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我》月戊

4、chapter 4

　　回到教室，陶萤才知道原来不止自己被警察问话，班里乃至其他班上的学生也有很多被问过。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很多同学都只是好奇跟她问了几句，之后就各自围在一起低声讨论去了。

　　到这时候，学校里也只有她和校方领导知道张辽从她家楼上跳楼自杀的事。

　　不过这事终归是纸包不住火，还没开始晚自习，张辽跳楼自杀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起因是有走读生接到家里电话，知道了有人跳楼，一经打听，知道了跳楼地点在某个小区，接着各种各样的消息冒了头，网上也有不少知情人提到自家小区出了事，死的是北城高中的学生等之类的信息，学生们一一对应，最后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有同学好奇问陶萤，“这事儿真的假的？”
　　陶萤一脸担忧，“不知道啊。”
　　“可他们都说，张辽是从你家楼上跳下来的。”
　　陶萤面露惊恐：“啊，早上我下楼的时候确实看到了很多人围着，该不会那个就是……”

　　话没说完，陶萤已经眼眶泛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警察跟学生们打听张辽，无非就是问了一些大概情况，比如跟谁关系好，在学校里有没有跟谁发生过冲突之类的，谁也没想到张辽竟然会跳楼自杀。

　　他们都以为陶萤多少是知道情况的，毕竟他们关系比其他同学要好得多，但现在看来，就连陶萤也是刚刚才知道此事。

　　见她呼吸急促，像是要哭的节奏，其他人也不好继续多问，纷纷宽慰。

　　八卦是其次，毕竟是自己班上的同学，大家主要还是想知道他跳楼的真实原因。

　　陶萤接过同学递来的纸巾，在干涩的眼睛上抹了几下。

　　晚自习下课后，班里其他走读生陪着陶萤一起走出校门，很多学生认识陶萤，也听说了张辽的事，时不时侧目看来，谁都不敢贸然开口去问。

　　因为走在陶萤身边的几个同学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走出没多远，其他学生各自走不同路线回家，路上人渐渐少了，为了不耽误班里同学回家，陶萤让他们先走。

　　其中一个女生有些犹豫，低声问她：“你真的没事吗？”

　　陶萤笑着说没事。

　　那个女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片刻后，自顾自一点头：“那好，那我也走了。”

　　回到家，陶萤如释重负。

　　张辽跳楼自杀这件事，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实感，总觉得像在做梦。

　　因为她了解张辽，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在现实发生，所以当她今早从班主任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后来又碰上警察的时候，她都感觉有点恍惚。

　　张辽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那可是张辽啊。

　　一想到这个人，陶萤不自觉想到了他那副黏人的狗皮膏药样，这样没有自主意识，一天到晚只会围着她转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得这么毫无征兆呢。

　　不，也许是有征兆的。

　　只是被她忽略了。

　　夜空中飞扬的黑色发带浮现眼前。

　　或许……或许张辽根本就不是自杀。

　　想到这，陶萤起身走到窗边，探身出去，转头看向楼顶。

　　正如今早凌晨两点半，她被雷声惊醒时。

　　那条随风飘扬的发带不在那里，那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好像是张辽。

　　可张辽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陶萤头皮一紧。

　　她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走到房间中央，一颗心狂跳，几秒后，她抓起手机，冲出家门，直奔楼上。

　　去往天台的门是开着的，锁不知是谁打开的，就那么随意的扔在台阶上。

　　过了这扇铁门，往上走，走过楼梯拐角再往上就是天台。

　　她放轻脚步往楼上走，楼里是感应灯，一丁点动静都能让它亮起，一旦灯亮了，楼上那位会立马知道有人上来了，所以她需要尽量避免发出声音。

　　她看了眼手机，又是一阵鸡皮疙瘩直往上涌。

　　时间是，2:31

　　刚好，就是她凌晨看到尸体的时间。

　　楼上传来吱呀一声，陶萤脚步一顿，定在原地没动。

　　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楼上的人开门了。
　　这人是要走了吗？
　　还是已经发现她了？
　　那真的是张辽还是其他打算跳楼自杀的人？

　　陶萤自诩听力不错，却迟迟没听到有人下楼的脚步声。

　　有些时候，人就是喜欢自己吓自己。

　　她不禁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个恐怖短篇小说，里面的主角就跟她现在一样，看到了死而复生的人，主角之所以确定那不是活人就是因为脚步声。

　　死人走路，脚尖不着地。

　　所以，当然听不到脚步声了。

　　陶萤慢慢往后退，一步，两步——慢慢仰起头，看向楼上。

　　楼上很黑，她看不清那黑暗里是不是真的有人，但人的视觉被弱化的时候，别的感觉就会变得极其敏感，就好像你明知那里没人，但由于太黑，所以你立刻开始怀疑自己，不受控的展开头脑风暴，最后得出一个自己都觉得很离谱的答案。

　　她觉得黑暗里站着一个人，正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似乎在这样的场景中，只有这种画面才是最真实的。

　　退到第三步，脚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嘎吱声，陶萤来不及反应，便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弹了出去，同一时间，她抓住旁边的栏杆，稳住平衡，楼道的感应灯亮起，她仰头，看到楼上空无一人！

