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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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羡清伸手抚摸在垂挂的金丹上，她眉目柔和了一些，“我的确有私心。阿妻乃是魔界至尊，生前从未作恶，即便是天魔族，她也一直以游医的身份游走在这片大陆。她所求不过是魔族得以有一片安身立命之处。”
顾景珺看着这个痴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为她奔走？”
“于私，确实如此。于公，此事有利于灵修界和魔族，值得去做。不仅如此，当魔族与灵修界共存时，鲛人族与妖族也不必被迫站队，各自也能得以发展。精灵族也能有平静的生活。”
顾景珺笑了起来，“你说的过于美好了，我愿意一试。”
彻底消灭对方是不可能的，那么达成一个平衡就是最优选。
魔域里面还有不少的药植，是灵修界所没有的，若是真的达成了共存的那一天，兴许可以通商，到那时候是互利互惠的好事。
顾景珺心潮澎湃起来，准备大干一场。
但突然想到魔族的结界，她又有所泄气，“魔族的三大领主，现阶段还是要封印的。”
“东西南北四大领主，他们分别掌管魔族的四大领域。以前有魔尊坐镇，他们倒也规矩。如今魔尊死……”顾景珺突然改口，“魔尊陨落，这些领主一旦苏醒恐怕会不计任何代价为魔尊复仇。还有左右护法，至今仍然在灵修界游荡，需要尽快抓捕回来。”
许羡清道：“魔族封印一事交给我。不必再派其他人进去。让你的人在外尽早抓捕左右护法。”
“你一个人进入魔域？！”顾景珺吓得站了起来，“不行。我知道你很厉害，可那是魔域，天魔族的老巢，是所有魔族的圣地，你只身前往，我怕你去的时候是风清朗月的许宗主，回来的是满身杀气的女魔头。”
许羡清失笑，她指腹在颈下佩戴的金丹上细细摩擦着，“不怕。有阿妻护着我呢。”
“……”顾景珺愣了一下，继而失笑，“我同你商量正事呢。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爱上了魔尊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
“阿妻自然是值得的。若是当年我再强一些，也不会让她被邪神附体，也不会……”许羡清眼神晦暗不明，“也不会一剑杀妻。”
她早已经到了可以飞升的境界，所悟的道也得到了天道的认可，可她迟迟不飞升成神前往上天界，不过是为了寻找魔尊的转世。
她不是无情道的冷酷剑修，也不是杀妻证道的伪人，她自觉只是个普通人，偶然踏上修行一途，阴差阳错的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她得留在这片大陆，身体力行的去赎罪，去完成阿妻的遗志。
济世救人，仙魔共存。
还有一个原因，当初她杀了附体在魔尊身上的邪神，可是魔尊乃是天魔族，天魔族只能封印，他们是不死不灭的，那么邪神附体在天魔族身上，当初的那一剑真的彻底终结邪神了吗？
许羡清忍不住去思考这个问题，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可她总觉得邪神还没有死透，迟早有死灰复燃的那一天，或许现在正藏在某个地方，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再次卷土而来。
若不确认清楚邪神是否真的被消灭了，她也无法放下这片大陆，独自飞升上天界。
她的爱人还在下界，她的弟子与至交好友还在下界，她割舍不下。
“世人应当感谢你。”顾景珺笑了起来，“虽说万年前那一战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了，但世人都知道有一位足以飞升上天界的大能尚且在人间坐镇，你可是所有人心里的那一口敢于同魔族死战到底的底气。”
许羡清哭笑不得，“我不行了，我老了。不过我那大徒弟倒是可以。”
许羡清提到了自己的大徒弟，面前的顾盟主眼皮子抽了抽，心下升起一丝怪异，“她，现如今可还好？”
许羡清的大徒弟，名为许意。
乃是顾景珺至交好友的孩子，那时候好友许氏夫妇‘老来得女’，孩子尚且怀在腹中，结果两人一起突破了境界，飞升天梯已经降下。
孩子恰好此时临盆。
众人帮衬着拖延天梯逗留的时间，直到她那位好友生产结束。
可是她来不及带走孩子，孩子出生的时机格外尴尬，身上有父母留下的神骨，可是自身毫无修为，天梯不认可。
最终只能他们夫妇二人登上天梯。
临了，许氏夫妇二人抱着爱女找到顾景珺，求她在下界帮衬着自己的女儿。
他们将许家所有家产充入散修盟，只留了自己的私产给女儿，拜求顾景珺能照顾好他们的女儿。
“不论她天赋如何，是否得以飞升上天界。惟愿我儿平安顺遂。”慈母之心，含泪挥别。
顾景珺以天道起誓，立下心魔约，“以我道途护此儿安康。”
许氏夫妻登上天梯离开。
顾景珺照顾了那个孩子几天，某一天夜里，她刚刚给孩子喂下灵兽乳，哄着孩子睡着。
得了空闲到院子里小酌赏月，结果满天繁星，其中两颗有了异动。
她掐指一算，发现那是代表她的红鸾星醒了。
紧接着，一道姻缘线便绑在她的手腕上，她顺着那根红线找了过去，走进屋子，红线的另一头绑在呼呼大睡的小孩身上。
