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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失踪 ...

  •   “二婚”两字将氛围拉至僵局。阮妤意外他如何得知邓启有过一段婚姻的事实,毕竟这年头自知之明是要有的,总不可能是沈确调查了对方,他不会无聊到关心一位曾经的妹妹,如今却是仇人的她。

      沈确自然靠在身后涂鸦墙上,双手插兜,对她的沉默意料之中。他们之间哪怕几年未见,但短短一个眼神,一个微表情,足够猜到对方心思。阮妤是否可以沈确不知,对她,他太过了解,所以一言一行皆知如何戳到她的痛处。

      “看来在阮素云眼中钱比女儿重要。”沈确薄唇微撇,“女婿有钱二婚又如何,我说得对吗?”
      “你不是说谁比谁高贵?”阮妤轻笑,“既然各自都有小心思,你还是想想怎么讨富婆欢心更要紧。”

      你来我往的言语讥讽,应了那句谁比谁高贵。最熟悉的两人说着陌生又嘲讽的话,字字句句似要戳进肌肤,眼见对方流血才肯罢休。

      阮妤偏头看向不远处靠着横栏,肩上扛草木棒子的男人,上面扎满了裹着红润糖衣的糖葫芦,光是瞧一眼都能想象出一口咬下的酸甜。小时候最爱吃,长大后不怎么吃了。起初以为这是人走向成熟的明显变化,如今再看,街道上卖糖葫芦的小摊越来越少,过去常听见的吆喝声渐渐消失,时间一点点推进,就像她和沈确的关系,从有到无,从熟稔到陌生,从过去的家人变成分外眼红的仇人……

      阮妤垂眸盯着高跟鞋尖细的鞋尖,半晌,做了最后陈述:“刚才的事谢谢。”

      话音刚落,沉寂许久的手机再度亮起,阮妤感受着掌心振动不断,是刚才打来的号码。她迅速接通电话,在得知事情严重性后,没再久留快速离开了巷子。

      沈确依旧靠着涂鸦墙,纤瘦的身影从眼前毫无留恋径直离开,途中听到了她温声细语的解释,和刚才夹枪带棍不同,手机那头的人似乎对她很重要,事无巨细说明。

      “我说你躲这儿密会佳人是不是?”笙子脸色不虞,喘着气儿过来寻人,“祝淮安没忍住把前两天咱们碰见她舅酒吧撩妹的事和温迎说了,她这会儿正闹呢!”

      几人中嘴上最没把门的该是时序,然,祝淮安此次行为出乎沈确意料,他该是最沉得住气的。果然爱情叫人盲目,连最基本的判断力也会消失。

      笙子等半天没听沈确吭一声,心中诧异:“你不说话算怎么回事?”
      “需要我说什么?”沈确睨他一眼,“她小舅舅的私事我没兴趣点评。”

      置身事外的冷漠是沈确如今常有的姿态,即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这转变仍叫笙子偶尔无法适应,“确哥,大家相识一场,更何况温迎对你还不错,你就算不喜欢人家,最起码关心两句对吧?”

      沈确顺手把未拆封的烟塞进笙子胸口衣兜,瞧着扁平的衣衫塞进烟盒后变得鼓鼓囊囊,修长的指腹意有所指扫过,“过多关心只会让她误会,何况乌祈镇那群人平日里怎么议论我的,忘了?”

      笙子愣在原地,记忆中嘈杂的人声一句又一句在耳边回荡。

      -沈确这人狼心狗肺对他好纯粹是浪费感情,养一条狗都比养他管用。
      -他爸辛苦拉扯他长大,到头来他连房子都推了,一点念想都不留。
      -要我说他和姓阮的指不定是什么关系。

      ……

      巷子安静,短暂的沉默透着几分诡异。笙子不说话了,沈确见怪不怪,平静无波的口吻提前尘往事:“当年阮素云做的事在任何人看来我都是参与者,平白成了她的替罪羊,这些事说出来,你觉得有几人信?”

