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ED/AK]Sorrow》冰の水镜

2、第二章 炎之羁绊

　　如血般的夕阳垂悬于天际，凄凉的墓园，远处是蓝发青年挺拔英姿的身影，独自伫立在晚秋的凉风中。
　　日月飞逝，四年前的事件宛如昨日般重现于阿斯兰的面前，痛苦地烙印在他心底。
　　曾经稚气的脸庞，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稳重的气息。但他的眸子里却不再是那片明亮清澈的湖水，落寞与忧伤令它蒙上一层混浊的碧色。
　　横躺百合的墓碑上刻着至爱少年的名字，过去因自己不断地逃避，造就了无可挽回的悲剧，他永远失去了那个人。
　　“这是你对我的报复吗？……吉良。”
　　伸手来回抚摩着他的名字，冰凉的石板，犹如阿斯兰凄冷碎裂的心。
　　知道吗？用自己来伤害一个爱你的人，没有比这更残忍有力的报复了。——但这一切，却是我的咎由自取，事先伤害你的人，是我……
　　“对不起，我……爱你。”
　　在云里沉眠的你，是否还听得见我的声音？去不了的悲，见不了的伤。深扎在心中的痛，一辈子，也逃不掉。
　　落日的最后一道余辉无力地拂过阿斯兰的脸颊，它督见了青年的眼角闪烁着明灭光晕。无声滴下的泪水沾湿了手捧着的另一束百合，——那是用来祭奠他父亲的花。

