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亭》阳光已至

4、朱星变 (承)〈离魂山庄篇〉

　　奔驰的骏马在密林之处停了下来。欧阳灭和苏慕雪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东西了，饥肠辘辘的两人终于在密林处停了下来。如此庞大的密林中一直弥漫着血腥味，“到了！”欧阳灭下了马，探索着四周，这样的地方，就是自己从小到大所呆的地方吗，阴湿而诡异。慕雪有点想呕吐，但他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他从背包中取了少许药草，用力将草拈碎，然后放在慕雪的鼻前，果然是神奇的东西，血腥之味突然消失了。慕雪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安的什么心，若是要加害自己也不用等到现在，可是，若是不加害，那早也应该放了自己。骏马的眼睛出现红褐色的斑点，像发了疯一样，踢开两人，朝远处跑去。
　　怎么了？好恐怖的眼神。即使是畜生也一样，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血咒之光，欧阳灭很平静地说。他把拈碎的药草又放回背包中，那草应该是宝贝。他解开了慕雪的穴道，“这里可不是你们那离魂山庄，最好不要离开我，不然丢了小命，我可没办法再救你了。”这样的话确实让慕雪一惊，她不走了，一直站在密林之外，她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的确想逃跑，可是，这不是长安，也不是离魂山庄，这里是西域啊。自己根本不知道路，又能逃到哪里呢？她不愿跟上欧阳灭，“我不要，我不要进这鬼林子，我不要，欧阳灭，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我要回去，我要回离魂山庄，我不想死，不想死。我……”当初那个凛然的女侠此刻变成了胆小怕事的一般女子，这就是离魂山庄苏云峰的后人？欧阳灭不愿意再想下去，他回头，抱住了慕雪，“有我在，你怕什么？我不会让你死的，放心……”当欧阳灭说完这些话时，不单单是慕雪感到吃惊，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顿时放开了抱住慕雪的手，然后走进了林子，慕雪看着快要消失的人影，赶紧跟了上去。

　　翠烟门外。
　　各大门派的高手已经汇聚在此处了，只见翠烟门的红色花木门一直紧闭着。方才酒店中的刀客大吼一声：“妈的，和邪教勾结就不敢出来见客了吗？”刀客手中的刀盘旋在手中，瞬间犹如一枚飞镖，顿时脱手，回旋于空中，越过高高的红墙，只听见“晃荡”一声，门开了。
　　“果然是武夷山的高手啊，不愧是被称为‘铁面狂刀’的罗平崖，失敬失敬啊。”背后一位剑客说道。
　　罗平崖狂笑，“哪里哪里，只不过是搬门弄斧，先师的刀法，在下只学到皮毛而已。”看着打开的红色大门，他正准备走进去，却被一只手拉住，那人正是慕雪的师兄羽良。“罗前辈，不可，恐防有诈！”果然不出所料，大门的四周放出毒烟，江湖人士纷纷退后三尺。
　　“是大光明宫的毒，大家小心。”语罢，一群红衣女子走了出来，其中一位蒙着面纱。
　　“那是是鸿雁语！”不知道谁叫出了眼前蒙面女子的名字，一枚毒针已经刺中那人的喉咙，顿时毙倒在地。“是鸿雁语，是翠烟门的掌门啊。”接着所有人开始议论，“鸿雁语，是毒妇啊。”“鸿雁语，太可怕了！”一些武林人士纷纷逃离。羽良站了出来，“大家不要乱了阵脚，我们不要怕，邪是压不倒正的。”听到羽良的话，罗平崖也为大家鼓气：“是啊，既然是毒妇，我们就应该群起而攻之。”
　　“哈哈哈哈……毒妇……哈哈哈哈，原来我只是一个毒妇！”鸿雁语觉得这中原正道也真是可笑。“我问你们，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们翠烟门和大光明宫的人勾结？你们又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地破我翠烟门的大门？”羽良也不知如何回答，对于翠烟门勾结一事，的确不知道谁传出的，只是各门派都接到飞鸽传书，上面说翠烟门中窝藏大光明宫的人，且门下弟子香魄和大光明宫的少宫主有染，而且这次大光明宫的人是为了一举占领中原地区，所以请各大门派的高手出山，阻止这场阴谋。
　　“为什么不说话？是理亏了吧……哎呀呀，原来中原的正道不过是一群不明是非的酒囊饭袋啊。哈哈哈哈……”罗平崖握紧了手里的刀，真想上前杀了这毒妇，可是羽良拉住了他。鸿雁语转过身，准备叫门下弟子送客。
　　“慢着……”一个声音留住了鸿雁语。那人正是羽良。“若是门下真未藏大光明宫的人，那就让我们各位进去看看如何？”
　　一开始鸿雁语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年，眉宇间透露的是“侠义”二字，本来有几分好感，可是这话让鸿雁语有些生气，“混帐！我翠烟门可是你想进便进的地方吗？”羽良拔剑，“若是掌门真的问心无愧，那又何必怕我们检查呢？”鸿雁语见对方有拔剑之势，从袖中抽出一丝红线，“那就看公子有进去的资格没有了！”说完便飞到人群中，一丝红线割断了周围人的喉咙。所有人退后，为羽良和鸿雁语留地方。
　　“翠烟门果然强，可是，离魂山庄也不差……”

