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1、六十七章 ...

  •   六十七章

      在霍格沃茨所有的课程中,我最讨厌魔法史。里面全是因果论,而且信息遗漏颇多。不过当年罗伊娜坚定地要加上这门课,赫尔加和戈德里克都支持她,因此它还是存在了。至少他们是开心的。

      但在我看来,你们的历史其实是一连串奇怪的巧合——你可以认为结合先前的已知条件,如果参考数据足够庞大,运算模型足够复杂,它的走向应当有某种必然性——但实际上它可以往这边走,也可以往那边走,背后的成因纷繁复杂,而且往往显得与结果没什么关联。比如说,你想,为什么寒流会在年初席卷欧洲?那块因此坠落的砖石又为什么恰好破坏了禁锢格林德沃的魔咒,让他逃出生天?

      预言者,喜欢把这种巧合称为命运,他们迷恋这些闪烁着的奇迹,就像热爱仰望夜空中无尽的星辰。同样,每一位预言者都曾试图改变他们预见的命运,一如幻想伸手摘下繁星——这都是他们可见而不可及的东西。命运自有其运行方式,或许从无规律可言,只有寥寥无几的节点值得留意,那是传说铸成的的瞬间,剧变开启的时代。

      如果没有颠覆性的变革,人类终将在困顿于几方旧势力交替上演的争斗中,连搏杀方式都无甚新意。但到了某个时间点,总有一人,能够如有天助般站上潮头,顺风顺水地将真理、名声、权力和荣誉收入囊中,以压倒性的力量带领人群一举跨入新世界。桎梏无数先烈的荆棘在他脚下仿佛不值一提,世间所有的光辉都为他所用。

      通常,人们将这样的人称为“救世主”。

      .

      格林德沃睁开眼,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死了。

      “他还活着!”他听到一声激动的尖叫。他的视线尚且模糊,又花了十多秒才分辨出这声音来自他那总捧着一堆书的冒失学生——赫敏·格兰杰——这位聪明但热心过头的小姑娘又扑回他身边:“你还好吗!”

      格林德沃艰难地转头看向她,期望自己的面色能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他恢复意识了,”格兰杰小姐仰头对另一个方向说,看来他身边还不止一人,“你看着他,我这就去帮……”

      “不!”这是一个激动的男声,格林德沃想了片刻——啊,那个巫师棋下得不错的男孩。小韦斯莱先生的红发在他余光中晃动着:“等一下,伏地魔还没找到他……我们至少该设个暗号,三个人一起……”

      “发生了什么?”格林德沃问,他的声音不像自己的。预言的杂音发现了他的苏醒,不屈不挠地又一次涌来,像挥之不去的蚊群。

      “你被一条蛇咬了。”格兰杰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角斗场内。格林德沃逐渐意识到他们身在何处——这两个孩子大概将他拖到了某根柱子背后,不远处还有几个好奇的麻瓜小心地望着他们。

      “蛇呢?”

      “当场死了,”格兰杰说,“我是说……我以为你杀了它?”

      格林德沃不记得有这回事,不知为什么,他当时并没有反击。

      “她是个人,”格林德沃说,两位学生此刻必然是讶异的,但他没有力气和心情去解释,只开口说几个词就让他头晕目眩,“她曾是个人。”

      但她又死了,却是作为人而死的。格林德沃大致能猜到死因:与魂片一同被伏地魔取走的还有她几乎全部的力量,她原本已活不久了,只剩最后一个愿望——向格林德沃复仇——在达成的那一刻,再也没有什么能支撑她活下去。

      于是他又问了第二重要的问题:“我怎么没死?”

