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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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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取出血心蛊之后,上暄一直陪着小舞,即使了了借口探望小舞遇见他,也只是有礼地招呼,仅此而已。他不知道,他这样显得很忘恩负义吗?怎么算,她也是小舞的救命恩人,只因为她一相情愿地示好,他就这样急于划清界限?之前他都可以那么和颜悦色地敷衍,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哪怕只是敷衍,也好过现如今惟恐避之不及。
唉!她该识趣地离开吧?离开了,看不到,就不会这么难受吧?鼻子堵堵地为什么?又病了么……哦!原来是想哭,了了你真没用,哭一顿就可以让上暄再对你那么好吗?收回去,收回去,师傅看到会骂的。
“了了姑娘,可以进来吗?”叩门的是春若。照顾了了起居饮食的是小舞随身的丫头,相处久了,了了听声音也可以分辨出谁是谁。今天是轮到春若送早点来吗?
了了起身开门,春若提着食盒进来,一脸的喜气。
有什么好事?
了了好奇地瞅着春若从食盒里取出香喷喷满满地一大碗寿面,一碟喜庆可爱的寿包,还有十七个圆滚滚热乎乎的红鸡蛋。春若一一摆好,行了个大礼,笑吟吟道:“奴婢恭祝了了姑娘生辰如意、万事顺心、平安康泰!”要不是公子吩咐下来,她们还不知道了了姑娘与公子是同一天生辰,好巧啊!巧得那些小丫头又在瞎猜了呢!
“是今天吗?谢谢你春若!”这个喜悦太大,太突然,让她高兴得有一点点头晕。今天是她的生日呐!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真正过生日,还有寿面,有寿包,有红鸡蛋,真好!小舞虽然嘴上不饶人,可是没有忘记他的承诺,他实在,实在是个可爱的好孩子。
“春若,你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这是她决定要离开月上宫城,老天爷给她的奖励吗?了了用力笑一下,也不错,呵!
春若点头,剥好一只红鸡蛋,放到了了的寿面上,自己也剥了一只,细细地吃起来。见到了了这么开心,她也好想陪陪她,反正公子那边,也不差她一个。每回公子生辰,可从没见他这样开心过,都是她们这些丫头高兴地张罗个不停。
“好长的寿面啊!”了了把筷子高高举过头顶,面的那一头还连在碗里,哈哈!她终于也吃到这么长这么美味的寿面。小舞送给她这么好的生辰礼物,她送他什么呢——这样吧,等一下她告诉他,她决定离开了,小舞一定很高兴,他为此可是很烦恼呢!
了了与春若一同前往小舞那里,还没进院门,小丫头们叽叽喳喳地声音就从院墙内传了出来,真是好喜庆呐!
了了走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上暄。不管在哪里,他永远是她第一个看到的人。只是刹那间,了了改变了主意,她决定不走了,不管将来会怎么样,她决定厚颜无耻地留下来。
早该知道是自己骗自己的,她怎么舍得离开上暄?
小舞找她要礼物,她红着脸,吞吞吐吐。想好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就已经反悔,她还有什么可以送给他的?
“礼物……忘了带在身上,等一下拿来给你。”了了你坏,你说瞎话,该打!
“人都来了,没带礼物?”小舞不满地嘟囔,“好啦,再宽限你几个时辰。”
了了问:“伤口怎么样,全好了?”昨天还见他躺在床上,这会儿像个没事人似的。
“好了。”
“那……我回去拿礼物,”了了经过上暄身旁,忽然停下来,很卤莽地问,“上暄,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她说完,以无比大胆期盼地眼神注视着上暄,心里做好接受拒绝的准备,一颗心忐忑地等待着,揪得有些发疼。
她没有看见,在她等待的同时,上暄藏在衣袖下的双手,已紧握到骨节泛白。
“好。”看过她一次次毫不掩饰的失望,他不忍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再让她失望。
“谢谢你,上暄。”今天是她的生日,哈哈!果然是个好日子。
心情太过愉悦,了了步子轻快到飘飘然。
“上暄,其实我叫你出来,是想要请教你,送小舞什么样的礼物最好,”想和他单独相处这个理由太显而易见,就不必说了,“我也知道他什么都不缺,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想不出送什么好。”
“只要心意送到即可,不拘什么礼物。”上暄缓缓地说。
“心意?我把这两个字写下来送给他也可以吗?”要真这么做,一定会给小舞骂死,“上暄,你都送他什么做礼物?”