      当年之事真相如何谁也不知,如今流传版本更多的是猜测和莫须有的杜撰,真真假假已无从查证。自那以后,沈确本就充满诟病的身世再次被提及,从前估计沈宗耀面子,他人一走镇上的人愈发肆无忌惮议论,更将他视作阮素云的帮手。乌祈镇不大,你一言我一语,真相已慢慢被掩盖,谎言成了所谓的事实,无人信沈确无辜。

      笙子、时序和沈确关系好,饶是有这层关系他们对此事了解也不多。沈宗耀离世,阮素云带着阮妤连夜离开乌祈镇,好好一家子死的死跑的跑,独留沈确一人,自此性格大变,孤僻冷漠成了他的保护色。

      有人说性格分为先天和后天,前者若能一直延续,家庭氛围多是好的,后者若形成,多半是遭遇不幸或变故,阮妤和沈确属于后者。

      赶往警局的路上,阮妤手机就没消停过,阮素云的电话几乎霸占了她手机,以阮素云的性子,只要她不接,电话便不会断。换作平时阮妤为了避免麻烦都会接,此刻她没有心情应付。手机屏幕暗下的刹那,阮妤给阮素云发了条消息,以为奏效,来电显示却在下一秒出现,阮妤编辑消息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了接听键。

      很快手机传来阮素云近乎咆哮的质问,语速快且密,阮妤没有插话的机会,任由电话那头的人把怒火发泄完毕。

      这些年阮妤习惯了,母女二人的关系从正常转变为不正常,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的?阮妤扭头看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景,拖拽出模糊的残影,毫无记忆点。若是人的记忆也能如此就好了,偏偏越想忘记的人和事,不经意间从脑海中苏醒,再次提醒自己过去经历的一切。反复忘记,反复记起,折磨自己。

      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电话接通后一直保持沉默的女人,佩服她有这般耐心和好脾气忍受手机那头的人频频言语发难。从接起到挂断,自始至终没有从她的唇里溢出任何一个音节。如果不是上车时听到她报了目的地,他还以为对方是哑巴。

      车子转了个弯,师傅先是尬笑两声缓缓车内气氛也为接下来话题开口铺垫:“孩子到年纪了家长就会着急,我经常说我女儿,不过她该不听还是不听。”

      阮妤收回目光转而透过后视镜认真打量师傅,男人抬头纹明显,脸上挂着笑意,听口气估摸女儿和她年纪相仿,“嗯,家长有家长的担忧,孩子有孩子的难处,身份不同看事情自然不同。”
      “我家那公主,说两句呛十句,说得头头是道,要是有你一半听话懂事就好喽!”

      师傅断断续续说着自家孩子,言语间有着和阮素云不相上下的长者姿态,打着为孩子处处着想的名头无形中把心中期许和压力转移到孩子身上,无论你如何回应,是沉默或是辩解,都会被打上不听话不懂事的标签。

      她刚经历阮素云电话炮轰,人很累,靠在座位上聆听别人所说,做一位虔诚的听众。

      市警局距离咖啡店约莫二十分钟车程,警局附近设有临时停车点,三分钟内离开便可。师傅热情,硬是将阮妤送到了警局正门,电动伸缩门刚好打开,驶出一辆救护车。

      阮妤轻轻关上车门,诧异会在这里见到救护车,似心率脉冲的鸣笛声一声一声钻入耳中,心脏跳动频率越来越快,指尖微微发麻,直觉告诉她车上的人或许与她有关。

      “你来得正好。”

      阮妤转身去看,上次陪同陆叔过来报案负责笔录的冯警官急匆匆走来,“我接到警局电话就打车过来了,是我朋友的事有进展了吗?”

      冯远深叹,脸色不虞摆手否定:“你朋友的母亲知道这事了,刚来警局闹了一通,情绪激动晕过去了,已经叫救护车送往医院进一步检查,正好你和我们一起去医院,有些事得说清楚。”

      冯远说完抬手往警车停放的方向一指,率先过去开车,阮妤跟在他身后想问些细节见他板着脸想必赵阿姨在警局闹得很不愉快,继续追问不太合适。

      跟冯远一同前去的还有另外一位同事,听声音阮妤分辨出这人是今天给她打电话的那位警察,比冯远稍年轻点,坐在副驾驶宽慰她耐心等候,毕竟办案也需要时间。

      对此阮妤没有做任何回应,前前后后去警局好几趟了,给出的说法几乎没有差别,最终都会归结为四个字:耐心等候。
      不知从何时起,那些身居要职,为老百姓解忧的公职人员渐渐变了味,敷衍搪塞。