      格兰杰向韦斯莱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盯紧场内情况,接着将一只小玻璃瓶塞进格林德沃手中。瓶口是翻盖的,看上去很容易打开,瓶中已经空了。

      “我们给你喝了这个,”格兰杰说,听起来有些心虚,“我们不确定它是什么……它从你的袍子里滚出来了,而且闻上去像蛇毒解药,所以……”

      格林德沃虚握着瓶子,注视着它,记忆逐渐明晰——它们恢复的节点巧合得过于异常——他想起了霍格沃茨,地底那间幽冷的密室,斯莱特林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牠坐在灰色的石棺上,将两小瓶魔药交到他的手中,似乎料定格林德沃必定会用到它们,他是怎么回答的——

      “如果我接受了这份礼物,是否意味着我离被安排好的结局又近了一步?”(注1)

      思及此处,格林德沃难免想把已经滑下喉咙的魔药抠出来。他侧过头,大口喘着气,预言的低语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尖笑,他不想去听,他不能去听,银白巨蛇依旧盘踞天地之上,嘴角已经碰到了自己的尾尖。他明白了,他的失败是注定的,因为小波特是牠成功的最后一环,而那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世界啊!格林德沃曾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苦活五十年,但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

      他猛然抓住格兰杰的衣袖,急促嘱托道:“杀了我!”这一声来得莫名,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好在格兰杰小姐没有听懂他与血痰混在一起的低吼,只当他哪里又不舒服,竟然好心地从包里(一定施过无痕伸展咒)掏出一个小枕头,给他垫在脑袋底下,枕头大概是从学院休息室里顺来的,红色缎面上绣着金色的星星。他只瞥一眼,就想起了阿不思。

      “现在你的性命不仅是你自己的。”这句听来熨帖,实则冰冷至极的话逐渐浮现,“如果你死了,邓布利多会很伤心。”(注2)

      格林德沃的心脏痛苦难当地烧灼起来,求死的愿望只在转眼间就暗淡下去,求生的意志开始声嘶力竭地啼哭。他多年未有这般偷生的屈辱感,可每当想到阿不思,甚至仅是他前夜黑暗里模糊的轮廓,又有难以自抑的酸楚涌上心头。

      可惜,两位神经绷紧的学生无从得知格林德沃此刻的柔肠百结。格兰杰小姐终于忍不了外头胶着的场面,她丢下小包,从他们躲藏的石柱后跑了出去,一边转头叮嘱韦斯莱:“你看着他,我去帮哈利!”

      “等一下!”韦斯莱叫道。

      “哈利……”格林德沃喘着气,天空逐渐在他眼前分出重影,他的意识又要被预言轰鸣着裹挟而去,“哈利·波特。”

      一切都已经晚了。

      .

      哈利握着剑柄的双手已经满是汗水。

      这不是他第一次握住格兰芬多宝剑,他十二岁时就曾以它迎敌,半年前还提着它在魔法部里横冲直撞,可他从未如此刻般感到手中如此沉重。他盖在隐身斗篷下,看着伏地魔的残影在角斗场的边缘缓缓游荡,黑雾在空中凝结出许多狰狞的面孔。它们高声叫喊着哈利的名字,说他是一个死到临头的倒霉鬼,一个不自量力的傻瓜,一个藏头露尾的懦夫,不敢走出来与黑魔王正大光明地一战……

      哈利一概无视了它们。

      他紧盯着伏地魔。只有伏地魔。仿佛全世界坍缩塌陷,整片大地只剩下他和眼前的敌人。可与此同时,时间像是无限拉长了,他想起了很多事,他眼前划过塞德里克的面庞,还有他的父母,伏地魔在血肉中重生的那天,墓地中,他们在他身边,还那么年轻……

      “哈利·波特,无论你再如何躲藏,”伏地魔制造出来的那些黑影说,“都只有死路一条!”

      死亡?他的母亲曾用死换了他一命,为的又是什么?他的生命里总是环绕着死亡,哈利什么也不怕,只怕今天没能成功。他想要伏地魔去死,他从未如此真实地感受到杀念。伏地魔就在他面前,剑就在他手中,除此之外天地间一切都消失了。

      伏地魔的残影逼近了。这位昔日魔头只剩下一颗残破的头颅,以及不堪入目的半边身躯,他不知道隐身斗篷下的哈利正持剑蛰伏在此,况且他已失去过太多□□,灵魂对疼痛的感觉都已麻木,更遑论保持自卫的本能。伏地魔只顾指挥那些黑影口吐狂言,实际正直直朝着剑刃走来。

      他们之间只差三步距离时,哈利提剑一把刺去。隐身斗篷掩护着他的身影,他感到脉搏在跳动,是血肉的真实感,就像他攥紧了命运的咽喉——这一次他不再是被一把剑操控着跑动的傀儡。

      伏地魔猛然一挣,却不后退,竟向侧边绕去,赫然将瘆人的面容转向一旁,正对着入场赶来援助哈利的另外二人——他们确实分了两路——但对于伏地魔这样精通黑魔法的巫师来说,抬手将二人一并抹杀了当真是难事吗?