“没有送过。”小舞的生日,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他生日的几天,是血心蛊发作的重要关口,他们一面要全力抵御,一面还要掩人耳目,他与花碾尘,从来没有送过小舞什么生辰礼物。
“是因为血心蛊吗?”了了笑笑,“现在那只碍手碍脚的虫子不会再伤害到小舞了,今年的生日,对小舞来说可是意义非凡,是重生的日子,你送他礼物,他一定很开心。”
“是么?那我反而要向了了姑娘讨教了。”
“不如我们一起送样礼物给他,如何?”了了乘机套近乎。
“有两件礼物收,小舞一定更开心。”上暄避重就轻地说。
“也对哦!”了了略带尴尬地咳了一声,“这样算起来,就是两件礼物,我们该到哪里去找那两件礼物呢?”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都没有明确要去的地方,但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晾心斋。冬日里,晾心斋前的花海,依旧开得灿烂皎洁。
“真美啊——”了了赞叹,“好象一片雪景。”
说来也巧,她讲完这句话不久,真的下起雪来了。先是细细地不甚分明,后来越下越大,落在花海里,分不出哪里是雪,哪里是花。
了了欣喜地看者天地相连的雪色,笑道:“我想起来送什么给小舞做礼物了。”
上暄闻言,微微一笑,说:“我也想到了。”
小舞的生辰,只有平素相近的几个人庆祝,并没有大肆铺张,除了他身边的几个丫头,就是月上暄,花碾尘,了了,还有了了见过的高千尺战回等,那些个送贺礼的,送过礼,就给小舞打发走了。大家吃得喝得正高兴,小舞想起还没收到了了的礼物,把头一歪,眨眼道:“了了,你方才拐了上暄出去,是说要拿什么东西的,是吧?”
了了笑道:“放心,赖不了你的。不过,要受我这礼,还请移尊驾。”说完,先拿了剑往门外走。
“你是要变戏法吗?”小舞乐呵呵地跟上,其余人自然也随了去。
此时,地上已积了寸余的雪,了了一身素衣立在雪地里,风吹衣袂轻扬,飞雪旋舞于周身,还未怎样,已先有了一种飘飘若仙的意境。
“了了身无长物,送不出什么贵重贺礼,只能舞一套家师传授的剑法,聊表心意,”了了把手一拱,“诸位,献丑了!”
“舞剑呀?好!好!”小舞见她选在雪地舞剑,约莫猜到,她舞的大概就是她师傅桑榆名扬天下的“六出”剑法。这套剑法虽然武林皆知,但能从头至尾看完的,还真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了了这把随心虽算不得绝世好剑,但施展出这套剑法,加上了了卓绝的步法身手,雪中舞开来,还真是出神入化,摄人心魄。只见她一挥、一刺、一腾挪,时而柔美,时而冷冽,时而跳脱,轻飘灵逸时如岚霭晨雾,圆转婉丽处似竹露荷风,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都舍不得看漏了一点。等她一套剑法使完,好象好有剑影流光在雪中飞舞,少倾,才回过神来,发出一片喝彩。
“了了姑娘的剑术,当真让人大开眼界!”一旁的高千尺看得虎目精光闪闪,已按捺不住,“高某也想与了了姑娘切磋几招,不知可有这个荣幸?”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机会,叫他这么个剑痴忍住不出手,无异于叫他去死。
“只要小舞不嫌打打杀杀的败了兴。”了了舞剑前就有个这样的准备,她是很好说话的,但是,他还是不要用那么热切地眼神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些怕呐。
“切磋?好啊!”小舞不假思索地答应。他最爱看别人打架,两大用剑高手为他打架助兴,求之不得,“春若,匀烟,翠烛……你们把那些吃的喝的还有炉火都搬出来,咱们边吃边看。”他大少爷可不要为了看打架饿坏了肚子,冻坏了身子,刚才看了了舞剑出了神,现在舞完了,觉得有点冷。
他这样明目张胆地把人当猴戏看的态度,换了别人,就算不怒发冲冠,也该甩袖子走了,但是,了了是脾气多好的一个人啊,那个高千尺,身为下属,更不用说了,此时眼中心中就只有比剑。
了了看春若她们忙进忙出,眼睛一个不留神,瞄到那个黑煞神战回,不由得心想:等我和大胡子切磋完,他是不是也会手痒痒,也要跟她比武呢?一连迎战两大高手,颇有点伤神呐!
