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云生系列（景卿）》公子离忧

3、番外 弗知弗知

　　常胤一直不明白为何长老们都会对那个痞子样的景天如此重视。论天资，论能力，论性格，论才干，那个满口胡言乱语没个正经的半大小子哪里有一点比得上大师兄？
　　长老却一甩长袖背对他，常胤，蜀山探子，只需要完成任务，不必问缘由。
　　竟连大师兄也只是微笑领命，转身时衣袂纷飞如山间云气腾涌。
　　常胤顿觉哭笑不得，师兄，敢情我是在这儿白担心你了？

　　师兄是竖着去，横着回来的。
　　师父与长老给师兄疗伤，常胤再着急也只能在一旁团团转，看得一干师弟眼花。
　　而后，为了等师兄醒过来，他在床边守了一夜，没有合眼。
　　师兄脸色依旧苍白，却不比刚回来时的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只是在眉心浅浅地，折了一痕。
　　常胤这时隐约想明白了一些景天的与众不同之处。当他知道是那个小混混将身受重伤的师兄背上蜀山来的时候，说不震惊是假的。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什么样的心智与毅力，才能在背负一人的同时，登上这万丈险峰。
　　但是常胤对景天依旧没什么好声气。他不会忘了，同时，也就是因为这个小混混，师兄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等到师兄终于清醒，眉仍蹙体犹虚，居然开口便问，景兄弟呢。
　　常胤热切的表情瞬时便冷了下来。
　　“那个小混混？”他口气臭得发硬，“要不是师兄你，他哪有那么好运。”
　　师兄只是瞥眼向一旁，微微地一笑，仿若安抚，仿若纵容，仿若无奈，仿若了然。
　　“我真不明白，蜀山这么紧张，锁妖塔又未平静，你找那个俗人能做什么？”
　　他看见师兄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被前来通报的师弟们打断了。
　　师兄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带着蜀山一众弟子匆匆赶往通天石。
　　常胤知道师兄伤还没有好透，但他无法劝阻。
　　从来，师兄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动摇。
　　他只能够在师兄身边，看着。
　　守着。

　　没有徐长卿，就没有今日的常胤。
　　刚进蜀山时，他若只是一团泥巴，那么便是师兄一点一点地将他捏成型。
　　常胤，建言剑的这一招，你不能只用手腕挑，肘部要压住。
　　常胤，有时候即使你是对的，对待别人言语也不要太硬了，需知闻者如山，言者若水。
　　常胤，是谁说你没有长处的？说到记忆力，便是蜀山众人加起来也不及你一个。

　　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师兄。
　　所以当师兄的眼睛看向谁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知晓的。
　　至少，曾经，是第一个知晓的。
　　通天石，师兄首先注意到的，是景天的手。
　　景天。竟然是景天。

　　师兄临行前，唤他去后山，说是最后一次舞建言剑给他看。
　　建言十三句，每句都是一道谜题。言生言死，言得言失，言德言行，言善言恶。
　　师兄舞剑从来是极潇然的，惊鸿掠影，游龙行空，一剑一诗。
　　剑尖在虚空中一点，师兄收了剑，银芒闪动：“常胤，你都记住了么？”
　　他点头：“记住了。”
　　师兄拍了拍他的肩头：“常胤，以后我不在蜀山……你要多照看师弟们，督促他们修习，你自己也别太硬气惹长老们生气。”
　　常胤失笑：“师兄，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着。”
　　师兄只是牵了唇角，轻浅地一笑，甚是好脾气的模样。
　　他不由得便有些担心，为了师兄这份不愠不火。
　　“师兄……便是景天了么？”
　　师兄闻言一愣，看向他，一双眼黑白分明地清明，而后微微一叹：“是啊，便是他了。”
　　便是他了。
　　其余的问题，也就不必再问。
　　常胤执剑拱手：“师兄，你……要多保重。”
　　眼前的白衣人，颔首，微笑。

　　虽则如此，常胤依然不待见姓景的小混混。
　　无极阁前，景天被他一手策划的蜀山弟子剑阵震得目瞪口呆的样子让他不由得心里好笑。
　　这个人其实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谁欺负谁，也都还不一定。
　　真想知道当这个人知晓师兄真面目的时候又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他应该不会看到了吧。
　　师兄转身的背影已不是纯白色。
　　也没有一个名为常胤的人在一旁，看着。
　　守着。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