“……”顾景珺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声响，缓了许久才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她苦笑不已，只觉得造化弄人。
好友留下来的孩子，竟然是与她绑了姻缘线的有缘人。
她都是几万岁的老家伙了，比这奶娃娃的父母还要大上四百来岁，而面前这个小家伙目前才出生不到半个月。
她笑老天太心急，何苦在孩子这么小的时候就让她看到这根姻缘线？
这让她往后如何面对这个孩子？
思来想去，她带着孩子去了苍山，见到了许羡清。
那时候的许羡清孤身一人，守着苍云宗的遗址，心爱的阿妻被她一剑毙命，同生共死的师兄与至交好友在南域消失，她孤零零的坐在苍山之巅，任由风雪洒落在她身上，她去的时候恰好是初春。
许羡清枯坐在那里，面前立了她的本命剑，剑身已经布满了尘埃，而许羡清身上还留着去岁寒冬的雪，点缀着如今新春的桃花瓣。
“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谁敢信你是诛杀了邪神的救世主，是万古唯一的天道剑尊？”
许羡清麻木的抬起头，“寻我何事？”
顾景珺将孩子递了过去，“给你安排个徒弟，免得你在此坐化了。”
许羡清怕身上的残雪惊了孩子，于是用灵力融化了它们，她小心翼翼的抱过孩子。
“谁的孩子？”许羡清问。
顾景珺如实说：“故友的。”
许羡清看着睡得正香的孩子，“怎么不自己养着？”
顾景珺也没有瞒着她，撤走了遮掩她手腕上姻缘线的法术，许羡清错愕的看着顾盟主与一个小小婴儿绑定的红线。
“你——”许羡清脸色有些难看，想问顾盟主怎么如此行事。
顾景珺却提前开口，她伸手指了指天，“天意如此，我也无可奈何。”
“既然，既然是你未来的妻。”许羡清说到这里，脸上红了些，“为何不自己养着？”
顾景珺觉得有些好笑，这位救世剑尊，几千年过去去了，居然还是如此的纯情，真让人怀疑她当初是不是真的成亲了。
“若我养大，将来哪日她唤我娘亲或是师尊，我又该如何面对这根红线？思来想去，实在不妥。可我寻不到得以托付之人。”顾景珺注视着她，“你我私交虽少，可我最为信任你的为人。她的父母已经去了上天界，临走之前托付我好好照顾她，将她交给旁人我不放心，唯有你可以担此重任。”
顾景珺拿出了储物戒，“这是她父母留下的东西。我尽数交给你，往后这个孩子便是你的徒弟了。”
顾景珺留下储物戒便离开了。
许羡清甚至来不及拒绝，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徒弟。
她枯坐几千年，只在天地异动之时用神识离体的方式去一趟地府，以便等待阿妻的转世，可现在多了个孩子，她没办法继续枯坐了。
她收起了自己的本命剑，带着孩子去了人间，为她找了奶娘，可这孩子不喜，她只好买来刚刚下羊羔子的母羊，用羊乳喂她。
把孩子拉扯到了会说话的年纪，孩子整日与旁的孩子打架，她天生神骨，虽然没有修炼，可还是一副常人不能及的神力。
虽然没有闯出大祸，可是房子经常被打塌，她们师徒都不是凡人，倒是无碍，可旁边邻里时常受到波及与惊吓，为了邻里身心健康着想，许羡清开始带她游历人间。
许羡清从不瞒着她的来历，只是隐去了她的姻缘线这件事，这是顾盟主早就交代的。
“你父母是神，你将来也可以修炼。但为师不想你太早步入修行一途，你还小，尚且可以感受这人世间的美好。”
修行很苦，引气入体便是痛苦万分，却耗时耗力，小孩子很难受得住。
可一般修士为了孩子能早日修行，会尽早催促孩子修炼，大家也就普遍觉得越早修炼将来在修行一途上也很走得越远。
可许羡清不这样觉得，若是在什么都没看过，什么都没有体会过的年纪，便坐下来让她思考天地人，寻常修士尚且想不通的事，一个孩子如何能知道？
所以她一边用灵力养着孩子的筋脉，不至于荒废她的天资神骨，一边带着她游历人间。
但一些拳脚功夫，在徒弟感兴趣的时候，也会教导她。
十几年后，人间多了一位执剑行走江湖的女侠，她聪慧善良，充满正义，时常为人打抱不平，江湖之中大奸大恶之人对她闻风丧胆。
甚至有人联手，准备一起对付她。
那些人险些得手了，但就在他们以为可以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时，小丫头的师父出现了。
一个青袍坤道，随手折枝化作利剑，以飘落的枯叶为器，围困她徒弟之人，均在顷刻间倒地。
那之后，那师徒二人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许羡清觉得徒弟的经历已经足够了。
她见识过弱小，保护过弱小，维护心中的道义，她流过血，断过骨，她隐隐感受到了自己想要前进的方向。
于是她带徒弟回了苍山。
她们一起努力，昼夜不歇的搭建了木屋，后来又围了个院子。
徒弟喜欢桃花，她便去后山选了棵幼苗，和徒弟一起将桃花树苗种在了院子里。
如今那棵桃树已经起了灵智，恐怕再过不久就会化形了。
这么多年，顾景珺只见过她徒弟寥寥几面。
第一次见面，还是在顾景珺不知情的情况下，城下筑基后期的女修奋力击杀发狂的魔兽，顾景珺路过此地，本不欲多管，可手中红线突然发烫得厉害。
她这才恍然大悟，化作游历的散修，压着境界前去帮忙。
反倒和未知情的姻缘人交了个朋友。
“挺好的。”许羡清回答着顾景珺的问话。
顾景珺有几分惆怅，而后笑道：“你把她养得很好。我也算是对得起故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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