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番外（二）回眸（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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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一心想活着，因为那是我唯一能紧紧抓住的，可是现在，生死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因为我已经拥有了太多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如果我的死能保全这一切，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这一次我不会再任你摆布了！”
猛然袭来的剧痛让我的动作有了片刻停顿，可是当我看到那男人得而复失的痛苦神情，心里却是无尽的快意。
“你就这么恨我，恨到宁愿死都不肯再见我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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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朦胧胧中，我似乎又来到了小时候那条看灯展的街道，街道两边挂满了五彩的灯笼，鲜艳夺目，街上却看不到一个赏灯的人，整条街都静悄悄的，四周透着蚀骨的寒气。天很暗，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街的两头都是一片雾蒙蒙的，看不清那头有些什么。
“公子上船吧，我渡你过去！”
远处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夹着船桨划过水面的哗啦声，隐约能看到前方是一条河，一只小船正缓缓朝我驶了过来，船头站了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正在摇船的高瘦船夫。
“你要渡我去哪？”
“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该去的地方又是哪里呢？我不知道，脚下仍是迈开了步子朝那只小船走去。
“等等！别过去！”
听到身后有人叫唤，我又回过头来，就见那浓雾中渐渐走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修长挺拔，似曾相识。
“快回来！”
那人又急切的催促了我一声，已经站在河岸边的我踟蹰起来，懵懵懂懂不知是该上船还是往回走。
“回哪里？”
“跟我回家。”
“回家？我……不是没有家了么？”
“你有家，我带你回家！”
恍然间，我记起了那个高挑的身影，那个少年，将我送回家的少年，我于是不再犹豫，飞奔着朝那少年跑去，直到再一次握住他温暖的手掌，看到他温和的笑容。
“枫……？”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原来那是场梦，梦里的少年竟与枫重叠在了一起。
“这是……哪里？”
醒来之后入眼皆是一片陌生的环境，守在我床边的那妙龄女子更是不识，恢复知觉后的身体立刻被疼痛疯狂的吞噬，我才记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不安与恐慌立时涌上了我的心头，我还活着，难道我又回到那个男人的牢笼了么？
“快别乱动，小心伤口！你要是再出什么意外，枫哥哥肯定要成‘疯’哥哥了！”
“枫哥哥？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意识到女子口中的“枫哥哥”可能指的是枫，我又稍稍放下心来，心中却有了更多疑问。
“我叫沈娇，是岚岳商户沈耀祖的女儿，这儿是沈府，我家里。”
“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当然枫哥哥带你来的！他抱着你进来的时候我们全家人都吓死了，你浑身都是血，面色苍白得我还以为……”
“是枫带我来的？那他现在人呢？”
我急着打断了这女子的话，那时明明只有良王和卢定在，为什么却是枫将我带进了沈府？难道他已经见过良王了么？没再落入那个男人手中固然是万幸，可是他如今已经知道我还活着，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你是不知道啊，枫哥哥在你身边守了你整整一夜没合眼，大夫都说你没事了他还是不放心，一直到你气色好转了他才舍得走开。至于他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只交代让我一定要好好照看你，他说过会儿就回来。”
“他是去找良王了么？！”
“你不是打算命都不要了么，还问良王做什么？”
听到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不由得一阵心慌，胸口上的伤也跟着牵扯起一阵激痛。
“清浔！”
见我痛得一脸扭曲，枫急忙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检查我身上的伤口，我不由得心虚的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枫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嗯，辛苦你了，小娇，你去休息吧！”
“好。药煎好了记得趁热让他喝了。”
沈娇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出房去了，只剩下两个人的屋子里气氛登时变得有些凝重，凝重中还能嗅出微微的火气来。
“我已经见过良王了。”
身后传来的简单一句话语便让我又忍不住转过脸来，惊愕的望向他，不出所料的对上了一张面色铁青牙关咬得两腮突起的瘆人脸孔，满布血丝的眼睛里还透了出几分哀伤，甚至绝望。
心痛的同时，我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严重到竟将这人伤得如此之深。
“我知道你肯定会等不及我回来就自己一个人跑去忠泰王府，所以当我听沈耀祖说良王近日也来了岚岳我就匆忙跑回去找你，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对不起，枫……我只是……”
“我知道，你是怕良王会伤害我跟夕儿，对么？你以为你死了他便不会再追究，我便不会再追究了么！”
“枫……”
枫的诘问让我不知所措，我那时只是一心求死，却再没有多想其他人的感受。
“清浔，你我相识七载，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我以为我们早已密不可分，生死与共，我也以为你早已明白自己对我有多重要！”
“对不起……”
“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你想一句对不起就算了？”枫倏地攥紧了我的手，咬牙切齿的道，“我倾尽所有来珍惜你，你却将自己的生死看得如此轻易，你到底要我如何才好？”
“枫，我……”
不等我辩解，一个惩罚般粗暴而疯狂的吻狠狠落了下来，席卷了所有，烫着了我的唇舌，更灼痛了我的心魂。我不再出声，只是默默品味着这带着痛楚却又刻骨的温柔。
