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不对劲》睡睡安安

22、蝶与花

　　月光下的剑刃反射着冷冷的光。

　　“想杀我吗？”

　　“不要过来。”

　　听尘对她的警告视若无睹，仍在一步一步走来。

　　周围血腥味极重，却掩盖不住他身上浓烈的魔气，被魔气近距离地污染，游鲤的眼前有一瞬间的模糊。

　　“嗡——”

　　就在她失神的刹那，听尘闪现至身前，衣袂飘扬，他宽大的袖袍将她拢住，禁锢在自己的领地范围之间。

　　这一切仿佛都发生在一瞬间，游鲤忽然间变得四肢僵硬、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听尘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那只手沿着游鲤的袖口向里探去，轻松地将她袖中所藏之物找出。

　　“果然藏了东西。”纤长的青黑色睫毛心满意足地眨了眨，他打开那个袖珍精巧的小匣子，蝶翼状的美丽耳饰在月色下盈盈泛着光。

　　“一点能造成幻觉的小把戏。你就打算用这个来杀我？”听尘面露失望。

　　唇间的禁制一轻，游鲤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她能屈能伸地马上解释道：“不是。”

　　“还藏了什么我没发现的？藏在哪里”听尘饶有兴趣地向她走近一步，看样子又要搜身。

　　游鲤连忙坦白：“没有了，真的。”

　　听尘的面色沉了下来。

　　“原来你留在这里是想主动送死，好让你那个同门逃跑啊。”他的声音好像从齿间一点点挤出来，“既然这么想死，那我成全你吧？”

　　狂风皱起，两人的袍角无风自动，流动着鲜血般光彩的光团在听尘的掌间汇集起来。

　　游鲤：“等等！不是送死！其实我是打算先跟你打一架然后趁机找机会逃跑的！”

　　谁知道你实力这么强，还勤勤恳恳冒着生命危险在无尘剑宗当卧底啊？

　　卧底？游鲤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既然是魔族卧底，他怎么一幅没见过那耳饰的样子？

　　“你……”游鲤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不是魔域的人？”

　　“不是吗？”他的脸凑近过来，随之而来的是足以令修士窒息的浓郁魔气，“你再要确认一下？”

　　猜错了！

　　游鲤的大脑飞速运转着，难道是魔域不同势力一齐出手了？他们现在一共有几个叛变的魔将来着？

　　听尘没有杀她，却也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他暗黑色的眼瞳低垂着，仔细端详着手指间的耳饰：“既然不用来杀我，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样挂耳的款式好像是凡间近些年才流行起来的，他不知道倒也正常。

　　“是装饰品，戴在耳廓上……”

　　游鲤的耳边一凉，她惊讶抬起眼眸，想要伸手触碰自己的耳朵，却无法做出抬手的动作。

　　“你戴着很好看。”听尘的视线落在她的耳上。

　　游鲤的耳廓线条流畅而圆润，很是可爱，那只用银与紫水晶制成的蝶翼状耳饰则无形之中令她的耳尖形状更为精致。

　　耳垂仿佛被轻轻碰了碰，游鲤浑身一松，发现自己能动了。

　　她瘫坐在地，缓解着酸痛的关节，听尘却依旧在那盯着她，好像还有什么没做完的事。

　　游鲤明白过来，他是想把另一只耳饰也给她戴上。

　　这耳饰好看是好看，但是它有毒啊。

　　“不如这样，”她缓缓开口，“这么好看的耳饰我一个人戴可惜了，不如另一只就送给你了。”

　　说着，游鲤毫不犹豫地拿过匣中仅剩的那只耳饰给听尘戴上了。

　　听尘的表情似乎有些怔愣，他慢慢地抬手去摸那只冰凉的蝶翼。

　　这两只耳饰，是一对。

　　“我能看出来，你对正道修士没有恶意。”游鲤微微一笑，“我不是那种看到魔族就喊打喊杀的老古板，我们不是敌人。”

　　望着她耳上泛着银光的美丽蝶翼，听尘的心情忽然很好，他决定放她离开了。

　　他说：“我不是魔族。”