      哈利无暇细思,急忙转身去护他的朋友,隐身斗篷原本被剑掀开的一角在动作中扬起了一片。他自己浑然不觉,在外人看来却是他的身形终于露出边角。有紧盯着场内的人不禁叫出声:“那儿有个人!”麻瓜从未见过这样的光学迷彩。

      伏地魔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哈利感到凉意之前,他面前已闪过一道绿光。在极短的距离下,声光几乎该是同时到达的,可这一刹那,传播速度之间的差距仿佛还是显现了出来——哈利的眼角先掠过一抹绿色,而后他才听到黑雾中那声慢悠悠的索命咒,而此时,咒语本身已经没入了他的胸口!

      “你没救了。”黑雾轻声说。这是它们发出的最后一丝声音,下一刻就崩散为茫茫烟尘。造出它们的伏地魔再也没有力量维持那些诡异骷髅,格兰芬多宝剑砍中了他仅剩的肩胛,他最后的魔力正一股股飞快被宝剑吞噬,可他仅存的上半张脸上不见惶恐,只有狂喜——伏地魔仍信着那两者只活其一的预言。他坚信正中索命咒的哈利就要死了,而哈利一死,活下来的就会是他!

      哈利喘着气,大脑一片空白,只下意识地捂住胸前伤口——那似乎是个伤口,有液体流淌出来,深色的,像血,却过于黏稠——哈利疑惑地移开手掌,面对死亡的勇气还未提起就放下了。那不是血,而是他先前见过多次的、总与魂片混在一道的魔力。

      伏地魔留在哈利体内的魂片死去了,寄存其中的魔力却并未被取走,直到此刻,衔尾蛇的魔力从中源源涌出,顺着哈利的手臂淌入宝剑之中。一下吸取了双份力量的宝剑泛起雪亮的光,如果一柄剑也能有表情,哈利定会形容它此刻神采奕奕。

      意识到这一点的伏地魔面色陡然狰狞起来。这不甘的表情定格在他脸上,随着他歪斜的残躯直直砸向地面。哈利一时间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仍防备着,紧握着剑,直到他听见罗恩和赫敏高呼着向他跑来,某种模糊的意识终于渐渐露出轮廓——

      他胜利了。

      世界仿佛一同静止了几分钟。伏地魔的尸首蜷卧在地上,像一条可怜的蛆虫。人们逐渐意识到死亡已经吞噬了这个可怕的怪物,忽然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带着惊喜和迟来恐惧的啜泣。几十种来自世界各地的语言在椭圆形的场内嗡嗡作响,似乎有人向外高喊了什么,接着大门被冲开了,闪光灯和话筒涌了进来。哈利木然地被这一切环绕着,他隐约感到有什么笼罩了下来,静静地按住他的双肩,捂住他的口鼻。

      救世主在此刻诞生。

      .

      盖勒特·格林德沃是位毋庸置疑的天才,少时没有来霍格沃茨求学实在可惜。这所学校或许无法帮助他在魔法技艺上精进多少,倒是可以在为人处世方面再做引导。天才的傲气在他身上显现得淋漓尽致,却不知他如今骤然意识到自己也是芸芸众生中一员,是否能就此彻底反思从前的态度。

      是,你说得也对。他若来了,故事或许也相差无几,况且眼高于天也是他魅力的来源之一,改了反倒无趣。但至少你们可以早些认识,不是吗?他大概会和你分进同一个学院,也有可能在拉文克劳,他这样的预言天赋……