　　即将入夜的城市披上了紫红色的毛毯，离开这片令人感伤的地方，阿斯兰出神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建筑，随后整个人陷入后坐柔软的沙椅上。
　　突然一阵剧烈的颤动，急速刹车，让青年的身体受强烈撞击的惯性而前倾。
　　“怎么回事？”
　　托着之前吃痛的脑袋，阿斯兰有些恼怒地斥问道。
　　“少爷，前面有人忽然跑出来……，幸好及时刹车，不然……”
　　寻声而视，车前果然晃动着一对少男少女的身影，似乎是激烈争吵着的样子，一头耀眼金发的少女拉扯着另个男孩。
　　最近的年轻人都喜欢这样徇情吗？
　　阿斯兰没好气地在心底叹问，或许太早继承家业的缘故，却忽略其实自己和他们年纪相仿，年仅二十的他就已经是萨拉财阀的主人了。
　　少年瘦弱的身影映入眼帘，晚风中飘荡的棕色发丝，竟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四目交接，男孩侧身移过的视线不经意间对上车内的主人。透着好奇的眼神，在车灯的光照下泛着清透的魅紫，阿斯兰的胸口仿佛被钝击般地全身震住了，那张秀丽的容颜，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
　　“……吉良？”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蓝发青年推开车门迫不及待地走到依旧争执不已地二人面前。
　　“放开我，姐姐！”
　　“你这样太危险了，怎么可以突然冲到别人的车前？！”
　　“可这是‘林肯’耶，被这样的名车撞到我也心甘情愿啊。”
　　“基拉——！！”
　　紧抓对方手臂的少女因弟弟如此轻生的言语而感到愤怒，本想继续训斥他愚蠢的行为却忽然察觉身后袭来的异样目光，而此刻发现事变的棕发男孩也同样停止了纠缠。
　　好漂亮的人啊……
　　似白玉般晶莹细致的肌虞，蔚蓝色的秀发如同深幽的海洋，要不是那对包涵惊愕的碧色眸子点缀出的情性，被唤基拉的少年真以为他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然而伫立在那的阿斯兰一步也挪动不了得不敢再靠近两人，他害怕眼前所见的是自己日思夜念的幻觉，那个人，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真的是你吗？吉良……？
　　失神凝望着面前的少年，锥心的往事一一浮现在阿斯兰的脑海中。因身高的差距，基拉不得不仰起面容对视，紫水晶样的清亮瞳孔里折射着疑惑担忧的光芒。
　　他不会生气了吧？——因为自己鲁莽地冲到他的车前险些酿成车祸。
　　“阿斯兰少爷……”
　　司机的催促声拉回了三人的注意力，虽只是短暂的驻留但仍造成了后面车辆的小阻。
　　听见来人的名字，少女的身体不禁颤动了一下，随后她才注意到车前“萨拉”家的标志，醒目地令人感到刺眼。
　　阿斯兰.萨拉？原来是他……！？
　　血液随着体内莫明燃起的怒火逐渐沸腾，琥珀色的眸子仿佛在瞬间覆上了冰层般，射出带有敌意的寒冷尖刃。
　　“我们离开这里，基拉！”
　　不顾少年不解的眼神和挣扎，她加重手腕的力道试图扯远两人的距离。
　　“可是我们不要先道歉吗？毕竟是我……”
　　“呀，好痛……！”
　　姐姐从未如此用力地扯过他，生痛的感觉差点麻痹了神经，他不禁低声哀呼。
　　突然的变故令阿斯兰有些措手不及，刚想追逐而上询问那个少年，却蓦地对上少女强烈敌视的眼神，若如冰封下凝固的火焰，深切感受到愤怒波动的他讶然在原地。
　　这个女孩子……为什么……
　　片刻的质疑令阿斯兰忽略了追问他们的事情，而他当清醒时无奈两人早已失去了踪影。回到车内的阿斯兰，迟疑了一下，接着取出行动电话迅速拨通了一组号码。
　　“喂，请问是哪位？”
　　手机的另端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尼格尔，我想拜托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阿斯兰——？调查？是谁？”
　　“基拉，那个人的名字，……叫‘基拉’。”车子再次往前始动的声响掩盖了蓝发青年最后的回答，“稍后我会发送照片给你，他的容貌就是……”
　　阳光洒满了偌大的办公室，台前铺散着主人无心料理的文件，阿斯兰仰倚在沙发上，手中握着那张孩童时的照片。
　　相片上的两个孩子互搭着彼此的肩膀，身边堆放着课本，年幼的阿斯兰和吉良，纯真欢笑的容颜在那一刻定格。
　　已经回不去了吗？手无力地垂放下，游离的思绪飘荡在虚无的记忆里。曾经那样的在一起，现在留下的阿斯兰一人只有暗然悲怆。
　　恰时门外的扣门声唤醒了迷茫的青年，收起那张相片，他端正了一下姿势：“请进。”
　　“阿斯兰少爷，这是尼格尔少爷托人送来的文件，请您过目。”
　　年迈的老管家将一档文件夹递交给阿斯兰，转身离去了，空旷的室内又一次只留下他一人。
　　接过手的阿斯兰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件包，事先取出手的文件是那天突燃敌意的金发少女。
　　“卡嘉莉.尤拉.阿思哈？”
　　二十岁，亲身父母不明，从小被阿思哈家领养。今年和弟弟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对这个少女的信息阿斯兰无意再阅览下去，直接翻到另一份资料上，因为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个少年。
　　“基拉.阿思哈……”
　　十六岁，资料上记载是卡嘉莉的弟弟，并且通过了DNA鉴定，但四年前才被卡嘉莉带回阿思哈家。其他资料空白。
　　空白？如果他今年是十六岁的话那十二岁之前的资料为何全部空白？
　　这一点令阿斯兰顿生疑虑，难道说……，不，不可能……。他很快否定了自己愚昧的想法，四年前的吉良明明就死了，尸体是他亲眼看见的，那种情况下没人可以逃出来。何况基拉今年刚十六岁不是吗？
　　望着资料上附带的照片，这名叫基拉的棕发少年，十六岁的容颜有着和那个人截然不同的目光。
　　紫罗兰色的眸子里泛着清冽的透明，天真的笑颜没有一丝阴霾。而吉良再明亮的眼底依旧会若隐若现地折射忧郁之光。
　　可是夺走他纯真的人，不就是阿斯兰自己吗？这是他过去一直痛恨和内疚的原因。
　　深秋的夜晚总是特别寒冷，清冷的孤月倒映在湖水中，沿途的公路边来回走动着一名少年，他的棕发在凉风中散乱飞舞着。
　　“啊啊，冻死我了，可恶！”
　　随脚飞踢起地上的空罐，基拉缩着衣领闷声抱怨。
　　因为坐在公车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已经来到了自己不知所谓的地方，赶忙下车却惊觉市郊这里车辆稀疏，回程的末班车早已不见踪影。
　　无奈之下他只好拦路截车，天杀的却没有一辆车子愿意停在他这个美少年面前[自称]。
　　“可恶，不长眼睛的东西们！早知道我就穿女装出来了！”
　　张牙舞爪的小猫朝天怒啸。每当有靠近的车辆驶来，见其一副兴奋疯狂的样子又莫名其妙地被吓走。基拉恨不得咬死那帮误想见色的司机。

　　正当他即将失去希望而就此露宿街头时，远处再次隐现的车灯逐渐逼近。
　　他发誓这一次定要拦截成功，不然在这种“深山老林”里挂掉就太可怜自己了。伸出的双臂大力挥舞，奇迹发生了，那辆车竟然减速向他驶来。
　　‘哇塞，新型的凯迪拉克？赚到了、赚到了！’
　　对于有一定恋车情节的基拉来说，可以搭名车回家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而那位“好心的司机”心里想着的又是另一回事。真是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阿斯兰第二次督见那个少年时误以是长期直行公路疲劳导致的幻觉，但熟悉的单纯笑容却真实地浮现在眼前，吉良的身影与之重叠。
　　游离失所的王子又一次遇见了“曾经的骑士”，过去的种种在记忆的波涛中翻涌，梦境与现实，纵横交错……

