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ED/AK]Sorrow》冰の水镜

3、第三章 和你在一起

　　散落的樱花飘舞在棕发男孩的世界，朦胧的景致连意识也随之迷离。伫立在这片樱花染粉的街道，阳光、风拂的感觉竟是如此熟悉，莫名的感伤在心中冉冉升起。
　　这里是哪里……？年幼的“基拉”失神凝望着。
　　“吉良……”
　　“你知道樱花的花语吗？”
　　风夹带着虚幻般的童音，眼前隐隐浮现一位蓝发男孩的身影，模糊的脸上似乎勾起一丝涟漪。
　　“它代表着‘向你微笑’……”
　　温暖的笑意在清澈的碧湖中晕散开，男孩明媚的笑容印在基拉困惑的心底，挥之不去。
　　是谁？他……是谁……？
　　大脑拼命搜索这个男孩的记忆，却如同触犯禁忌般，头痛欲裂。
　　“呜……！”谁？这个人……，好痛，为什么，我好痛……
　　狂风撕裂了绯色的世界，记忆交错的混乱下，另一个身影刹时掠过眼界。湛蓝的发丝、白暂的脸庞以及那翡翠色的碧眸，形成了那名青年的熟悉容颜。
　　“阿、阿斯兰——！”
　　竭力地嘶喊划破了阳光下的清晨，基拉噌地从床上坐起。
　　急速的心跳与汗湿的背脊验实了之前的梦境，心中无形的痛楚撕扯着零碎的回忆。
　　阿斯兰……？为什么，我会叫出那个人名字……？
　　当他回过神来，才醒觉不知何时自己已是满泪纵横，断线的珍珠从诧异的紫眸中滑落在紧拽床单的手背上，喉间挤出抑郁的呓语：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那么在意他？”
　　阿斯兰。只要一想起这个名字、这个人，胸口就会阵阵抽痛。
　　难道过去的我认识他？过去……？过去！？
　　不，好痛！又一阵剧烈的头疼袭来，致使基拉险些痛晕过去。
　　我没有过去，我没有过去，想不起来了……
　　“姐姐。我好痛，救救我，姐姐……”
　　深屈在双膝里的基拉呼唤着卡嘉莉。因为在他头痛、质疑自己的过去时，卡嘉莉总是会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安慰：
　　没关系的，基拉，痛的话就不要再想了。过去的事情一点也不重要，以后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能姐姐会给我答案，一直被埋没的过去，为何让我忘记？

　　门外在厨房里忙碌完的卡嘉莉把早点放置在桌子上，转身望了一眼墙头的时钟，已经过了基拉平时起床的时间了，她正纳闷为何还不见基拉的身影时，卧室的门被虚弱地推开了。
　　“早上好，基拉。”
　　金发少女一如既往地向最挂心的弟弟道早晨。
　　两天前，当那个男人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送他回来时，她一脸震惊地看着阿斯兰。
　　卡嘉莉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再次和阿斯兰相遇，但更令她质疑的是当时的阿斯兰送回基拉，却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惊愕、困惑……她想她是恨他的，恨那个曾经差点夺走她唯一亲人的青年。
　　可是在卡嘉莉第二次见到这个人时，阿斯兰眼底蕴涵忧伤的翠绿瞳仁让她开始陷入迷茫。
　　明明受伤最深的人是基拉，为什么我要同情伤害他的家伙？——更或许，现在的阿斯兰，比她还要迷茫与混沌吧。如果他知道那孩子确实还活着，又会怎样？只是这一次，绝不能再被伤害了。
　　“快过来吃早餐吧，不然你要迟到了。”倒入新鲜的牛奶，卡嘉莉招呼着门口的少年，却未及留意基拉那略失血色的面容，泛着病态的白，“新转校总会有不适应的地方，不过以后就……”
　　“姐姐！”
　　基拉的呼声打断了后面的关嘱，卡嘉莉抬起头疑惑地望向他。
　　微启干裂的唇瓣，犹豫了一下，带着怯懦的声音他还是开口了：
　　“姐姐也许认识阿斯兰吧，前天送我回来的那个人，他……是不是和我的过去有关？”
　　基拉忆起了卡嘉莉前两次遇到阿斯兰的情形，那种复杂怪异的神情无疑验证了她必定知道些什么，——关于那个人。
　　被问住的卡嘉莉怔怔地立在原处，如此唐突的问题是自己始料未及的。难道他的记忆已经开始恢复了吗？不，不会的……
　　“没有，你弄错了，我并不认识他。”
　　“撒谎！”
　　这样的回答让基拉刹时激动地紧握双拳，一波更难耐的疼痛触及脑部神经，眼前一黑，失力的身体便横倒了下去。
　　“基拉——！”
　　惶恐冲至而去的卡嘉莉失手打翻了牛奶，底下少年苍白的面颊，甚似这缓慢流淌着的白色液体。

