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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婚宴 ...

  •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

      发丝被不断地捧起梳开来,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九次。

      游鲤睁开眼睛,镜中影影绰绰坐着的女子凤冠霞帔、口脂鲜妍,恍惚间竟有种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们阿鲤打扮起来真漂亮。”

      身后的中年女人忍不住夸赞道,她低下头,一遍遍打量着她的脸庞,就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镜中盛装的女子妆容精致、面若芙蓉,乌发被一缕缕精心地挽成发髻,满头的珠翠都比不过她眼中半分照人的神采。

      看着自己与平常判若两人的模样,游鲤忍不住伸手触碰自己的脸颊,却被那妇人急忙制止:

      “阿鲤,不要碰,妆会花的。”

      游鲤抬起头,终于看见了妇人的全貌,她穿着庄重的服饰,鬓边参杂着丝丝银发,此时正伸出手,仔细地为她整理着衣襟。

      “我们阿鲤也要出嫁了。”她忽然深深叹出一口气,整个人的姿态佝偻起来,仿佛突然苍老了几岁。

      妇人眼中有掩藏不住的落寞与悲伤,看着她眼角边细细的纹路,游鲤忽然鼻子一酸,低声叫道:“娘。”

      “傻丫头,哭什么?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妇人温暖宽实的手指揩去游鲤眼中要落不落的泪珠,又刮了刮她的鼻子,“别哭,妆哭花了变成小花猫,那可就不好看了,看你郎君还要不要你。”

      “才不会呢。”游鲤破涕为笑,看出来娘是想逗自己开心。

      她抬手用力擦了擦眼角,眼眶却仍然红着。

      “就这么喜欢你家郎君呀?嫁过去怕是要不了几天就把娘忘得干干净净喽。”

      妇人看似调侃,实则却在努力宽慰着新嫁的女儿,游鲤心中一阵阵发酸。

      她偏过头,轻轻倚靠在妇人肩前:“我不想嫁了,我要陪着娘一辈子。”

      “可别!可别!”妇人吓得连连摆手,“娘不要人陪。”

      “阿鲤,娘知道你孝顺,但你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可千万别因为我这把老骨头耽误了。”

      幸福?

      游鲤迟疑地低下头,不敢与妇人对视,她发现一个致命又急迫的问题——

      她好像不记得自己夫君的名字。

      “娘,郎君他……什么时候来呀?”游鲤心虚地发问。

      “算算时辰,也该来——”

      “迎亲队到咯——”

      随着一声洪亮的吆喝声,吹锣打鼓的声音愈发接近,门外陡然热闹起来。

      听见声音,妇人急切地催促起来:“他来了,阿鲤,快,快,整理一下,准备上轿了。”

      “噢……好!”游鲤慌忙戴好红盖头站了起来,在妇人的搀扶下,她来到了紧闭着的房门前。

      “阿鲤真是好福气,能嫁给那么好的如意郎君。”妇人碎碎地念叨着,“以后好好地过日子,不要想娘,听话啊。”

      她最后将游鲤的一缕鬓发别至耳后,随后推开了门。

      “恭喜!恭喜!”

      “新娘子出来了!”

      一群群穿着喜庆的人忽然涌进了院中,游鲤迷迷瞪瞪地被簇拥着出了院门,有人牵住了她的红丝带,一路将她牵至花轿前。

      由于红盖头遮挡了视线,她甚至没有看见新郎的脸。

      “什么啊……”

      坐进花轿内,游鲤终于忍不住摘下红盖头,长长舒了口气。

      她又怀疑又后悔,连名字样貌都不知道的新郎,真的是她的如意郎君吗?

      花轿忽然晃动起来,马蹄声踏踏响起,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唉……”

      “怎么一脸沮丧?”

      一道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游鲤的叹息,她震惊地抬起头,只见花轿之中,自己身边不知何时还坐了一个人。

      “嘘——”他微微掀起薄唇,对她做出噤声的手势,“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聊聊天。”

      游鲤被吓得不轻,浑身每一根毛发几乎都竖了起来,怎么会有人突然闯入她的花轿来和她聊天啊!

      来人仍在用那种似笑非笑又令人背后发寒的眸光盯着她,在她看来更像是威胁。

      “噗。”他盯了她一会,突然笑出声来,“你这样子真奇怪。”

      特意溜进来就是为了嘲笑她吗?

      “你是谁?”游鲤强忍怒火压低了声音,生怕被车夫听见新娘子在花轿内同一个男子说话。

      “过路人。”他倏地一笑,“想要逃走的话,跟着我走或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谁说我想逃走了?”

      淡淡的奇异香气忽然贴近了,像腐殖土壤中一朵静谧开放的幽兰,又仿佛参杂了些许朱砂之类的奇特气息。

      他冰凉滑腻的衣袍面料擦过了她裸露的腕侧皮肤,好像有一条小蛇从手腕上爬过似的,游鲤被凉得一个激灵。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不高兴。”他的指尖描摹过她眼眶的形状,仿佛在抚摸世上最珍奇的珠宝。

      游鲤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迟疑了片刻。

      她的确对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不太满意,但随便跟着莫名其妙的人走的话,危不危险先不说,游家那边就先要急疯了。

      “我不逃,你走吧。”她做出了决定。

      不速之客脸上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忽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道:“看来你还没考虑好。”

      游鲤摇头:“我考虑好了,我……人呢?”