　　“这里是哪里啊？”慕雪拉着欧阳灭的手。跟着他走进林子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可是欧阳灭不说，他眼神中充满着惊慌，其实他不想这么快就带着慕雪进血洞。
　　慢慢地，一个如同红色旋涡的洞穴出现在两人面前，血洞，还是到了。
　　“欧阳灭，我怕……”慕雪躲在他身后。
　　欧阳灭非常从容地走进了洞中。
　　伸手不见五指，洞中有水滴的声音，可是却夹杂着血的味道，周围有花，略微的血色，那是叫作“血香”的茶花，一般只生长在黑暗的角落。即使不再闻到血腥味，慕雪还是很想吐，欧阳灭捏住了她手上的穴道，慕雪才慢慢恢复。
　　“来了吗？”好冷的问候，犹如千年冰山一般。慕雪的手放在了欧阳灭的腰间，以便有危险时好拔剑逃离。
　　光渐渐射进慕雪的眼睛，很微弱，但是可以看清楚洞中的一切了。果然是红色的“血香”，花朵的旁边是一堆堆森森白骨，凌乱的发丝散在地上，“血香”旁边的石柱上一滴一滴的是血，掉落在绯红色的花瓣上，液体瞬间消失，果然是花瓣在贪婪地吮吸着红色的液体。慕雪终于晕了过去。
　　血香的深处，有一朵最大的花，“喀嚓，喀嚓”一般断裂的声音从花瓣处响起。是什么？朱星开始颤动，仿佛为之应和，花瓣终于张开了，一个全身疙瘩的女子坐在其中，诡异的笑，疙瘩开始破裂，流出如脓般的液体，她舔了一口，欧阳灭也吓了一跳。
　　不过才半个月没有回来，师傅已经变成这样了？欧阳灭握紧手里的朱星，坦然地看着花朵中怪异的女子。那是他的师傅——欧阳沧海。
　　“师傅！”
　　“怎么？害怕了？”沧海依然带着异样的笑，“乖徒儿，你去中州的那几天，师傅可真难受啊。”沧海终于收起了笑，一脸惆怅。真是性情不定的人。“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只有用念力传到剑上和你说话。你也知道，师傅我可不能用太久的念力。其实，再过几天，师傅就可以练成‘魅刹血功’了。但是，既然遇到苏家的人，我就不急于练功了。哈哈哈……”沧海的手一直放在花上，不断跳动，似乎维持着什么。
　　欧阳灭知道沧海喜欢把年轻女孩抓来，杀之用血，但是眼前的女孩不同，因为是苏家的人。说实话，欧阳灭心中根本没底，不知道师傅究竟要把慕雪怎么样。
　　“师傅，这个女孩要怎么处置？”欧阳灭指了指慕雪，眼睛却一直望着沧海。
　　沧海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这个少女，多么美的一张脸啊，可是，又怎么样呢？当初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可是，是那个人，是他，无情地划破了自己的脸。沧海的脸变得很难看。“杀……杀了她！”欧阳灭拔出朱星，剑尖慢慢靠近慕雪的喉咙。接着，血丝浸了出来。
　　“慢着！不用先杀了她……”沧海用左手按住右手。“把她那张脸划破！”
　　什么？欧阳灭以为只要快速地让她死去，便可以免去过多的折磨，而此刻，他又怎么忍心在慕雪的脸上留下印记呢。“师傅……我不能……我可以帮你杀人，但是，我绝对不能……”
　　沧海看着眼前的少年，多么像当年的他啊，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的……
　　尘封的记忆一下子重新浮现在脑海里，他，欧阳桓，在那个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大厅中，欧阳家的所有人都看着这个欧阳家的长子，他的手里握着剑，剑的尖端正对着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喉咙，杀了她，为了全家族的人。
　　少女扭过头，不理会任何人。
　　“杀！杀！杀！”大厅里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要杀便杀，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我是不会当人质去要挟我哥哥的！”
　　欧阳桓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少女的颈上割可一条痕，血丝浸了出来。“不，暂时先不要杀她！”欧阳桓的父亲阻止了他。“把她的脸划破！这样让那苏家老贼知道她还活着，但是一旦他毁约，这烂脸的女人也不会有人要了！”
　　欧阳桓看着大厅里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一切加在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身上。他还是拔了剑，所有人都等待着下面的好戏，可是……
　　“啪！”绑少女的绳子断了，欧阳桓抱着少女，“爹要我杀她，我绝对遵命，但是，若爹要我毁他面容，我宁可自己去死！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大家就放了她吧！”
　　欧阳家族的人都惊讶地看着欧阳桓，这是欧阳家的长子吗？为什么帮着仇家说话？“不可以……”父亲打断了欧阳桓的话。
　　少女依偎在欧阳桓的怀中，看着这个少年，若不是两家有仇，她一定嫁给他。她心中默默地想着。此刻，一人冲了上来，欧阳桓以一剑便赢了来者。这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抱着少女，一直向前冲，到底终点在哪里，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阿桓……”沧海突然叫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沧海抬起头，“阿灭，我已经知道了，也许不久，你就会离开我了吧……”欧阳灭看到师傅脸上的表情，那是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欧阳灭放下手中的慕雪，慢慢踏入血香中，“不！师傅，阿灭是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要不是那一年师傅救了我，我早被山上的野狼吃了。师傅是不喜欢阿灭了吗？那我马上帮你把她的脸毁掉。”尽管是那么的不忍，但是，当初若不是沧海舍生跳入狼群堆中，就不会有现在的欧阳灭了。
　　“不，不用了。不要让她出去了，我还有事情要问她呢。师傅有点累了。慕雪……果然人如其名啊。可是，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雪了。”沧海收起了花瓣，消失在洞中。

　　一切都有变动，就像天空中的星辰一样，阿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