　　回头扫过四周，她看到了墙角正在转圈的矿泉水瓶，想来刚才就是那东西差点绊倒了她。

　　她眨了眨眼，忽然做了个决定，深吸一口气，转身下楼。

　　她依旧走的楼梯。

　　一边下楼一边点亮手机，在经过拐角墙上的消火栓箱时，踮起脚尖将手机往上一放，没作停留，快步走出安全楼道，跑到家门口，开门钻了进去。

　　一进门，陶萤便打开门上的猫眼查看外边的动向。

　　等了十多分钟，不论是楼道还是走廊的感应灯都没亮，她很想现在出去取回手机，看看刚才是不是拍到了什么。

　　因为电梯里有监控，所以那人刚才如果真的在楼上，多半会选择走楼梯。

　　安全楼道那边可没有监控，有的，只是她开了直播的手机。

　　安全起见，她会等到明早、哦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几小时后再去拿回手机，因为那个时间点这栋楼有个减肥的大叔会来回爬楼梯。

　　陶萤放心去睡觉了。

　　也许是整个人突然松懈，睡意一下子袭来，挡都挡不住，她回了房间躺下就睡，以至于忘了一件事。

　　她忘了把门反锁。

　　后半夜，半梦半醒间，陶萤感觉家里进人了。

　　那人脚步声非常轻缓，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那人正在她的卧室来回踱步，仿佛是在找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又担心被她发现，所以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细微无声。

　　陶萤不明白那人想干嘛。

　　偷东西？不太像。想杀人？也不太像。

　　她想了很久，脑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杂乱的想法，她从里边选出一个最有可能的——难不成是出现在天台上的那个人？

　　接着，她想起了自己好像忘了把门反锁。

　　想到这，陶萤睡意全消。

　　她没敢睁眼，因为她听到那人似乎站在了原地，正在黑暗里静静盯着她看。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失去了视觉，听觉就会莫名变得很好。

　　她听出那人在缓缓靠近。

　　听出那人俯身下来。

　　陌生的气息压了过来，带着一点淡淡的花香，陶萤说不清那是什么花的香气，只是觉得闻起来让人安心。

　　她极力克制着呼吸，继续装睡，但那双盖在夏凉被下的手却忍不住蜷缩起来。

　　那人还在靠近。

　　忽然，她呼吸空白了一秒，这一秒，她感觉胸口压上了什么重物，时间仿佛拉长到一个世纪，接着重物移开了，温度来到她耳侧。

　　一道低缓平淡的男人嗓音钻进她脑中。

　　“我知道你没睡。”

　　这道声音犹如一把刀，刺进了陶萤的心口，话音刚落，她就像是一个长时间憋气的潜水员，气息消耗殆尽，忍不住冲出水面，想要夺取一口新鲜空气一样猛地睁眼，发觉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房间，还跟以前一样，没有来回踱步的男人，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枕头，耳边的闹钟正发出嘀嘀叫声。

　　她拍掉闹钟，丢开枕头，茫然起身。

　　愣了几秒，她突然抓起身上的夏凉被凑在鼻尖嗅了嗅，香气是有，但却是林香最常用的那一款带香氛洗衣液的气味。

　　是梦吗？

　　陶萤翻身下床，抓了抓头发，环顾四周，仍然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得走出卧室。

　　起床第一件事不是洗漱，而是先到楼道里拿回手机。

　　到了安全楼道29F-30F之间的拐角处，陶萤没看到手机。

　　果然，在她之后有人下来过，并且发现了她的手机，还拿走了。

　　没关系，她开的是直播，只要在另一个手机上登录账号就可以看到昨晚直播的录屏记录。

　　原本她昨晚就可以登录了看的，但账号被她设置了安全验证，换手机或电脑登录都需要验证，昨晚她走得急，拿的手机刚好就是收验证码的那个。

　　贸然登录账号，只会引起那人注意。

　　不过还好，直播软件她留了个心眼，用的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几款，而是她前不久弄到的一款小众软件，功能很简单，就是直播。

　　打开直播跟相机录视频的界面没有任何区别，但要退出的话，就会跳出一个方框提示需要输入密码，如果没有输入密码强行关机的话，刚才录到的任何画面都会保存到后台，想要回看需要付费，软件的开发人员就是借此营利。

　　考虑到紧急情况需要留证据，陶萤才会下载，没曾想这回就派上了用场。

　　眼下没了手机，她得想想其他法子。

　　匆匆下楼，正欲走出楼道，忽然有人叫住她。

　　“哎！你是在找这个吧？”

　　陶萤转头看到那个经常爬楼减肥的大叔，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她的手机。

　　她面上一喜，走到大叔面前，她对着大叔激动地说：“谢谢谢谢，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还好被叔叔您捡到了，真的太感谢了！”

　　陶萤笑着接过手机，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

　　大叔嘿嘿一笑：“没事没事，小姑娘你也是运气好碰上我，要是换了别人，指不定就把你这手机给拿去卖咯。”

　　陶萤连连点头：“是是是，太谢谢您了，那个……我就不打扰叔叔您锻炼了哈。”

　　大叔摆摆手：“去吧去吧，上学别迟到啦。”

　　陶萤跑出去，下一秒又折回来，叫住又要继续爬楼的大叔：“那个叔叔，我想问下，您刚刚是在哪里捡到的啊？”

　　大叔回头，眨眨眼说：“就在那个消防箱上啊，我还奇怪呢，你怎么会把手机放在……”

　　“好的谢谢您。”陶萤没等他说完便打断，接着转身匆匆离开。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手机里录到的视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