一切准备就绪,小舞拍拍手,大声说:“好啦!好啦!看比剑的都坐好了,比剑的把剑都拿好了,刀剑不长眼,扎死人不偿命。”
了了听了笑笑,把剑朝高千尺一递,道:“高兄,请了!”话音一落,随心剑平平地刺了过去。她是女子,如果明摆着让高千尺先出手,未免过于托大。
高千尺迎剑还击,手转剑起,威风凛凛。他走的是刚劲强硬的路子,但强硬而不粗率,刚中带韧,虽不及了了轻灵巧妙,但出手快、准、狠,稍不留神,了了就会落了下风。了了最初还有点不十分当真,存了不能硬碰就闪的念头,吃定高千尺身法快不过她,他也不可能真个把她刺死,打过十几招过后,她已是全神贯注。这个高千尺,剑一出鞘就像个疯子,一个大意,就算性命无虞,也难保不伤筋见血,伤到哪里都不是好事。
他们这里斗得紧张,旁边看着的各位,也被带入剑势之中,一时紧一时缓,比起看了了单独舞剑,更为专注。毕竟,看了了舞剑纯为欣赏,看二人比剑,悬挂是否损伤之余,还有计较胜负之心,特别是那几个丫头,与了了相处这么久,有了关爱之情,但高千尺又是她们月上宫城的人,心底里,希望了了赢,又不愿看到高千尺输,哎呀!好矛盾哪!
正看得紧锣密鼓,忽见了了剑风一转,轻飘飘地剑突地生起一股豪气,隐隐有排山倒海之势,正是拐走她师傅的那个她应该叫师丈的男人教她的她还练不太纯熟的一式“瀚海阑干百丈冰”。这套剑法原本大气盘旋,并不适合女子,但了了使出来,非但未失之柔弱,反而别有一种疏倦流丽之美。高千尺料不到她这一变,意外之下,不免稍稍顿了顿,了了要的就是这个,马上接一式“北风卷地白草折”,只听一声布帛碎裂,高千尺左胸的衣物,给划了个大口子。
一击得手,了了赶紧把剑一收,拱手道:“承让!”
再不住手,等高千尺那股子疯劲又上来,她累也累死了。呼呼——手好酸,好热!雪一沾到她脸上,马上就化了,可见这一场比得有多辛苦。
高千尺也把剑一收,眼中懊恼一闪而逝,立刻沉下去,两眼寒冷地迸出杀机,厉声问:“你是暮府什么人?”
他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谁不知道暮府与他们月上宫城是夙敌,虽说这些年月上宫城相对沉寂,与暮府没有正面的大冲突,但二者对峙的局面未曾改变,这个在宫城里待了这么久的了了,莫非是暮府的奸细?这下子刚放下的紧张又给提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面对高千尺的质问和大家猜疑的目光,了了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暮府她是知道的,很有名的大家族,相较于月上宫城的人丁稀薄,暮府可算是武林中最庞大的家族。可是,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使出的明明是暮府不外传的‘十八式’,你不是暮府的人,怎么会暮府的剑法?”他与暮府中人交过手,不会认错,虽然“十八式”由她使出来有所变化,但招式还是一样的,了了最后使出的两招,就是暮府的剑法。
“暮府的剑法?”了了想了想,恍然一笑,“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原来,师丈可能是暮家的人。她对师丈所之甚少,一直听师傅唤他楚人楚人,她还以为师丈是姓楚,原来,师丈其实可能姓暮,暮楚人。她戏称为“师丈十八式”的剑法,可能应该是“暮府十八式”,这样算来,她跟暮府也算有点关系。
“了了,你不打算好好解释一下?”小舞笑眯眯地看着她说。
“这不太好解释呐!”了了走到檐下,抖抖没融尽的雪花,“传授我剑法的人,究竟是不是姓暮,我不敢肯定,那个人是谁,我也不好说。”
师傅与师丈的关系,江湖上还没有几个人知道,不管他们怎样打算,反正,不能从她这里走漏了风声。唉——如果,小舞他们因为她与暮府有关,要赶她出月上宫城,或者,采取更为强硬的手段,她该怎么应付呢?唉——伤脑筋,她不要离开上暄。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望向上暄,看了看,楞住:上暄呢?上暄怎么不见了?那个时候……她舞剑的时候,小舞嚷嚷着搬东西的时候,上暄明明还在的,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是她与高千尺比剑的时候,还是,高千尺质疑她身份的时候?头痛,脑子更乱了,上暄不是也在怀疑她吧?
