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季节|傅卫军同人}灿阳照我》惢明

7、第 7 章

　　林灿收到了一封感谢信。门口值班亭的大爷说，把这封信放到窗口的人比他来的都早。
　　牛皮纸信封的正中央规规矩矩地写着“林灿收”。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很用心，字体有些丑但工工整整。
　　林灿正缺一份材料提交提前转正的申请，此时的这封感谢信正巧填上了这个空缺。
　　于是，当天下午林灿高高兴兴地提交了转正申请。
　　抢劫金店的飞车党依旧在外流窜作案，新鲜的尸体被带回，侦查工作在紧锣密鼓的举行，刑警队的人手被分成一批又一批：查监控、民间走访、对比数据库、抓捕犯罪嫌疑人、审讯……
　　一无所获。
　　几个数据库里能查到的有前科的嫌疑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民间走访和监控调查也不尽如人意。
　　林灿跟着马德胜做现场取证和调查，同时负责和法医打交道。
　　林灿再次见到老章，是在解剖室。彼时老章正一边跺脚，一边拿一个大勺子掏出死者的胃内容物。
　　“（咚咚咚）章法医，（咚咚咚）章法医，（咚咚咚）章法医。”林灿敲着门。
　　“进来。”隔着门板，老章的声音显得闷闷的，“记得跺脚，地上有蛆。”
　　林灿面不改色地笑着带上了门。
　　“师傅让我来解剖室找您了解下进展。”她站在门口远远观望着章法医的操作，不动声色地戴上了口罩——尸臭味可不好闻。
　　“不用着急，下一步就是死亡时间推测了。最快明天早上我会让我徒弟把完整的报告送到你们办公室去。”章法医扒拉着刚盛出来的胃内容物回答道。
　　“好的，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帮我打份饭吧小林，不用太多，别打肉菜。再帮我跟食堂要一捆香菜。”
　　林灿走了。
　　老章沉默着，拿起了一旁的骨锯，看向尸体的头骨。
　　……
　　李东升追了林灿四年。
　　他是林灿的校友，早她两届毕业。
　　李东升的父亲身居高位，身边不乏奉承巴结的狗腿子，追求他的漂亮女生不在少数，他也来者不拒。
　　李东升注意到林灿是在她大二那年。他带着他新换的女朋友到饭店吃饭，林灿在餐厅端盘子。
　　彼时林灿已经在校园内小有名声，是别人口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她人缘极好，但对所有人都和和气气的端着笑脸。
　　一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
　　但李东升看不起她。
　　二十出头的年纪，温室中长大的青年天真得可怕，有的是一腔的热情和张扬的个性，讨厌死气沉沉的物件和人。
　　他讨厌林灿那面具一样焊在脸上的微笑和圆滑的做派。
　　那天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整顿饭嘴角就没下来过。
　　高高在上站在领奖台上的好学生，此时正在为他端盘子上菜。李东升像是抓住了林灿唯一的把柄——贫穷。
　　他开始追求林灿，想看到她为金钱和权势委曲求全溜须拍马的模样。
　　他想看林灿从高处掉下来。
　　可是林灿不上钩，和他不近不远地保持着朋友的关系，她不答应李东升的追求，也不敢拒绝李东升的示好。
　　两个人逐渐熟悉起来。
　　李东升觉得林灿没个性。
　　林灿说自己玩不起个性。
　　他问林灿为什么要那么努力。
　　“你的命生的很好，不忧柴不忧米，家里也有关系，”林灿认真地说，“我跟你不一样，我必须努力。我希望凭我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台阶，这样慢慢地做上来。如果我不努力，也许初中毕业就辍学去打工，最多就是过多两年成年，随便找个人嫁了，生一大堆孩子穷一辈子。”
　　李东升终于窥到了社会底层残忍艰难的生存法则，这对于他来说是新鲜的。
　　他看见活生生的，父亲口中讲的人民。从林灿的身上高高在上地俯视艰难挣扎的人，庆幸着自己的幸运，又为自己肯了解这些而感到高尚。
　　……
　　林灿的母亲已经下葬，李东升要走了，林灿到火车站为他送行。
　　李东升拎着行李，两人沉默地对站着。
　　“火车马上到了，我就送你到这吧。”林灿笑眯眯地说。伴随着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机车的车头喷着白气驶来。
　　“林灿，”他急促地开口，声音又忽地放缓，“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难道不想离开桦林那个又穷又危险小地方吗？你知道的，只要你答应我，我马上就能让我爸把你调到大城市来。”
　　数不清这是他的第几次表白了，林灿离开的脚步停下来，转过身，依旧微笑着看向他：“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不会喜欢你，李东升。”林灿慢悠悠吐出一口气，“我大概永远不会喜欢你。”
　　李东升向前几步将她抱紧。
　　他手臂太紧了，似乎要把她揉进他身体里。
　　她仍没什么反应，呆呆地任由他抱着。
　　“我们来日方长，林灿。”李东升的声音透着迷茫和固执，“你可以不喜欢我，你总有一天会接受我的。”
　　“还有，”他松开林灿，拎起行李向还没停稳的火车走去，“你其实挺有个性的林灿，你挺倔。”
　　林灿不尊重李东升，她始终认为他是个二世祖，是个含着金汤勺出生，三分钟热度的天真过分的毛头小子;李东升也不尊重林灿，她只是他见到的最奇特的一朵花，他对她的爱情显得低贱，而欲望却纯粹到圣洁。
　　李东升暗暗觉得，他可以毫无芥蒂的爱这样的林灿，是称得上伟大的。下意识里，林灿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带着不堪的。也是这些不堪，才让李东升觉得自己的爱是高高在上的施舍——给一个美丽乞丐的施舍。
　　林灿就像块棉花，怎么磋磨都没反应，不认输，还能恢复原状，绵软温吞能气死个人。她从始至终是微笑的，虽然别人看到了一张笑脸，但并不知道笑脸背后是什么。微笑是一种很有价值的工具，它能激励朋友的情绪，让敌人捉摸不透，并确保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掌握控制权的是你。
　　她永远都不会和人吵架，对李东升这样的人有着近乎蔑视般的包容，包容到不屑于跟他讲道理，包容到让李东升感到低俗和自卑，把他憋到恼羞成怒。他通过父亲的权势，给林灿分配了一个极其不利的岗位。这是他对林灿的报复，也是社会给林灿上的人生的第一课。
　　他们俩的关系虚浮而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