　　月光下他的身影忽然像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道别。

　　游鲤喊了几声无人回应，才确认他是真的走了。

　　既然不是魔族，身上为何会有那么重的魔气呢？

　　她心中埋下了疑惑的种子，可是能回答她问题的人已经离开，这个问题只得暂且按下不谈。

　　游鲤驱动通讯符，微蓝的光点在她指间流逝，在得到对面的回应之前，一道身影忽然像急于奔命一般从她身后匆匆闪过。

　　“谁？停下！”游鲤眼疾手快，指尖立即挥出一道灵力击中来人的前路，迫使那人不得不停下脚步。

　　游鲤提剑走上前去，警告道：“不要轻举妄动。”

　　她将那人的面纱一把扯下，黑色面纱之下，竟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对游鲤投来鄙夷的敌视目光：“我都看见了！魔族卧底！早就看你不对劲了。”

　　“娄娆？”游鲤收起剑，“你怎么会在这？”

　　“想套话？无论你想怎么狡辩，你都完了。”娄娆冷笑，“就算你想在这里杀了我，跟我一起行动的姐姐也会发现的，到时候你一样逃不了。”

　　“我不是魔族卧底。”游鲤微微蹙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今晚的真相你自可以去找荆千凝问清楚。”

　　她不欲与娄娆多言，果断转身就走。

　　娄娆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阴沉而凶狠。

　　*

　　第二天清晨，原本灰蒙蒙的天际忽然大亮，天边有五色霞光普照，预示着金蝉秘境即将开启，佩罗城中的凡人们不明事理，却也纷纷稀奇地抬头仰望天空。

　　各宗弟子们早已在金蝉秘境入口前集结等待，那是一座碧螺般的青山，早春时节树木萌发新芽，越发显得它葱郁可爱，任谁也看不出它便是金蝉秘境入口的下一个随机出现地点。

　　游鲤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听着荆千凝在耳边激动地絮絮叨叨。

　　她无意间与娄娆对视一眼，对方一愣，随即冷脸移开视线，她的态度与初见时似乎没什么不同，大概昨晚的误会已经解开。

　　“千凝，昨晚娄娆有没有来找你？”

　　荆千凝摇摇头：“没有呀！”

　　“你还说昨晚呢，真的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荆千凝连大小姐架子都忘了端，她拍着胸口，一幅后怕的样子，“不过你放心，长老们已经加强防范了，昨晚师兄师姐们一晚上没睡，搜出来好多魔族法器和卧底！”

　　游鲤点点头，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娄娆，却得到对方一个嫌恶又莫名其妙的眼神：

　　“你总看我做什么？”

　　她一开口语气便很冲，舒凌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柔柔地转移话题：“娄娆妹妹，怎么还不见你姐姐？”

　　“谁是你妹妹，”娄娆撇了撇嘴，“不知道，今早一直没见她，不过她就爱赖床，你们等着吧，秘境开了她自然就来了。”

　　游鲤眉心忽地一跳。

　　娄娆与娄妶长相极为相似，不熟悉的人若是不仔细分辨，便很容易将二人混淆。

　　昨晚的“娄娆”表现出对她的敌视，她便先入为主地认为那人是孤僻毒舌的妹妹，可又怎知不是姐姐故意为之？

　　见游鲤盯着自己，娄娆眉毛一竖：“怎么？对我有意见啊？”

　　她向游鲤大步迈来。

　　近距离站在娄娆的面前，游鲤越发确信昨晚的“娄娆”另有其人，因为显而易见地，真正的娄娆身材纤瘦高挑，甚至隐隐比她高上一点。

　　而昨晚那人只隐隐与她平齐而已。

　　可是娄妶为何要在她面前故意隐瞒身份呢？是怕遭到魔族报复？

　　游鲤的沉思很快被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打断，不远处的山脉隐隐震荡起来，仿佛有巨龙在地下沉吟苏醒。

　　“不要吵了，你们快看！”荆千凝挡在两人中间，兴奋地遥遥指向碧螺状山顶，一道空间裂隙正在迅速扩张，一眨眼的功夫，它便已扩展至一人大小。

　　有部分小队率先反应过来，迫不及待地飞入了裂隙中，意图抢占先机。

　　“我们也快去！别让他们抢了第一！”荆千凝一声令下，小队众人纷纷回过神来，或凌空或御剑，直冲空间裂隙而去。

　　“娄娆，等等我！”娄妶不知何时姗姗来迟，娄娆动作一顿，立即回头去接姐姐，姐妹两紧随在众人身后一同进入了裂隙。

　　“咻——”

