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我》月戊

3、chapter 3

　　一般来说，陶萤每天晚自习下课后，她妈林香就会准备好吃的夜宵等她回来，但最近这几天她爸妈都在忙活店里进货的事，已经连着好些天没回来过。

　　所以这段时间家里只有陶萤一个人住。

　　不过每晚准时准点十点半，林香会给她打电话，无非是问问吃饭没，今天过得怎么样之类的话，主要就是为了确认她是否安全。

　　店是陶家两口子合伙开的，两个人轮班，一个白班一个就晚班，要是像节假日人多的时候，最晚能开到凌晨两点去。

　　陶萤平时有空也会去帮忙，本来看着要放暑假了，她觉得没必要请人，自己请几天假去看店顺带还能自习，挺好的，但陶家两口子坚持另外请人，叫她安心在学校上课。

　　于是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请了个暑假工，陶萤路过的时候，隔着玻璃见过一次，是个挺壮实的帅小哥。

　　但毕竟是陌生人，所以自打这帅小伙来了之后，陶萤就再没去过店里。

　　不过今天有点特殊情况，她必须得去一趟。

　　推开玻璃门，门上的铜铃发出一声清脆的铃响，稚气的电子童声传来：“欢迎光临！”

　　坐在收银台的男人抬起头，同她对视，却没有说话。

　　男人五官端正，是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即便他是坐着，只凭着上半身，陶萤还是能大概判断出他起码有180。

　　他里面穿着黑色短袖，露出来的手臂线条凌厉，外面套着蓝白相间的马褂，胸口处印着五个可爱小字——小萤便利店。

　　底下是一行号码，那是线下订购的电话，不过便利店这种小本买卖一般不会接到数额庞大的订单，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电话进来。

　　陶萤稍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对这个帅小伙的了解仅限于她爸妈的口述，记得这人好像是叫赵星，今年二十一，听说是大三放暑假了，在家闲着没事，所以才来应聘店员。

　　她径自走进收银台，从赵星身后挤过去：“我用下电脑。”

　　赵星坐在这，宽敞的收银台莫名就变得狭窄拥挤，她往里一挤，免不了要碰到对方，好在赵星提前起身离开，二话不说绕到收银台外面，陶萤这才拉过椅子坐下，盯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敲打起来。

　　赵星点了暂停，手机里正在播放的UFC比赛视频定住不动，他斜靠在收银台外边，看着陶萤的视线移向了屏幕。

　　陶萤登录邮箱，查看邮件，还是没有找到照片。

　　感觉到那道视线，她转头看了一眼，赵星微微一笑，笑得礼貌疏离，她皱起眉头，退出邮箱，清理了账号信息把桌面恢复成刚才的收银系统界面，这才转身走出收银台。

　　“休息室没锁吧？”陶萤问。
　　赵星走回收银台：“锁了。”
　　陶萤刹住脚步。
　　赵星打开抽屉，掏出钥匙递过去。
　　陶萤伸手去拿，手指擦过对方的掌心。
　　她飞快抓起钥匙，往休息室去了。
　　赵星看着她背影，问：“你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陶萤嗯了一声。
　　赵星又问：“需要帮忙吗？”
　　陶萤头也不回：“不用。”

　　赵星坐下来，点开手机，继续看刚才没看完的视频。

　　陶萤已经开了锁，进到休息室。

　　休息室很窄，长方格局，进门靠右是一张长桌，上面放着电脑，屏幕显示着切成小格的监控画面，最里面是一张折叠床和简易晾衣架，折好的夏凉被放在床头，晾衣架上有几件换洗衣物，陶萤一眼晃过去，只看到了几件差不多款式的黑色短袖和牛仔裤，还有靠墙角的行李箱，也是黑的。

　　她的视线很快落在电脑屏幕上。

　　五分钟后，陶萤从休息室出来，把钥匙放在收银台上，转身就往门口走，走出没几步又转过身来，正好对上赵星视线。

　　她还是皱着眉，“你不困吗？”
　　赵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微笑道，“还好。”
　　“都十二点半了，估计也没什么客人。”
　　“是啊。”
　　“那你还不睡觉？”陶萤说。
　　“我看完这集就关店，谢谢你啊。”
　　陶萤扯了扯嘴角，“我先走了，你加油吧。”
　　“嗯，路上小心。”

　　便利店离陶萤所在的小区不远，也就十分钟的路程，虽然是凌晨，但路灯还亮着，她走得快，没一会就到小区门口了。

　　到了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去，远处路灯下空无一人。

　　奇怪。

　　她确定刚才余光中有道人影闪过，可现在那里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是错觉吗？

　　还是眼花了？

　　不过人到了晚上意识不清也正常，陶萤没多想，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约莫是半夜，黑厚的云层压在小区上方，一道闪电闪过，照亮了屋里的摆设，接着滚滚闷雷响彻夜空。

　　轰隆——

　　陶萤睡得很沉。

　　没多久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楼顶一跃而下的人影。惊恐的表情，人偶一样僵直的身体，重重砸进深渊，当身体摔砸在地面时，一道惊雷骤然炸响。

　　与此同时，房间里熟睡的人呼吸一窒，猛地睁开眼，直直起身，看向窗外，下一秒翻身下床走到窗边，看向楼下。

　　这里是二十九楼，从楼上看下去，楼下所有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陶萤一眼就看到楼下躺着一个人。