      她左右寻找,甚至掀起身下的软垫,终于意识到这人又像出现时一样凭空在她面前消失了。

      这大白天的,怎么就见鬼了……

      游鲤打了个寒战,后怕地庆幸自己没有答应跟他走。

      花轿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意识到路程将尽,游鲤手忙脚乱地重新找到红盖头盖在了头上。

      大红帘子被一杆喜秤挑开,游鲤从盖头下隐约看见了新郎的身影,却看不真切面容。

      他牵住她的手,带着不容反悔的力道 ,稳稳地将她从花轿中拉了出来。

      游鲤有些吃惊,按理来说两人不应该有任何肢体接触的,他应该牵住她手中大红花上连接的红丝带才是。

      “夫君”牵着她跨过火盆和一地的碎纸残花,一路来到了大堂,大堂中张灯结彩,宾客云集,奇怪的是却没有任何对他的行为提出异议。

      影影绰绰地,游鲤觉得自己的夫君好像有哪里变了,具体却又说不上来。

      “一拜天地——”

      额头深深触碰到地面的一瞬,游鲤好像知道了是哪里不对劲。

      在游家门前,他还是规规矩矩地牵住她的丝带将她引至轿前,为何现在却如此不拘礼节?

      “二拜高堂——”

      她心中不安,悄悄往高台上望去,这一看却吓了她一跳,空荡荡的雕花木椅上哪有高堂的身影?只有一个身穿大红色婚服的人,失魂落魄般呆愣愣站在一边。

      婚礼上除了新郎和新娘,还有别的人能穿大红色?

      “夫妻对拜——”

      等等,那是新郎,那和她拜堂的人是谁啊?!

      游鲤弯到一半的腰猛然僵硬起来,她顾不得什么名声礼教,一把将红盖头摘了下来。

      在看清身边人面容之前,她的后脑却被轻按了下去,两人的额间紧紧相贴,她听见那人低低的笑声。

      “礼成,送入洞房——”

      与之前无视新郎出格的举动一样,果然也没有人质疑她当场摘红盖头的行为。

      游鲤忽然觉得一阵阵恐慌,就好像身边熟悉的人都失去灵魂变成了木偶一般。

      她迫不及待地扬起头,正要质问,却猛然愣住了。

      是花轿上那人!

      尽管眼眸变成了潋滟的绯红,但那张摄人心魄的脸,任谁看了一眼都不会轻易忘记。

      “你是什么东西?妖还是鬼?”她防备至极,踉踉跄跄地往后退着,却不慎踩到了被随手丢弃的红盖头。

      一只手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身,熟悉的暗香在鼻尖浮动,游鲤连忙从“鬼”的臂膀中挣脱。

      “为何要这么问?”将游鲤抗拒的表现尽收眼底,“鬼”反倒一幅不急不缓的温和模样,“方才不是还在与我拜堂吗?我是你的好夫君啊。”

      这鬼阴阳怪气的……

      “别骗我,”游鲤勉强镇定下来,“你都没穿婚服。”

      “鬼”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袍,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你说得对,疏忽了。”

      “不如我们再来一次吧?刚才就当是演练了。”

      谁要和你演练啊!

      游鲤疯狂用余光寻找着可供逃跑的空隙,所见之处却坐满了目光呆滞、喜笑颜开的宾客,就好像在他们的眼中,一切都在正常地进行着一般。

      “闹洞房咯!”

      “再来……嗝……一杯!今晚不醉不归!”

      “既然不愿意再来一次,那就进行下一步吧,你看,他们也很期待呢。”“鬼”自顾自决定道。

      他一挥袖,游鲤眼前的场景忽然旋转变化,宾客们的吵闹被隔绝在外,她眨眼间就来到了洞房。

      窗上张贴着红色双喜,枕上用金线绣着鸳鸯戏水图,被单上洒满莲子、桂圆,一派喜气洋洋。

      等等,这不是重点。

      游鲤将束缚行动的高底鞋脱下,毫不犹豫地往窗外爬!

      理所当然地,她被提小猫似的提着后颈的衣服抓回来,安置在了瓶状曲脚木凳上。

      “我们先做什么呢?揭盖头还是喝合卺酒?”他微微蹙起眉头,似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游鲤沉默。

      不需要她的回答,他略思索道:“既然盖头已经被你自己揭下来了,那就直接来喝合卺酒吧。”

      游鲤僵硬地拿起酒盏,与他手腕交叠。

      甘甜的酒液入喉,余光中烛影摇曳,鬼魅般昳丽的少年仰头喝下她手中合卺酒,颈间白皙的皮肤上染上一抹薄红。

      游鲤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抖,酒盏中溅出不少酒液,晶莹的液体顺着少年的下颌线缓缓流下。

      “!”游鲤连忙放下酒盏,伸手擦去他脸上酒液。

      “故意的?”他不满地微微眯起眼睛,抓住她动作的手腕,猫一般低头舔去她纤细指间残留的甘甜美酒。

      痒意与灼热感从指尖一直烧到了脸上,游鲤一阵晕眩,不知何时整个人已经被拦腰抱起。

      “真是可爱。”他抚摸着她面颊上的滚烫,轻轻叹道,“我都舍不得叫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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