　　一道道白光闪过，进入裂隙的修士们转眼间便来到了一处灵气充沛的丰饶之地，四处可见少有的灵兽仙草。

　　能来到此地的，大多不会被这些东西冲昏头脑，他们很快冷静下来，观察起周边的环境。

　　“千凝？”

　　四周空无一人，呼唤也没能得到任何回应，游鲤恍惚之中有种置身无人荒野的错觉。

　　这种错觉很快就被打破了。

　　“又见面了。”

　　游鲤感到后颈一凉，她反应迅速地回身后退几步。

　　听尘望着她，嘴角上带着轻微的笑意，似乎并未因她的躲避而感到不快，他的身量极为好看，只是一身白衣伫立于迷蒙的雾气绿野之间，便仿若翩然落入凡世的谪仙一般。

　　只有游鲤知道，这副清隽漂亮的皮囊下恐怕并不藏着仙人的骨头。

　　“你喜欢吗？”

　　听尘的视线向下，游鲤这才意识到脖颈被戴上了什么，她低下头，颈间盛开着一朵精巧的海棠花。

　　项链不知用何材质制成，衬得人皮肤透亮轻盈，她察觉到其中灵气的涌动。

　　项链是很好看没错，但怎么送项链的方式这么让人背后发寒呢……

　　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潜行出现，再一击命中致命的脖颈，这怎么看都是暗杀而不是送礼吧！

　　游鲤的心情一时复杂多变，没有对他做出回复，听尘唇边的笑意减淡了一点。

　　他的眼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困惑，同样是礼物，为什么他送的就不受青睐？

　　“……呼，”游鲤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我队友呢？”

　　“与我无关。”听尘嘴角的弧度终于彻底消失，他忽然偏了偏头，仿佛在专注地聆听着什么。

　　“你为何……”

　　“嘘…”

　　他的一根食指轻轻按住了游鲤的唇瓣，做出噤声的姿势，她唇间未吐出的温热气流在指间流动。

　　听尘的瞳中有短暂的失神，他很快恢复了正常神态，轻轻地在游鲤耳边道：“听，它们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空气恢复了一片寂静，随后，是隐约的、数以万计的振翅声，仿佛有什么数量极多的东西正不断向此地靠近聚集。

　　无风的秘境中，天地间忽然风起云涌，游鲤抬起头，有晶莹而细密的粉末星星点点地从她眼前飘过。

　　很快，她便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单只的幻痴蝶是脆弱的，它的鳞粉仅能足以造成细小的情感波动，就像一滴水汇入情感的海洋，转眼便消弥于无形。

　　因此，它们极易被捕捉、被猎杀、被做成某些丹药的原材料，说它是魔域中最为弱小的魔兽也不为过。

　　然而，一旦幻痴蝶处于繁衍期，本能的天性驱使它们聚集成群，鳞粉的幻觉效用便会被千倍万倍地放大，不仅如此，当繁衍期的幻痴蝶群被激怒时，它们共同扇动蝶翼，能制造亦真亦梦的幻境。

　　陷入幻境之人，抑或身陷囹圄，终其一生无法走出；抑或心神受创，心境遭到极大破坏。

　　而此时，游鲤看见的正是被激怒的幻痴蝶群，它们显然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周身皆环绕着浅淡的紫色光芒。

　　金蝉秘境中为何会有如此规模的魔兽群出现？

　　游鲤已然受到了幻痴蝶鳞粉的影响，她支撑不住地脚下一软。

　　一双臂膀支撑住了她，听尘柔软的发丝垂落在她的剪头，仿佛在从背后拥抱着她。

　　“你相信我吗？”

　　他这样问她，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流露出难以解读的细腻情绪。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信不信了。

　　游鲤的脊背半倚在他胸前，感受到听尘支撑着自己的力量，她幅度极轻地，点了点头。

　　“很好，”听尘的眸中瞬间染上了名为愉悦的情感，他的手指轻轻蜷了蜷，就好像他在尽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抚摸她的头顶一般，“现在听我的，不要抵抗。”

　　“闭上眼睛，陷入它们为你编织的幻梦吧。”

　　他轻声地、蛊惑地在她耳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