“就只是这样?”小舞又问。
“就只是这样。”了了无奈又无辜地笑笑。奸细这个罪名可不轻,月上宫城抓到奸细都是怎么处置的?可惜她空有绝顶轻功,却跑不出这座月上迷城,小甲说过不会再理她了,即使他肯,她也找不到他,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看来,真的是大大的不妙!了了一边摇头,一边在火炉旁坐下,看起来很悠闲地烤火。反正想不出什么办法,不如什么都不去想,师傅教的,要安之若素。
这边众人的心绪都颇不平静,上暄那里却安静得出奇。小舞和春若他们搬东搬西的时候,他就独自离开,来到小舞的书房,铺纸、研墨、调色,一应俱备,毛笔吸满墨汁,便开始作画。是了,他是要画一幅画送给小舞,他将这值得纪念的一天,画下来给小舞做生辰礼物。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全然未知,只是一心一意扑在画笔上。画完最后一笔,自己端详一番,还算满意,嘴角抿起一抹浅笑,目光柔柔地,落在画中随雪翩舞的身影上。
“上暄——”小舞走进来,看到桌上的画,“这是给我的吗?”
画上画的,是众人在廊下观看了了舞剑的一幕,从春若、匀烟,到花碾尘、战回,无不形神兼备,气韵生动,当中最光彩夺目的,要数小舞自己,在一天一地的白雪掩映下,如一轮初升朝阳,绚丽逼人。与他相比,衣袂飘转的了了,仿若化在雪影剑光里,清淡到会被人忽视,但再看一眼,又觉得那雪影剑光都是她,无处不在——小舞攒起眉,望向上暄,慢慢地说:“方才,了了使出了暮府的剑法。”
“是么?”上暄有条不紊地清洗毛笔,洗完一支,挂好,又接着洗另一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是啊!这确实不能代表什么,当初,了了还是咱们抓来的。”小舞坐到旁边,安静地看着上暄。
“所以,你什么也没做?”
“不然怎么样,难不成把她锁起来,严刑拷问?怎么说她刚帮我取出血心蛊。更何况,除了她会几招暮家的剑法,也没有其它凭据。”就因为想到血心蛊,才打消他对了了的怀疑,当初,他连性命都可以交给她带来的那个不知底细的小孩,没道理因为几招剑法,就怀疑她别有用心,退一步讲,就算她真有什么居心,针对的也不会是他。
“你完全没有任何举措?”上暄又问。
“当然不是。我让春若贴身侍侯她。”这样一来防个万一,二来,也让高千尺他们放心。春若的武功是不及了了,但她细心机敏,设想周全,而且,了了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一定不会随便甩掉她。
“她现在人呢?”依了了的性子,应该不会哭哭啼啼辩解申诉。
果然,月上舞翻翻白眼:“她?和春若她们堆雪罗汉,玩疯了!”跟个没事人一样,瞧得高千尺那个惊讶呀——胡子都快飞起来了。
月上舞把春若安置在了了身边监视她,对了了而言,反倒像遂了她的心愿。她正愁一个人住太冷清,以往她们都是来了又走,不像现在,可以秉烛谈心。了了问来问去,无非就是上暄的事,小时候淘气不淘气啦,爱吃什么啦,有什么习惯啦,这些事无关机密,事实上身为奴婢,春若也不知道什么机密,乐得告诉她,说到有趣的地方,两个人开怀大笑。春若在小舞身边小心侍侯,在众丫头面前掌握分寸,难得这样轻松自若,监视了了的任务,对她而言,也不象是任务,反而像放假。当然,该留意的,她还是留意到,比如:了了看似马虎随便,有时也很小心谨慎;又比如:了了笑容清亮爽朗,叹气的时候,会透出一股清幽地哀伤,她知道,那是因为月上暄。暄公子是众多女子爱慕的对象,亲切、和蔼,又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叫人看不透,所以,连了了这样乐观的姑娘,也不免要哀伤了。
“春若,你说,上暄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不知道。”春若抱歉地说。其实她是知道的,暄公子对了了姑娘,比对其他任何姑娘都要好,可是她不敢说,如果暄公子喜欢了了姑娘喜欢得还不够,如果暄公子不打算与了了姑娘在一起,她岂能随便给她希望?