      路上交流声等同于无,除了最初安慰的几句话外和案件相关的内容没有提起,阮妤尝试去问,冯远总有说法推回,三言两语间车子慢慢驶入了医院正门,进出车辆没有断过,人头攒动,手里拿着统一的缴费单和病历本,表情近乎复制粘贴都是阴沉着脸。

      看守院门的保安和冯远挥手招呼,在他指挥下冯远把车停进了医护人员车辆停车场。
      阮妤快到医院前给陆今禾打了电话,得知确切楼层和冯远他们顺口说了声。

      相比她对这家医院的陌生,冯远对这里倒是挺熟悉,连哪边电梯人.流量少都知道,径自走在前头带路,接了局里来的电话,时不时应两声。

      显示屏上的数字慢慢跳动,三人各怀心思,厢内安静,谁也没打破沉默,直到头顶上方的提示音提醒他们楼层已到,三人陆续从电梯出来依旧是冯远走在前面。阮妤盯着前方背影诧异他从电梯出来后熟门熟路的行为。

      “前段时间我们频繁来这家医院,和今天的情况差不多。”
      “张警官,中州市这段时间有很多人失踪吗?”

      张立目视前方滚动的显示屏,上面是每个病人的名字,后缀着各自的排号,就像展开在他面前的文件清晰标明案情发生的时间点。

      机器的报号声,孩童的吵嚷声,成年人穿梭在人群中忙碌的背影,明明喧嚣不断,但张立的不语,让阮妤听不见任何除他以外的声音,沉郁的脸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终究没等到张立的回答,冯远的催促将两人的对话彻底打断,阮妤转脸望向发声源,陆今禾坐在检查室门前的长椅上低垂脑袋等候。

      大约是听见了冯远的说话声,陆今禾机械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慌乱站起来,“……小妤。”

      阮妤脚步加快越过冯远来到陆今禾面前,回应他伸过来的手给予一丝温暖:“陆叔叔别担心,阿姨不会有事的。”

      陆今禾像被抽干了精气神,重复性地摇头,萎靡悲痛:“黎因找不到,舒意现在又出事了,她们母女俩要是真有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出了这样的事对一个幸福家庭来说可谓是双重打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陆今禾失了冷静陷入极度悲伤中,说出丧气话不足为奇。阮妤和黎因关系很好,经常去她家,黎因父母对她也颇为照顾,身为朋友,于情于理此刻都该站出来,安慰也好,善意的谎言也罢,让两位上了年纪的家长心情平复下来才是正事。

      “陆叔叔,其实黎因自从分手以后心情一直不太好,她可能跑去哪个地方玩了一直没联系我们,等她心情好点了或许就回来了。”阮妤抬手轻抚陆今禾的背,“您别担心,我一直都在联系黎因,她和你们置气总不会和我置气。”

      提及分手,陆今禾颓丧的神色顷刻褪去,怒色尽显:“那小子不靠谱,我和舒意见过他,工作不稳定人还没有上进心,我们怎么可能放心把黎因交给他?!”

      关于黎因男友,阮妤见过几次,是一个胸无大志的男人,未来规划没有,生活态度用一句话概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阮妤不好过多干预曾旁敲侧击过几次,奈何黎因像着了魔怎么看他都满意。两个月前黎因安排了男方见家长,结果不出阮妤所料,陆叔他们对此人并不满意,回家后明确要求黎因和他分手。

      结果她那男朋友得知陆叔他们对他不满意,果断提了分手,既没有挽留也没有分手后的难过,更甚至无缝衔接,过于无所谓的姿态直戳黎因自尊心,两人断了联系。

      分手后黎因没有吵闹,没有买醉,工作和生活与从前一般无二,阮妤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情伤过重人抑郁了,为此那段时间阮妤几乎天天联系黎因约她出来聚餐,细心留意黎因一举一动,确实没发现异样,但如今发生的事来得猝不及防,将她之前的确定全部推翻。

      检查室的门在几人沉默中缓慢打开,赵舒意坐在轮椅上由护士从里面推出来,脸色略白,显而易见的虚弱。陆今禾最先过去,抬头往护士身后瞧,医生正从里头出来脱下口罩。

      “情绪过激造成晕厥,最近这段时间保持心情舒畅,另外有时间最好带她每年做个体检。”医生说完话瞥了眼靠着方柱的冯远身上,熟识般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剩下的事交由护士代为转达,回去后的注意事项以及前去几楼结清费用等说明。陆今禾点头一一应下,等护士走后绕到轮椅后方弯腰安抚,“医生说你没大碍,放宽了心。”