      他这样的预言天赋,如果目光被局限于一种既定的未来,于他而言,痛苦或许无异于终日望着囚室中唯一的窄窗。

      你看,为了你,他甚至愿意在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世界里活下去。

      我曾向格林德沃保证过,那瓶魔药代表着通向他理想未来的唯一途径。这不是一句谎话,也非信口开河,我并不希望他在这时死去,我看了你们将来的婚礼,你们都很幸福,只是这样理想中的世界并不容易到达。

      麻瓜与巫师的关系是这个世界蹉跎已久的顽疾,它的结症并不在于一部被签订的法律,甚至也双方非持续数世纪的敌视与争斗——这些都只是显化的结果而已——根源在于个体对差异的恐虑,这也延伸至集体对差异的厌恶,当区别过大时,两种群体自然难以相容。

      因此,在打破魔法与非魔法世界隔阂的过程中,阻碍同时来自各方,巫师不愿脱离现有的生活环境的同时,麻瓜也满怀疑虑。要使得双方站上一个共同的平台,需要先创造一个两方都乐意挪步的契机——一场充满传奇色彩的救援?或是一次隐带威胁的震慑?谁来做证?谁来调和?

      所以,第一步,给世界一名“救世主”。

      鉴于格林德沃过去所为,他不能是新世界的领袖,只能是一位悔改的罪人。只要他表明自己已与过往切割,就能实现某种意义上的赎罪——攻击伏地魔正可以体现他与极端纯血论不共戴天,同时,为了防止伏地魔再度制造魂器,他阻止过对方杀人,此举也可以被解读为对于麻瓜的保护,使人相信他对麻瓜的态度已然改变——他是一个合适的先锋,不仅为了波特,也是为了他自己。在戈德里克的设想里,格林德沃的任务在大幅削弱伏地魔的战斗力后终止,而不知情的波特只需要在这种时候赶到现场,彻底终结对手的生命,接过荣耀的重担。而这一局最精妙的地方在于,被谋划的两人都是主动且自愿迎向命运的。

      哈利·波特是其中最简单的一环,他与伏地魔早就血仇,旧恨新仇层层积叠,成人越是约束他,越是激起他复仇的冲动。格林德沃不可能看不出这点,因此他被告知,那些劝阻波特的言辞恰恰是为了刺激这名少年去杀死伏地魔,由此扶持波特成为继邓布利多后巫师乃至麻瓜世界的精神领袖。后续乌姆里奇一事更令格林德沃坚信当时戈德里克被我所控制着,在窥见时间的异象后他必然会尽一切努力来反抗我,因此他企望抢在哈利·波特之前杀死伏地魔,从而正好成为了波特成功的助力。

      格林德沃落入此局,正是因为想反了一个关键因素——戈德里克,并不是他在执行我的意志,而是我在满足他的愿望。我是他手中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一张底牌。

      毕竟,你看,很久以前我曾对他这样说——

      “不用担心,因为我在你这边。”(注3)

      .

      与罗马一团乱麻的闹剧几乎同时陷入忙乱的是佛罗伦萨。夏天的时候,1996年6月21日,欧洲理事会刚在这儿开过,各国代表念完几十份事先就签订好的协议,走完一个庄严而无聊的流程形式(注4)。没人想到半年后他们又得出现在这里,面前摊着一个更严峻的问题,而且没有预案,没有解决方法。

      法国总统不能说自己乐见这种情况,但他肯定是所有与会人员中心情最明亮的——一个多月前法国境内的魔法暴露事故至今依旧满城风雨——当你以为自己闯了大祸时,忽然来一个遭遇更为凄切的同僚陪伴,总能令人宽慰些许。

      他甚至怀疑那位倒霉的意大利总理都不会来了,就像他们国家躲去天边的魔法部长那样。他将这个想法悄悄告诉坐在身旁的法国魔法部负责人。

      “要我说,”法国魔法部负责人偷偷告诉他,“这事是英国佬搞出来的,他们没有锁紧自己的家门。”

      总统先生深以为然。“怎么不见他们的首相?”他问。

      “没人带他来,英国的魔法部长几小时前刚被抓。”