　　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花茶香，不同于走廊上灰如死寂的阴沉，玛琉.拉米亚斯医师的工作室里扑满了阳光的气息。
　　“应该是最近不断的意外和压力刺激到了大脑神经，对这孩子的记忆产生了影响。”
　　褐发披肩的女子边翻阅着病历资料表边给对面的卡嘉莉解释。
　　“那、那么基拉他现在会不会有事？”少女焦虑的容颜倒映在盛茶的水杯中，随即又难过地别过脸，“他的记忆可能就要恢复了吗……？”
　　其实在卡嘉莉的心底并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可以恢复记忆，好不容易可以让那孩子忘记过去的痛楚，难道如今硬要揭起这血淋淋的伤疤吗？
　　“这点我还不清楚，必须住院观察一阵子才能下结论。”玛琉端起半凉的茶水，为缓和气氛而浅尝了一口，同时又似乎想起什么的继续道，“那孩子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变化吗？”
　　“……是，四年了，他的身体一直维持那个样子。”
　　卡嘉莉低下头，垂落的金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可是年轻的医师还是督见了少女不经意间滑落的晶莹泪迹。
　　“当年你把他送到我这里，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现在都已经过了四年了……”
　　玛琉走到窗边，拉开了半掩着的帘子，更多的光芒扑散进来，分外耀眼。
　　“某些东西是逃避不了的，卡嘉莉，也许以后的事情不会是你想得那么糟糕。何况另一个人应该同样的悲伤吧，四年来，他不是一直生活在自责与痛苦之中的吗？”
　　“……”
　　“这一次，其实你也想见到他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吧？”
　　医师温柔的笑容融化在午后的阳光下，仿佛是闪动着的天使的光晕。