“你也不知道呀!”了了又在叹气了。有没有人知道呢?或者,连上暄自己也不知道?
了了克制着自己不去见上暄。因为她想,她被怀疑为奸细之后,很可能就会被赶出月上宫城,也许这辈子就见不到上暄了,现在就当练习。她忍了两天一夜,终于放弃。如果以后都见不到,现在,不是更应该抓紧多看几眼,反正撇开这些不谈,她真的,真的很想见他。
去晾心斋的路是了了再熟悉不过的,而且,还有春若一起。那场雪很大,也终归停息,渐渐融化,四处都有残迹,透出一股凄凉的意味。
了了轻轻地推开门,书房没有人,书房的隔壁,就是卧房,她张望过,但没有进去过,记得里面布置很简洁。她一进去,鼻端那抹属于上暄的淡淡地味道更清晰了,他就在里面,就睡在床上,披长的黑发有些凌乱,衬得脸有些发白,他病了么?
身为姑娘家,她应该马上出去,可了了控制不了自己想接近的愿望。她轻轻地走过去,蹲下身子,睁大眼睛静静地端详。看着看着,一个模糊且强烈的念头突然窜了出来,她低下头,屏住气,飞快地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上暄脸上啄了一下,就那么小小一下,脸已经绯红了,耳朵里扑通扑通响起可疑的心跳声。
了了,你真不知羞!她在心里自责,但没有一丝一毫后悔的意思,脸蛋红彤彤像生辰那天春若拿来的红鸡蛋。
上暄还是睡得很沉,了了仍旧蹲着,为是不是该马上离开而犹豫。春若还等在外面,待久了不好吧?
她不知道,她方才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恰巧经过窗外的月上舞的眼睛里。这个女人,居然吃上暄豆腐!小舞在窗外看得七窍生烟,差点忍不住要冲进去。
了了犹豫了不是很久,随后,立起身,倒退着蹑手蹑脚走了出去。这么走,如果上暄碰巧醒过来,她可以解释为自己刚刚进来,而且,还可以多看他一会儿。
小舞恨恨地盯着了了退出去,转过头去看上暄。上暄已经坐了起来,一动不动地望着房门,眼神清醒沉静。
他是醒着的?小舞不可思议地张开嘴。他还以为上暄毫不知情,但这样看来,他一直都是醒着的,可……他就这样由着了了为所欲为?上暄,是喜欢上了了了吗?或许,比喜欢更多?
和了了一样,上暄没有发现窗外的月上舞,他的思绪,沉浸在对方才情境的回忆之中,了了柔软细腻地触感,像一个烙印,印在他早已紊乱的心口,如同最初,她在花海中徘徊的身影。
他可以避开的,但是他没有,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怎么可以爱上一颗想飞的心?她应该有一片更为广阔辽远的天空,应该有一双无拘无束的翅膀伴她飞翔。他没有那样的翅膀。
上暄——
小舞凝视着他眼中渐浓的痛楚,对了了的气愤变成对上暄的歉疚。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要失去上暄了,可是还来不及难过,就看到了上暄的痛楚。他从来没有在上暄的脸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不是似乎,不是好象,上暄是真的,爱上了了了。上暄爱上了了,却因为他,放弃了这份爱。上暄选择的是他,而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上暄是为了他才留在月上宫城。当年,祖母要将上暄送走,因为月上宫城里容不下两个继承人。他的祖母并不是上暄的祖母,而是祖父的继室,他们同为月上家的后代,也同为未来城主的竞争者。他出世时,祖母已掌握实权,她要扫除上暄这个障碍,要将他远远地送走。是上暄求祖母让他留下来,并发誓永不沾染城主这个位子,他留下来是为了照顾他,照顾他唯一的叔叔的儿子。他照顾他,爱护他,教导他,没有人比上暄对他更好,连一心将他栽培为城主的祖母,也比不上。现在,上暄又要为了他,放弃他本来可以拥有的爱情吗?
他是不喜欢了了老是对着上暄垂涎三尺,但是,会不会还有人,能像她那样爱着上暄?他是应该马上将了了赶走,还是,把她留下来?他真的,很讨厌和人分享上暄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