　　身下那滩黑水应该是血。

　　跳楼自杀？

　　她缓缓转头看向上方。

　　这栋楼最高是三十层，印象中楼顶一直都是锁上的，因为最上层三十楼的住户认为楼顶需要多花钱维护，按道理就应该独属于他们最顶层的业主，另一部分业主认为顶层购房时花的钱更少，还多一个顶楼，心里不平衡，为这事争了很久都没谈拢，后来物业就把顶楼锁上了，声称物业会定期进行维护，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天台四面都有护墙，此时此刻，护墙的栏杆上挂着一条长长的发带，正随风飞扬。

　　陶萤可以确定那里之前没有任何东西，所以那条发带大概率是楼下那位留下的。

　　她再次转头看向楼下，心中无限感慨。

　　嗯，三十层啊，那肯定死了。

　　她走回床边，抓起手机拨了110，但电话还未拨出去，她又挂断了，她看着手机屏幕，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2:31。

　　攥着手机，手心微微出汗，她重新走到窗边看向楼下，血泊已经扩散开了，像一片突兀的小河。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但那人显然是短发，既然是短发，那条发带又是怎么回事？

　　翌日一早，陶萤再次被吵醒，只不过这次是警笛声。

　　有人报警了。

　　她打开灯，翻身下床，迅速换好衣服下楼。

　　楼下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四周围满了人，大多都是小区的业主，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陶萤站在外围往里看去，正好看到尸体被盖上白布，血液大概已经凝固，只有一星半点印在了白布上，像细小的蝇虫。

　　视线一转，陶萤看到警车旁边站了好几个男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女人，她眼神飘忽，嘴巴一张一合的速度很快，让人难以辨别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看到这，陶萤转身离开，往学校走去。

　　警察找到学校的时候，正好是大课间十点左右，陶萤被着急忙慌的班主任叫了出去。

　　班主任问她：“昨晚你跟张辽一起回家了对吧？”
　　陶萤点头。
　　“那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陶萤摇头，“没有啊。”
　　“你们平时关系那么好，连你都……”班主任叹了口气，“哎。”
　　陶萤眨眨眼，问：“他怎么了老师？”
　　班主任摆摆手，挤出苦涩的笑：“没事，你先回教室吧。”
　　“哦，好。”

　　陶萤是在回教室的时候被警察叫住的。

　　“你是陶萤？”警察问。
　　陶萤扫了她一眼，认出她就是早上那帮警察之中的一个，于是点头。
　　“凌晨两点半左右，你在哪？”
　　陶萤：“当然在睡觉啊。”
　　警察盯着她，随后又问：“听到什么怪声没？”
　　“怪声？”陶萤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打雷……算不算怪声？”

　　警察没有回答，直视她的眼睛，仿佛是在观察什么，眼睛一眨不眨。

　　大概是被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有些不舒服，陶萤皱起眉头：“怎么了？”

　　警察回神，微笑：“没事。”

　　走廊上不断有学生经过，侧目，投来好奇的视线，陶萤扭头看了眼教室：“我可以进去了吗？”

　　“这么着急干什么？对了，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陶萤摇了摇头。
　　“是吗？”警察继续盯着陶萤，似笑非笑，“那我可能是记错了。”
　　陶萤沉默。
　　警察：“听说你跟张辽关系不错？”

　　陶萤皱眉，心说怎么又是张辽？

　　她又摇头：“也就一般。”

　　上课铃响，学生们一窝蜂涌进教室，走廊一瞬间空了。

　　也许是出于保密，警察带陶萤教学楼天台上说话。

　　“他有没有跟你透露过什么……类似想自杀的话？”警察问。

　　陶萤：“自杀？”

　　凌晨突然被雷声惊醒后看到的那一幕闪现眼前，这时候在别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她不由自主怔了一下。

　　那一怔愣只有不到半秒，她便恢复如常，露出了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维持的那副疑惑表情。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吗？那我换个问法，在你眼中，张辽是个什么样的人？”
　　“……挺好的，对人很热情，很真诚。”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陶萤再次沉默。

　　警察笑了笑，随即从衣兜里摸出一张便利贴递过去，“这是我电话，之后你要是想起了什么，随时联系。”

　　陶萤接过来一看，只见便利贴上写着两行字，下面那行是电话，上面那行写着——北城市局刑警支队长莫寻

　　市局？

　　刑警支队长？

　　陶萤心里涌出无数疑问，面上却并未表现分毫。

　　“嗯。”她小心折好便利贴揣进衣兜，转身往天台出口走去。

　　陶萤一走，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警察一脸愁容地开了口：“她早上明明就见过我们。”

　　莫寻笑了笑，拍拍那名警察肩头，说：“现在的学生不比咱们那时候了，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为什么不直接问她照片的事？”
　　莫寻：“你以为问了她就会说实话？”
　　“什么意思？”那名警察微微睁眼，“莫队，你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什么了？”
　　莫寻：“你刚没看见她从哪出来的？”
　　“看见了，她班主任的办公室嘛，那又怎么了？”
　　莫寻：“……”

　　莫寻不知道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莫寻：“想知道真相的，不止我们。”

　　“哦……哦哦！”警察恍然大悟，“所以这小孩明明见过我们，也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找她，却故意装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莫寻说不准。

　　但现在看来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显然，这个叫陶萤的女孩早就知道了跳楼自杀的人就是张辽，否则她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不会那么冷静，还有早上她看到尸体的时候，也绝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表情……

　　莫寻真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