　　踌躇半分，站在阿思哈家门口的蓝发青年犹豫着按下了门铃。低沉的铃声鸣响了几声，却久不见人影。
　　不在家吗？阿斯兰蹩起眉头，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
　　经过了那一夜的邂逅，他一直苦恼着基拉.阿思哈是否就是吉良大和。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他最终还是决定要当面问清楚，问他的姐姐，卡嘉莉.尤拉.阿思哈。
　　“你来这里干什么？阿斯兰.萨拉。”
　　背后乍然传出一陌生的质问声，令阿斯兰全身为之一震。这个声音，女孩子？难道……
　　回头望去，声音的来源果然是之前碰到的金发少女，——卡嘉莉.尤拉。
　　但阿斯兰心中顿生诧异的是为何卡嘉莉会知晓自己的全名，记忆中的两人并无多余的交谈，更甚至上次他送基拉回家时连名字也不曾留下过。
　　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盯着近在几尺的青年，无法逃避的事实总是要面对的。刚从医院归来的卡嘉莉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又和阿斯兰见面了。但现在的她仅仅想了解的是在阿斯兰.萨拉的心底，“吉良大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是关于基拉的情况吗？……你，伤害得他还不够深吗？萨拉先生。”
　　你，伤害得他还不够深吗？
　　如此露骨刺人的质问仿佛晴天霹雳般落在他的身上，扎在他的心底。
　　血管里流动的生命在瞬间凝结，阿斯兰难耐地挤出一丝疑问，蕴涵苦涩的低微声线，仿佛不像是属于自己的：
　　“吉良……果然还活着吗？基拉和吉良，他们是同一个人？！”
　　神，真得原谅他了吗？悬挂着的绝望之石砰地一声碎裂，浑身的气力似顷刻间被抽空了一样，阿斯兰倒退着蹒跚了几步，无力地倚在门栏上。
　　“他活着，吉良没有死……”涣散的碧眸里泛着莹莹光晕，阿斯兰释然的脸上滑下两行清泪，他反复呢喃着，“太好了……他还活着……”
　　但短暂的混沌之后，接踵而来的疑虑顿时惯满了他的大脑，因为在这之间困解的迷团实在太多了。
　　“吉良是如何获救的？还有，为什么你会是他的姐姐？”
　　尼格尔的调查资料中，卡嘉莉的确和基拉有血缘关系，难道是同父异母吗？
　　在阿斯兰的记忆里，即使自己和吉良从小相识，却一次也未曾见过他的父亲，也就是大和先生。甚至连吉良的母亲也极少提及她丈夫的事。
　　“实际上，我和基拉是孪生姐弟，但出生不久后就因父母的离异而分居。自从有了记忆以来，我只跟随了父亲2年便被他遗弃在孤儿院的门口。之后是阿思哈家的人收养了我，然而……”
　　微侧过头，卡嘉莉原本锐利的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少女异常平静的口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般漠然。
　　可是没多久，她的声音又产生了一丝丝轻微地波动。深埋下金发，双肩因突然高涨的情绪而开始颤抖。
　　“四年前，在长久的查询下我知道了自己还有亲人尚在时万分激动。但就在我去见他的那一天，也就是10月29日，迎接我的却是肆意燃烧的火焰！从窗口将已呈现昏迷的他救出来，因为发现的早所以只是轻微的一氧化碳中毒。虽然并无外伤，可是火灾的刺激却让他失忆，而更严重的是……四年来，基拉的身体，他的身体始终保持着十六岁的样子，一直都没有成长，一直……”
　　卡嘉莉诉说的真相刺痛着阿斯兰的每一根神经，犹如切肤。
　　“身体……四年都没有成长过？”
　　阿斯兰不可置信地望着卡嘉莉，但如此资料上的疑虑便迎刃而解了。——基拉.阿思哈，十六岁，假设吉良的话实际已经是二十岁了。
　　“基拉他曾经那么地在乎你，但为什么，为什么要被那样残忍地伤害？！”
　　金发少女哭泣着质问阿斯兰，灼灼逼视地瞳孔里溢满了无尽的悲伤与愤怒。让颓然无力的阿斯兰想起了当年在婚礼上的那个拥有和她同样目光的少年。
　　“……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吗？”
　　存在就是一种伤害，那么相遇则是一种错误。
　　他们的命运若如两条相交的直线，在留下了一个交点后，便是无限的延伸和远离。
　　也许彼此擦肩而过反而会不受伤害，只是他们谁也没有后悔过相遇的牵绊，即使受到了极为痛苦的创伤。
　　因为对方是自己重要的人和在乎的人，是不能割舍也不愿割舍的人。所以注定了受苦受累，心甘情愿。
　　“不存在的话，自然就不会有痛苦和悲伤，但同样也失去了快乐和幸福。就是曾经一同快乐过，存在过，失去它们的现在所受的痛苦不就是以往幸福的证明？……你们从未想个过要失去彼此吧……阿斯兰……”
　　缓和下的卡嘉莉一点点地道出了阿斯兰埋藏着的心声，令他之前迷茫的神色逐渐恢复了应有的平静。
　　“他在哪里？吉良，现在在哪里？”
　　绿宝石样的眼睛里在卡嘉莉面前第一次折射出坚韧的光芒，清澈地甚似可以穿透人类的灵魂般。