　　车停下了，基拉一眼就认出了走出车门的阿斯兰，上一次邂逅的绝美青年。‘好像是叫阿斯兰吧……’他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名字。
　　“那个，上次真得很抱歉……”
　　基拉有些不知所措地随手比划着，走近自己的人透着莫明的忧伤，不知为何，心一阵刀绞。
　　“恩……，今天也许又要麻烦你了，阿斯兰……”
　　喉咙里唤出了他的名字，茫然的基拉觉得自己似乎哪里不对了，但天生单纯的他很快就忽略了这种感受。
　　‘阿斯兰……’
　　他在叫我的名字？阿斯兰阿斯兰阿斯兰……反反复复的影象重叠交织，曾经多少次从另个少年的口中被如此叫出，一模一样，神色恍惚的阿斯兰身不由己地贴近了基拉的脸颊。
　　棕发少年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在双唇轻触的那一瞬间，他清醒了。
　　反射性地推开同样错愕的阿斯兰，基拉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谁料脚底的青石板竟然打滑，而他下意识地抓住阿斯兰求救，致使两人同时跌落于沿边的湖水里。
　　平静地水面被巨大的波动扰乱了它的安眠，仅留下水中被打散的月影，四溅的水花和久久舞动的涟漪……

　　充满原始寂静的林中，火在柴堆上蹦跳着，不远处的公路停靠着那辆凯迪拉克。
　　之前落水的两人围坐在火堆边，身上裹着阿斯兰从车位上拿出的毛毯，但基拉的位子却稍偏离于阿斯兰身边的暖火，这使他开始不住地寒碜。
　　“你会感冒的，坐过来吧……”阿斯兰把凝视火光的视线移开，盯着瑟瑟发抖的基拉的碧眸中露出歉疚与怜惜，“对不起，刚才的我有些失控了，……真的很抱歉，我不会再对你做那种事了。”
　　木柴在火焰中蹦倒，火影剧烈地摇晃起来，始终保持沉默的基拉开口了：“不，我怕火……，非常地害怕……”
　　怕火——？阿斯兰的瞳孔霎时收缩，惊异地望着对面的少年。这时他才发觉基拉颤抖的原因并非完全是因寒冷，还有不断隐现的对火的恐惧。
　　如此的反应让阿斯兰无比困惑与矛盾，他忆起了四年前的那场火灾，那个悲剧，那名少年……
　　基拉真的就是吉良吗？他没有死？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立即贯穿他的思绪，曾经片刻也没有质疑过这样的事情，但现在，他怀疑了。
　　“阿嚏！”
　　低促的喷嚏声截断了阿斯兰的疑虑，基拉紧了紧身上的毛毯，但依旧无法抵御寒冷的侵袭。仿佛一只受伤的动物般，他颤抖地更厉害了。
　　见此状况的阿斯兰立即放下手中半干的衣物，起身走到基拉的身边。坐在地上的孩子半张着嘴刚想说些什么，但未等他开口，随即身上的毛毯猛地被一下子扯开。
　　悚惊的基拉愕然地望着阿斯兰，而外露的肌肤顿感极其刺骨的寒风让他稍许清醒了些。
　　“你、你……，啊——！？”
　　可是刹那间阿斯兰一把拉过他赤裸的上身，基拉失声顿呼。反射性地开始挣扎，但很快他又感到一股温暖渗透自己冰凉的肌虞流传至血管里的每根神经。
　　“别动！”上方乍然响起命令式的强硬口吻，紧贴他微颤身体的阿斯兰拥护着底下的少年，“拥抱只是人类最原始的取暖方式，相信我，所以别乱动了……”
　　逐渐缓和的语调与温暖的体温令基拉略微放松了戒备，艳舞的火光映照在阿斯兰的眼底，明晕闪烁地碧色湖水，又如溢满灵性的绿宝石一般美丽。
　　对舒适与温暖感的向往，基拉情不自禁地反拥住对方的身体。额前的发丝俏皮地蹭着阿斯兰白暂结实的胸膛，而最终松弛下的神经却很容易受疲劳感的侵袭。
　　将毛毯严严实实地重新包裹住两人的身体，阿斯兰略现复杂的神情轻抚着基拉的棕发，仿佛是对待易碎的玻璃般小心呵护着。
　　而此刻的基拉开始抓不住大脑四处游离的思绪，倾听阿斯兰胸前那有规律的心跳声，却只是更让他进入混沌的睡眠状态。
　　‘恩……，好舒服，好温暖，……也好怀念，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感受过。’
　　轻搁双眸，浓密的睫毛拉下长长的斜影，在坠入迷梦之河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见了阿斯兰断续的呢喃，渗着无限悲凉与怜惜：
　　“……吉……良。”
　　心一阵抽痛，不要，我不是谁的替身。
　　但完全沉溺了的基拉再也没有挣扎的气力，少年的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在蓝发青年未发现的情况下，瞬间滴落在松软的土壤里，滋养着淡淡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