      赵舒意轻轻喘息,平日里最喜欢唠叨的人此时像开了静音键,本能点头回应陆今禾的话,视线微移瞧见阮妤,好不容易静下来的身体有起伏的前兆。

      “阿姨,黎因的事您别担心,她就是心情不好去旅游散心了估计这两天就会联系我,”阮妤温柔笑笑,弯腰蹲在赵舒意膝前,伸手轻覆她手背,“我和她的关系您最清楚,她什么事都会告诉我。”

      “小妤,黎因要是联系你了,你帮我劝劝她,别让……我们担心。”
      “您放心,我知道她在哪儿一定亲自过去把她抓回来带到您面前,到时候您只管说她,要是敢顶嘴,我也不饶她。”

      赵舒意吸了吸鼻子,低头握紧阮妤白净的手背,感谢的同时不忘叮嘱:“小妤,她要是说了在哪儿你告诉今禾就行,让他过去把人带回来。”

      “好。”阮妤起身下意识看向冯远,心照不宣地眼神交流。
      “赵女士,关于你女儿的事我们警方不会不管,你回去养好身体,余下的事我们会处理。”冯远公事公办的口吻相比较之前这次倒是有了几分人情味。

      刚才在警局赵舒意闹了一通,不管结果如何在警局闹事肯定是不对,趁着冯远说话顺势表达了歉意,这件事也随着赵舒意的道歉结束。冯远和张立以局里还有事为由先行离开,阮妤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隐没于拐角时手机传来一声短信提示音。

      [我们会继续跟进,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你要做好陆黎因父母的思想工作,今天跑来警局闹的事最好不要有第二次。]

      这条短信不用想也知道是冯远发来的提醒,阮妤盯着思想工作四个字扯出讥讽笑意。事情尚未解决倒是先解决家里人。

      赵舒意身体已无大碍不需要留院,催促陆今禾快点带她回家,说是消毒水的味道闻得人发晕。阮妤主动揽下去缴费窗口的活,让陆叔他们先走,自己一会儿就来,排队时顺便用手机叫了车,好在这个时间段缴费窗口不算拥挤,费用结清后把轮椅交给了医院工作人员,

      出租车和阮妤他们到达医院正门差不多的时间,陆今禾知道妻子心情不佳便让阮妤坐后面陪着,自己则坐在副驾驶。

      “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省过心,你说要是真出事了,我……”赵舒意话说到这儿,脑子里联想到女儿万一真出了事,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仅是这么一想,刚缓和的心情又有点激动了。

      “黎因电话一直是可以打通状态,既不是关机也不是挂断应该不会有事,兴许是去了信号不稳定的地方。”阮妤尽量把事情说得简单点,要是再刺激到他们只怕事态更严重。

      赵舒意心里着急又没头绪,阮妤的话成了救命稻草,“你说得对,黎因之前因为工作去了山区,那边信号就不好也是好几天打一通电话来。”

      阮妤温声附和,抬头望向后视镜里陆今禾投来的目光,动作缓慢小心冲她摇头。看来赵阿姨对于那通求救电话并不知道,目前只知黎因联系不上。

      车内死气沉沉,阮妤安慰的话又说了很多,赵舒意扯出勉强笑意,心事重重盯着窗外。

      等车到达小区北门已是半小时后了,陆今禾顺手付了车费,解开安全带侧身说:“小妤你就别送了,最近跑前跑后帮我们家处理一堆事都没休息好,正好坐车早点回去。”

      “是啊孩子,”赵舒意回过头来轻拍阮妤手背,“黎因的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回去好好休息吧,不要耽误你的工作,我有你陆叔陪着不会有事,有情况咱们电话联系。”

      两人都这么说,阮妤便没拒绝留在车里目送他们互相搀扶走进小区,不过几天时间,整个人似老了十来岁,赵阿姨在陆叔搀扶下慢吞吞行走,时不时抬手擦过脸颊。阮妤原本打算陪他们待会儿,脑海中陡然掠过一件事,搭车门的手蓦地收回。

      “师傅,去铭博小区。”

      到目前为止黎因住处似乎没有人去过,或许她该过去看看是否会有别的发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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