良久，他才愤恨的松开了我的唇，双目中的怒火却是半点没有要熄灭的意思。肺都被抽空的我只得边喘着粗气边蹙起眉委屈的哼哼：“疼……”
枫眼底的怒意果然立刻消散，转而一脸心焦的问：“伤口很疼么？”
我微微点头，伤口疼是真的，我却更怕他还要再跟我计较下去，怕再看到这人如此伤心欲绝的神情。
“现在知道疼了，当时就不知道么？你知不知道伤口再深半寸……”
见他又要难过起来，我连忙拉住他的手求饶道：“我知道我错了，我当时是慌了神才会做出这种傻事……”
枫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望着我沉沉的叹息了一声，伸手轻轻拂过我鬓角的发丝，眼里满是疼惜与无奈。
“清浔，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事的话，我也不想再独活在这世上了，你明白么？”
我猛地一怔，还来不及开口心口处便是一阵尖锐的抽痛，疼得浑身直冒冷汗，差点提不上气来。枫见我脸色有异，忙问：“怎么，疼得厉害么？”
“你这个时候说这话，是要疼死我……”
“好好，我不说不说，你好好躺着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了。”
枫手足无措的哄着我，我却仍死死揪住他的衣裳怎样都不肯松手，好像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般，忽然涌出来的泪水决堤似的止都止不住。
“傻瓜，你也会害怕，我看到你倒在血泊里的情景比你现在还要害怕千万倍！你现在已经不止是属于你一个人，你还属于我，属于这个家！幸好……幸好你还活着……”
我不住的点着头，或许是平淡如水的朝夕相对才让我忘却了彼此间深深的羁绊，差一点就酿成了大错，我又怎么舍得让这人陪我共赴黄泉。
“清浔，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良王了，哪怕是他临死前想向你赎罪？”
枫突来的问题让我怔了怔，旋即我便摇了摇头， “一个连什么是‘罪’都不懂的人何来的赎罪。”
那个男人的一生，除了毁灭他人便是自我毁灭，那样的人连自己都被欲望吞噬了，又怎么可能再有半点人性。
枫又道：“也许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去面对罢了？”
我闻言不解的望向枫，忽然想起这两人已经打过照面。
“良王现在就在这沈府，他说想再见你最后一面，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你。”
“不见！我不要再见他！”
一想到那个男人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便嫌恶得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枫急忙按住情绪不稳的我，安抚道：“好，不见不见！”
“他怎么会在这里！”
“清浔，你冷静下来听我说，他不会再伤害你，他也没有能力再伤害你，如今的良王不过是个空有头衔的皇族而已，只要皇上哪天稍微看他不顺眼便能让他人头落地。”
“什么意思？”
那样一个权势滔天的人，怎么可能落魄到如此地步？他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落到这样的地步？
“我是怕你不愿再回忆起皇城的事情，所以从未跟你提过朝廷的事。良王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良王，他现在无权无势，且重疾缠身，没有太长的日子了。”
枫的这席话终于让我平静了下来，可我并没有因此而对那人生出半丝同情来，只是讶异于世事的变迁，白云苍狗，瞬息便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你真的不愿再见他么？”
“你希望我见他？”
“……不，我不希望。”
“我也不希望，只要他不再出现在我的人生中，便是对我最好的赎罪。”
枫默默的颔首，替我掖好被角，然后便出去回复那个男人了。
有些伤痕，永远也不可能忘不掉，也不可能被抹平，只能刻意的不再去想，不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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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过得特别难受，几乎每个夜晚都睡得不安稳，总是梦到那些已经逝去的人，梦到他们在责备我，竟然独活在这世上享乐，他们去只能在悲惨中死去；身上的伤也恢复得很慢，长日的伤痛折磨让我精疲力竭，然而死而复生后的求生念头却再也不肯动摇了。
与曾经不顾一切只想抓住仅有的东西的执念不同，现在的活着有了太多的意义，尤其每日都享受着身边这人无微不至的照看，我能感受到的不止是一份生的义务，更有一份生的感激。
曾经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敢紧紧的去抓牢，现在才恍然明白，爱需要被束缚，即便因此而窒息了也只有满心的欢愉。
“不知道夕儿现在怎么样了。”
“有小三和玉儿在，你就放心吧。”
“我不是不放心，我只是想他了。”
“那你快些好起来，我们快些回家。”
终于能下床活动的时候都已经开春了，我们也算在沈府从去年住到了今年，枫还是每日守在我身边殷勤着，沈府的人也都大概看出了个究竟，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沈老爷略显得有些失望，好笑的是，失望的人在这南下的一路上他早就不是第一个了。
“对了，我有个东西早就要送给你了。”
“什么？”
枫忽然从屋子里找出一个小匣子来，让我打开，我想了想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也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的打开了那个散发着着檀香味的精美匣子，就见里面躺着一块色泽温润的如意锁玉佩。
我先是惊奇的看了看他，然后才不敢置信的拿将那块玉佩托在了手心里，用指腹摩挲了一番，又将玉佩翻了过来，果然就见上面刻了两个篆字——“涵清”。
“喜欢么？”
“你……是从哪里弄到这块玉佩的？”
“这个说来话长，都好多年前的事了，其实玉佩是一个别人掉的被我捡了。那还是我第一次来岚岳，那晚刚好是上元节的灯会，街上人很多，有个小孩子跟家人走散了，我就领着他去找他的家人，这玉佩就是当时那孩子掉的，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他的家人离开了我也没问人家名字，后来就托了这里的一个朋友帮我找失主。结果这么多年过去这块玉还在这里，我猜这块玉佩的主人也早忘了这事了，就找朋友又要了这块玉来。我看这块玉和你还挺有渊源的。”
枫说着指了指玉佩上的那两个字。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玉佩的主人也许就是我？”
“什么？”
望着枫一脸诧异的神情，我缓缓扬起了嘴角。原来这就是天意，原来只是那一次回眸便已注定了彼此这一生的牵绊。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番外（二）回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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