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清泉，云落行舟》予宓

3、云落行舟(下)

　　云舟视角：

　　在那天之前，我从没想过要谈个恋爱，大概是因为，我情窍初开的时候，就遇到了林泉，之后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所以起初，我对恋爱这件事没什么概念，因为上大学之前我的生活几乎全部被学习占领，我每天想的最多的事就是怎么让成绩单上的数字多一点，再多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少之又少。

　　只有每天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时候，我眼前才会隐隐浮现出林泉的样子，她那抹淡淡的笑总是伴着我入睡。

　　林泉对我而言自然是唯一的，绝无仅有的，不可取代的，而对于女朋友这个称谓我也只有这么一点浅淡的领悟。

　　我朋友不算少，寝室五个人，除了林泉我和其他三个也算处得来，我们也可以挽着胳膊在街上走，互相换着喝水杯，一起洗澡吃饭睡觉…

　　可是她们没了我也还是一样，和别人，和任何一个普通朋友，她们都可以自然又融洽，跟是不是我没关系。

　　但是林泉就不一样了。

　　我们可以在路上十指相扣，可以盖同一条被子，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我们还可以拥抱，可以亲吻…

　　更深一步的发展，我就再没想过了。

　　重要的是，这些事她只能和我做，别人都不行，只有我。

　　在酒店雪白的床单上，窗外的车水马龙混着炽白的灯光映照在我的向日葵上，灿烂又瑰丽。

　　而我亲吻着她的唇角时，我就在这样想。

　　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这样吻她，只有我。

　　我们洗过澡后，她从背后抱着我，我感受到她抚摸着我的脊骨，一节一节，我分不清是因为痒还是别的什么，我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关了灯，我转过去抱着她，我们的呼吸都越来越沉重，我忍不住亲吻她的每一处，从鼻梁到掌心，从眼角到指尖。

　　忽然她抓住了我的手，我们十指交扣，时间就停滞在那一秒，我连彼此的呼吸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看见她眼里坠落又升起的星辰，她对我说：“交给我…”

　　屋外，深夜的露水落下来，湿漉漉地沉重，我感受到屋内也是如此。

　　我把我自己交给她，我的全部都属于她。

　　在那个寒冬，我跟林泉说了我最喜欢的一个乐队，又把我的耳机分给她一只，我们一起听着那首歌直到大雪落下。

　　在后来的一个盛夏，我惊奇的发现那个乐队要来我们的城市演出，就在我打算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音乐节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给我发的截图——音乐节门票购买成功的截图。

　　我们在热烈的音乐中欢呼雀跃，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林泉的歌声，她在我耳边跟着台上的歌手一起唱，夹杂在嘈杂的人群和浑厚的音响之中，柔弱却坚定。

　　烟火恰好在那一刻炸开，我在所有人都在尖叫的时候，抱住了她，她偏过头吻了我的脸颊。

　　毕业的那天，我穿着学士服正大光明地站在她身边，被前面人挡住的两只手纠葛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们有了两本一模一样的毕业证，这就够了，我们不再需要别的来证明。

　　我们都打算留在连锡生活，就租了间房子住下，我家里人托关系给我找到了份还算体面的工作，可林泉却屡屡碰壁，尤其是她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过往。

　　她看着我时还总是笑着，可我知道她也会着急，会焦虑，会夜不能寐，我不会跟她说，大不了我养你，这样的话。

　　因为我知道她是独立的人，她不需要别人为了她舍弃什么东西，她会堂堂正正靠自己活着。

　　而我会一直陪着她走下去。

　　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后，林泉决定考研，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复习，我尽量不去打扰她。

　　我下班回家路过花店，总会给她带一束向日葵，有时我们一整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可奇怪的是，我半点也没有觉得不安或者被冷落。

　　因为我知道她是在为了变成更好的自己而努力，也是在为了我们的将来拼命。

　　考研成绩出来的那天，林泉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她只是平静地坐在阳台，等着我带向日葵给她。

　　她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可以给家里打电话了，我考过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她已经足够优秀到可以让我带她回家了。

　　她知道我家里总是给我安排相亲，都被我随便搪塞过去了。

　　我从前问她要不要和我回家，她总是笑着说再等等，原来她是在等着一天。

　　等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光芒遮掉过去的那些污点，干干净净地和我站在一起。

　　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狠狠砸中，疼的一塌糊涂。

　　我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我明天就带你回家。”

　　她听到后愣了愣：“会不会太快了？还是后天吧，明天你跟我上街买点东西…你好久都没回家了吧，你爸爸妈妈都喜欢吃什么，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我不打断她，只听她在一旁说着，她每说一个字，我心里的幸福就增添一分，总也不会满。

　　我才意识到原来人可以这样贪婪，可她又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让我满足。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嗯？”

　　“我说，你爸爸妈妈都喜欢什么啊？”

　　我这才怔了片刻，想到林泉从没有跟长辈沟通的经验，她亲人早就奈何桥上走一遭了。

　　我倒是没所谓，不管我父母什么意见，我都会和林泉过一辈子，但林泉肯定不会这样想，她是认认真真想给我爸妈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于是，那天傍晚我第一次主动给我妈打了电话，询问他们的喜好，我妈都被我吓了一跳，林泉在一旁心惊胆战的偷听，一边听一边仔细地做笔记。

　　第二天，我和林泉一起逛了商场，从女士丝巾逛到男士皮带，每一样都是根据昨晚记下的笔记和我一点点依稀的记忆精挑细择出来的。

　　我在那一刻才意识到我对自己父母有多么不了解，我拥有着林泉做梦都不敢想的亲情，那是可以随时避风的港湾，也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无条件爱我的人，我却不懂得珍惜。

　　我想到也许林泉也渴望有这样一对父母，也许呢，也许我妈会喜欢她…

　　就这样，我不知不觉地就和林泉怀揣同一种期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