　　天空在哭泣，大地在悲鸣，灵魂在黑暗中挣扎。
　　每一次的挣扎后摆脱出痛苦的吞噬，可再次面临时却是更深地坠入。
　　那么我把全部的全部的都丢弃，灵魂与身体，幸福与痛苦，让我的所有在烈火中焚烧……
　　再次醒来时，是又一次地泪流满面。尘封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着，激烈而混沌。
　　基拉随意地擦拭去眼角的泪水，他断然拔去了手背上的针头，消失在满是药水味的病房。

　　空的房间，空的床铺。站在门口的两人愕然互望了一眼。首先清醒过来的阿斯兰随即冲到床边，探手触在柔软的铺被上，尚有余温。
　　“我们分头找找，估计他并没有离开多久。”
　　身后的卡嘉莉默然点了点头，然后便朝着阿斯兰跑去的反方向离开了。
　　基拉，别在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
　　吉良，这一次，绝对不再放手……

　　翻卷的潮水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岸边的沙石，湛蓝的海洋，是孕育万物生命的起源。
　　坐在礁石上的棕发少年，静静地观望着天边的火烧云。
　　泛着粼波的海面上映着夕阳的彤影。温柔、宁静的气息缠绕在黄昏的沙滩边。
　　在这仿佛时间也为之驻留的天海之间，基拉的身后蓦然出现了另一人的身影。回首望去，似大海般的湛蓝发丝，似湖水样的清澈眸子，逝忆中的男孩，再一次地与之重叠。
　　“阿…斯兰……”
　　微启唇瓣，梦呓般地轻唤来人的名字，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的名字。
　　本以为回头的路已经没有了，往昔共同拥有的日子仿如当年的樱花般，随风凋零，一逝不复返。
　　互相凝视着彼此的瞳仁，深切地，似乎想要紧紧抓住潜藏在这之后的灵魂。
　　这一次的相遇，是为了不再离别。
　　“阿斯兰想要的幸福是什么？”
　　“……和你在一起。”
　　在蔚蓝的空气里溶进无底的渴望，默默体验血的温暖。
　　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没有深思熟虑。
　　辽阔的海洋，落日的余辉，染红的浮云……这世界的所有，都因他的存在都似有了生命般更美好。
　　只要拥有了眼前的少年，阿斯兰就拥有了真正的幸福。
　　棕发男孩笑了，那个曾以为只会在记忆中才出现的纯美微笑，像隔世般重新绽放在阿斯兰的眼底。
　　望着水天之间被渲染得艳红的地平线，基拉慵懒地伸了下手臂。
　　“最近身体总觉得酸痛，阿斯兰可不要再弄疼我了。”
　　“诶？”基拉后面的半句话让身旁的阿斯兰一阵尴尬，他回避着撇开视线略略慌张地解释，“大、大概是身体开始成长了吧。”
　　毕竟他已经四年没有成长的迹象了，或许是记忆恢复了，身体也随即产生了变化。
　　“那我一定会长得比你高的，阿斯兰。”偶尔也该让我当一次攻才是。
　　“嗯，期待着……”想当攻？就再长10公分吧。

　　风，放慢了脚步，参差着大海的气息，拂抚过两人互相依靠着的身体。
　　回归地平线的太阳已经完全地没入海中，紧接着呈现在视野里的是星晕点缀的晴朗夜空。
　　阿斯兰些许挪动了下身体，让底下的少年能够更舒适地倚在自己的肩头。忽然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神色聚变，唐突地问道：
　　“吉良，四年前在火灾现场发现的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既然是卡嘉莉救了他，那么当时为何还会留下一具焦尸呢？这可是人命相关的严重问题。
　　“啊哩？尸体？”半梦半醒的基拉茫然地看着阿斯兰，一瞬间又恍然大悟般地清醒过来，仰起脑袋天真地回答道，“那个……在失去意识前，我似乎听到不远处的厨房里有稀碎的声响，还以为是老鼠。……呃，那具尸体，我想大概是小偷吧。”
　　“小、小偷——？！”

　　若干年后，那座名为“吉良大和”的墓再也无人探津过。
　　垂阳黯辉落在凄损的墓碑上，残花摇曳，几阵寒风扫之而过，卷起片片枯零的落叶缓缓飘向远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