      若非场合不对,法国总统简直想身披三色旗高歌一曲。

      这时前排嗡嗡的交谈声逐渐沉寂下去,有一个人走上了主席台——法国总统不认识他,但很确定此人并不是当值的理事会主席——那人身形尚且挺拔,使他乍看之下只有五六十岁,面容却憔悴得像九十多岁的老人。他从头到脚都盖在黑袍下,看来应该是巫师一方的,但魔法部代表中似乎也没人认出他。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这人伸手捏了捏面前的话筒,似乎不太确定这个装置的用处,音响爆出一阵杂音,他抱歉地笑了笑,显出强撑起的从容。

      “首先,我们必须由衷感谢各国麻瓜政府和魔法部门在此次危机中所展现的全力支持和合作。”那人以一种不必要的姿势凑近话筒,他的声音在会堂中响得突兀。

      “我们提供过什么援助吗?”法国总统不确定地低声询问。

      魔法部代表眉头紧皱,坚定地摇了摇头。

      “……正是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我们见证了所有人——无论魔法或非魔法——的团结与勇气。”那个人继续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套话,再过五秒钟,在场所有人都会宁可他继续说这种废话,因为官方辞令是羊圈里被驯服的牲口,而真正有用的信息则会将局势直接拉向未知的旷野,“你们肯定都感到奇怪,我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前一个问题不重要。在站上这里前,我与主席先生简短交谈过一番,他同意将发言时间暂借予我,而我也只有一件事想恳请在座各位商议——废除《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吧。”

      他话音未落,已经有六名在场巫师——来自不同国家,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向他举起来魔杖,其中四人已经发出了咒语。那几道光芒停留在距离主席台几米处的半空,不能再向前分毫,为了防止伏地魔或他的追随者袭击会堂,主席台四周已经布下的最严密的防护咒语。

      台上的老人仿佛早就料到这个场面,他没有丝毫防御举措,仍平静地继续着自己的发言:“在深入探讨之前,我很荣幸能向各位宣布一个好消息:今日会议原本的焦点,伏地魔对广大群众的威胁,如今已不足为虑,因为就在刚才,他已经为哈利·詹姆·波特——一名普通的魔法学校学生——所击杀了。”

      没有人再发出声音。

      “我不知这条消息是否能改变你们对《保密法》的态度,对于在座各位非魔法世界的同胞而言,伏地魔这一名字或许在近两天才进入你们的视野,而事实上,他已在一墙之隔的巫师社会中横行多年,所携之物唯有破坏与死亡。一代又一代的巫师为反抗他而牺牲自由乃至生命,我们羡慕着非魔法世界的安宁,也正因此决意维护它——绝不能让我们无知无觉的麻瓜同胞同样遭此厄运——这曾是各国魔法管理机构全力维护《保密法》的重要原因。

      “而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伏地魔带来的阴霾终于在今日消散,或许也到了两个群体携手同行的时刻。哈利·詹姆·波特虽为巫师,却在麻瓜社会长大,他身上的勇气与奉献精神正是由各方通力成就,也正是因为他集双方所长,才能终于战胜黑暗。在危难之中,麻瓜与巫师的奋勇抗争展现了同等的勇气和智慧,只因我们心怀同样对光明的渴望,这一切无不昭示着我们本就共属同一个世界。

      “我在此恳请诸位,共同探讨一种更紧密的合作方式,以促进两个世界之间的了解和信任。只有通过更深入的合作,乃至融入彼此,我们才能真正创造一个和谐安全的未来。”

      他停了片刻。几息之中没有人说话。忽然,有一名魔法部代表疑惑地出声:“但是《保密法》又不是为了……”

      “是的,也不是。”老人——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回答,抬起一只放在台面上的手,手中赫然握着魔杖。他轻声念了一个咒语,事后,人们会发现室内所有的录音和摄像设备都在此刻失效。

      “我刚才所说只是一个参考。当你们需要向民众解释魔法如何突然出现时,我希望各位尽量用到这个版本。至于是否要废除《保密法》,等你们走出会议室一看后,自然就明白,当前局势下承认魔法存在比继续强行掩盖要容易许多。”

      “我们凭什么信你——”

