个颜狗，爱追点女团女爱豆什么的，在这方面也不含糊。
　　“但是嘛……有种说不上来话的感觉，她不来，我还不知道有云城这个地方呢。”颜霁继续说道。

　　“只有你这么觉得吧。”游星渐反驳：“我觉得她很好啊！”
　　“你看看你，我就说你已经爱上了。”
　　“不是！”
　　“行，行，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你今天吃炮仗了？”颜霁不想和他车轱辘了。
　　“我就是……我就是不理解她为什么给我钱。”
　　“单纯不想占你便宜而已，别想这么多。”
　　“好吧。”
　　游星渐垂头丧气的。
　　他以为和明羡的关系好不容易熟络了一些，没想到一下子被打回原点。

　　摸底考在周二上午结束了，把这群刚放完暑假的学生考得满头大汗，两眼发黑。也把在办公室批试卷的小乔批得两眼发黑。

　　最后一科考完的时候，全班一团乱。一是考完都松了口气，二是下午就是一中每年固定的社团招新时间，每个社都在操场设了摊位。高二是招新的主力军，有任务在身的都赶着带东西去摆摊。

　　游星渐被明羡叫住，她给了游星渐一个袋子，里面是游星渐昨天给明羡的外套，被她带回家了。

　　“已经洗好了。”明羡指指袋子里面。
　　“哦哦。”游星渐接过来，他的外套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像一块豆腐一样放在袋子里，游星渐从来没见过叠得这么整齐的衣服。

　　“还有这个。”明羡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一只蜻蜓在手上，让游星渐很是惊奇，那只蜻蜓竟然乖乖的，连翅膀都没动一下。

　　明羡摊开手心，蜻蜓通体青绿，稳稳地停在她手上。
　　“这个给你。”

　　游星渐终于看出来那蜻蜓是怎么回事，那竟然是一只用竹叶编的蜻蜓！简直就像真的一样。

　　明羡随手把蜻蜓拧在游星渐袋子的提手上，看上去就像一只真的蜻蜓落在上面一样。

　　“这……这是你编的吗？”游星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都怕那只蜻蜓突然活起来飞走。

　　明羡点点头：“谢谢你的外套，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听到明羡这么说，游星渐在一念之间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颜霁会觉得和明羡“说不上来话”，明羡虽然在道谢，但她的语气仍然平直，没有过多的感情。

　　就算在问游星渐“喜不喜欢”，也淡然得不像在询问。

　　明羡好像一只对人类社会很陌生的动物——这不是贬义，她先学会了表达，但并未参透感情，或者说，她本身的感情并不多。

　　“我喜欢……我太喜欢了。”像是怕吓到这样的明羡一样，游星渐提着袋子，近距离地看着那只蜻蜓，它不仅造型很精妙，而且用杆子别在绿色的翅膀上，使蜻蜓的两对翅膀变得坚.挺。

　　明羡的用心都使在这上面了。

　　尹姝桌上的蜻蜓是被林风眠先发现的。

　　她是学校广播站的，忙着出去打印稿子。回来的时候，林风眠手舞足蹈地捧着蜻蜓去找她，道：“小姝！小姝！这个是你的吗？”
　　尹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诧异道：“哪来的？我没见过。”

　　林风眠：“好像是蒋明羡给你的，我看到她放在你桌上。”
　　尹姝脑子转得快，一下就知道蒋明羡是什么意思了。她变了脸，后退了一步，道：“哎呀，我不喜欢虫子！”

　　林风眠更开心了，她拿着蜻蜓转来转去地看，爱不释手的样子，说：“那你可以给我吗？我想拿去画速写！”

　　尹姝连忙摆手：“你快拿走吧，别在我跟前晃了，看得我头好晕。”
　　“好耶！”林风眠欢天喜地地捧着那只竹编的蜻蜓跑走了。

　　她一走，尹姝立刻沉下脸色。她整理了要用的稿子，背好了包，出了教室下楼，准备去广播站的摊位。

　　尹姝是这一届的站长。今天招新，她化了淡妆，贯彻她的“看上去毫不费力”美学。
　　广播站的几个人陆陆续续过来，有的拿着稿子，有的拿着报名表，还有的在调试设备，这次广播站不仅招新，还承担了社团招新日的播报工作。

　　操场上有风，纸放在桌上要被飞走，一时又找不到适合压着的东西。旁边是吉他社的摊位，尹姝看到他们桌下放着个纸袋子。

　　游星渐是吉他社的社长，他正坐在摊位前和社员聊天。
　　颜霁是再隔壁的街舞社的，他路过游星渐，道：“这么热你穿外套干什么？”
　　游星渐回：“挡风，不行吗？”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把外套拉链拉上去了。
　　颜霁“哦”了一声走了。

　　尹姝走过来，说道：“星渐，你这个纸袋子可以先……”
　　她弯下腰去，刚想拿袋子，低头一看，和纸袋子上的蜻蜓四目相对。

　　尹姝深吸了一口气。

　　几分钟后，广播站的人很诧异地看着尹姝拿着一个尤克里里回来。
　　“这是……”
　　“没事，先拿它压稿子吧。”尹姝有气无力道。

　　游星渐死活不让她拿那个纸袋，尹姝当然知道为什么。为了不让尹姝拿走纸袋，他转身直接掏了个尤克里里给她。

　　尹姝暗自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