      戈德里克叹了口气,似乎还想尽力笑着回应,但疲累和残忍在他的笑容中形成了某种平衡,反而使整体表情诡异了起来。

      “是这样的,”他努力回忆斯莱特林当时的原话,发现这实非易事,他的个人情绪为那时的情景蒙上了一层罩网,令客观回忆变得格外艰难,“如各位所知,命运有很多发展可能……嗯,道路……所以未来、未来是不确定的……但是呢,实际上,未来的事情是可以被确定的……所以……”

      戈德里克看了一眼台下众人的表情。有时肢体语言能比话语更直观地表达态度,他的转达显而易见地失败了。他摸着后脑勺,发现自己实在没有能力条理清晰地重述一遍,只得清了清嗓子,示意再来,并选择了一个言简意赅地开头。

      “总之,”他说,“我们知道你们的一切。”

      .

      第二步,我们如何告知世人救世主的诞生?信息如果只是自上而下散播就会被封锁,如果只自下而上传递就会被压制。想要一举撞开魔法潜藏已久的秘密,面对麻瓜社会上下的宣告必须同时进行,决斗场中的表演和理事会会议上的演讲缺一不可,正如柔怀与铁腕,两者交相辉映。

      有一则格言,大意是,在战场上,信息差距是取胜的关键。这么说也不尽然,因为它没有提到,在信息差距大到一定程度时,双方之间根本无法发生战争。

      在麻瓜与巫师这两种群体概念彻底消失之前(用了对人类而言很长的时间),各国麻瓜政府一直都对这件事深感恐惧,且一代又一代地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们知道关于我们的一切?

      是巫师在社会各处安插间谍吗?是高层为利益出卖信息吗?是管理系统本身存在漏洞,从而导致数据泄露吗?你无法相信他们究竟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在追查自身破绽上,并因此有意或无意地推动了多少次技术革命——这正是戈德里克乐见的。他一直相信一个理论,既然群体之间的恐惧和纷争由差异而起,当不借助魔法而发展起来的技术体系达到一定高度并普及后,魔法会变成一个锦上添花、但可有可无的技能。届时,麻瓜与巫师相处起来将更为平等及放松——正如同当今巫师社会对预言者的态度——最终,所有人都将归于同一个集体。

      然而这一天下大同的愿景始于一个谎言,一场不公的竞赛,一种柔软的压迫。麻瓜政府的搜检注定徒劳无功,因为他们的思维局限于单一的时间方向。通常人们认为,对未来的预测只能通过分析大量现有信息,辅以过往趋势,以此建立计算模型来实现,因此,麻瓜政府一直坚信我们所掌握的资料必然来源于过去或当下。但事实是,当我们把这条他们想象中的时间直线两端拿起、重叠,使未来与过去首尾相接,连成一枚圆环后,所有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无论存在于哪个时间点,都被囊括其中——没有秘密可言,起因与结果不分先后,终局和开端同时存在,包括路径上每一处细节——一切都纤毫毕现。

      他们想要逃离,逃离的尝试也在意料之中,一切将要发生的都已发生,所有事情都正在进行中,他们必将走上这条路。

      因为这是一个圆环,从始至终,唯有一条路。

      那是钟声吗?已经这个时间了,如果想要及时赶到他面前,你最好现在出发。我也该离开了。

      注1:来自56章(上),格林德沃和斯莱特林在密室中的交接。斯莱特林的能力在56章中初步展现,格林德沃警觉却束手无策,他多次警告戈德里克,对方则因感情用事无法下手。而剧情进行到本章时已经无力回天,印证54章中格林德沃抽到的逆位倒吊人。

      注2:出处同上,也是56章中斯莱特林对格林德沃的话。爱是挡在我们与死亡之间最坚固的防线。

      注3:来自《疾风劲草》第8节。

      注4:现实中欧盟理事会确实于1996年6月21日-6月22日在佛罗伦萨召开过。一般来说,欧盟理事会会议内容都是提前数月开始准备的,但历史上确实有针对突发事件而召开紧急会议的例子,只是在这个故事的时间线上还未发生:2001年9月21日,911事件发生10天后,“应对恐怖主义紧急会议”在布鲁塞尔召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