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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7章 ...

  •   第三十七章

      离开卧室,游江南见迟春景正抱着一堆东西停在壁柜前。

      看他呆站,她扬眉示意,他忙抬脚跑上前去,欢欢喜喜地接过零食,跟着她往客厅走。转瞬,见她端起水杯浅浅喝下水来,他不由得抱起胳膊,盯着茶几,小声哼唧道:“我也要喝水。”

      迟春景闻言,只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瞬时,游江南好似想起什么,忙一蹦三跳地往卧室跑,转眼就见他眯眯笑地捧着水杯快步走回。

      不知为何,重回客厅后,莫名的距离感,隐隐浮现,他忽地笑不出声,只塌着肩膀静坐一侧。

      在这半刻里,迟春景丢下吃了一半的黄油坚果,转手拆开芝士仙贝,待清脆声四响,却听游江南别扭且局促地说:“你这样……”

      她了然且平静地回看他。只看游江南快速垂下脑袋,拿起她吃了一半的坚果,敛神,一小颗一小颗地默默数了起来。转而,一把倒进嘴里。见他如此,迟春景好笑地抿起双唇,垂手,啪嗒一声,又拆开一包酥脆饼干。

      咀嚼的瞬间,他假作轻松地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空空如也的包装袋,又装作口齿不清的模样询问道。

      “哎,对了,你还没说,你最后追没追到彩虹呢?”

      “没有。”她忍着笑,冷声回答。

      “说谎的人,会长长鼻子的。”听她如此坚决,他忽地冒出这么一句。

      “可是,我确实没有追到呀。”她含着笑音地伸手往前探去,感受到手中重量时,她收回神来,叮当声响里,她转手端起水杯,似是无奈般地叹出一声唉气。

      “哼。”却见他大声地哼嚷起来。

      “没追到也哼。”见他心烦意乱,迟春景低声笑上一笑,借着喝水的功夫,她压下笑意,转脸继续逗弄于他,“要不是今天听你提起夸父追日,我早就不记得这回事了。”

      “哼。”

      “吃嘛?”她随手递给他一包薯片。

      “然后呢。”他抬手接过,咯吱咯吱地全都咬成碎块。

      “让我来想一想吧。”她垂下眼睛,仿若诱哄婴儿睡熟的母亲那般,放缓动作,柔柔点下头来,当发丝滑过耳畔时,轻轻呢喃,“像这种传说,每个地区,应该都差不多吧。反正,不是说彩虹的尽头里埋藏着宝藏,就是说站在彩虹的脚下,对着它许愿,愿望就会实现。”光影浮动间,缠绵于发丝的肩头不自主地跟随、轻荡。

      “嗯哼。”她话音刚落,便看他吱吱呀呀地耸下来。

      “我当时,在看到彩虹时……”不知想起什么,迟春景忽地笑出声来,“并不想找寻什么宝藏。因为与金钱相比,我有更想要的东西。虽然这么说会显得傲慢,但事实,就是这样。”

      “嗯。”他极轻地点了下头。

      “然后……我就追着它跑。”莫名烦躁起来的迟春景猛然抬手拍了游江南一下,见他不情不愿地将啤酒递给自己,她眯起眼睛,冲他假情假意地笑了一笑,随之,举起小臂,猛地喝下两口,轻轻虚出一道浮气后,她睁开松垮的视线,撑着脑袋说,“大概,是跑出了一片住宅区吧。”

      “我看着近在眼前的彩虹和越不过去的围栏,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无能无力。我知道它就在眼前,可我,却也明确地知晓,即便我可以翻越出挡在面前的这座深黑色的铁栅栏,也依旧抓不到矗立在半空中的那弯快要消散的彩虹。可即便如此,我却清楚地明白,如果没有阻隔在眼前的这道围栏,我一定,会继续跑下去的。”

      迟春景说到这时,她轻快地摊开双臂,畅快地喟叹出声,旋即,她伸直双腿,意兴阑珊地向后倒去。当她被抵在身后的抱枕稳稳当当地承接住后,她望着刺目的光亮,别过脸去,又抬手遮上一遮,似是想起什么,她转脸看了回来。

      “如果,给你一次机会,可以没有任何代价地实现任意一个愿望,你会,许下什么心愿?”她目不转睛地平声询问。

      “我嘛……”像是从未听人这么说过,游江南渐渐皱起眉头,一副入神思索的模样,不过一瞬,他便松开捏在掌心的薯片,而下一瞬,他再次紧握手中物件。约莫时间过半,他忍不住地舔起被温水打湿的嘴角,似是呆愣般地将马克杯放到茶几上后,他在迟钝中望向水中银月,缓缓笑道,“自从我知道,人的大部分的心愿可以靠时间和金钱来实现后,就不再许愿了。”他说完,扬起眼尾,垂神回看。

      “你呢?”

      “以前有。”迟春景诚实作答,她应下声后,忙捞起啤酒轻轻晃了又晃,她顺手举起时,顿时便看她撇着嘴角,鼓起脸颊地转过脸去,等口腔里凝满苦涩之味,她聚拢双膝,左右摆动着脑袋地说,“但现在没有了。”

      “为什么?”他忍不住伸手从她手里拿走啤酒罐,将马克杯换了过去。

      “嗯?”此时的迟春景正凝神趴在双膝上,宛若困倦模样,见手中一沉,她轻轻呵出一丝笑气,瞬间松开手来。

      游江南心惊肉跳地接过空悬了一秒的水杯,他转手放到一旁,看她仍伏在膝头,他不由抬手拨了拨她垂在眼前的发丝。

      “那……为什么现在没有了?”他忍不住地追问道。

      望着沉在眼前的半瞬阴影,迟春景默然在心中哀叹一声,便直起身体,打起哈欠来:“就……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啊,不是吗。”她不愿探寻,再一次地将对话封起口来。

      “说谎的人,会长长鼻子的!”见她坐起,游江南猛地一下朝后仰去,咕咚一声里,喝完半罐啤酒。

      “呵呵。”迟春景避开人影,拿起手机,看清时间后,笃定开口,“我才不信呢。”

      “巧了。”游江南耸肩时,含着笑地朝她晃了一晃空尽的啤酒罐,“我也是。”

      “嗯哼。”她似是好心情地站起身来,挑眉道,“好了,童话故事讲完了,灰姑娘也该睡觉了。”

      “那他呢?”他忽地伸手挡在她身前。

      “什么?”迟春景丝毫没有犹豫地抬腿从他胳膊上空跨了过去。

      “啊啊啊啊,你怎么能这样!”

      瞬间便看游江南气馁地趴卧地毯,向前一扑,伸手捞住迟春景的脚踝后,他紧贴着地面,边晃动身体,边哼声道:“你还没说他呢……”

      在他委委屈屈的声线里,她停下脚步,定定地看向——闪烁在静默双眸中的那道恒常不变的执着之味。迟春景乏力地,在心底叹下气来。

      “你先放开我,你这个样子,像什么样……”

      听她叹气,游江南虽有不满,却也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贫嘴饶舌,他只得垂手,翻坐起身。见他真的消停下来,迟春景不禁安抚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刚才那样趴着,我说话不方便而已。”

      可他却不应不驳,宛如老僧入定般安坐着。

      一时间,留存口中的涩意,各自泛滥。诚如,品酒万千的迟春景却唯独品不出麦香浓郁的精酿滋味。可在分别后,却一箱一箱地购入,一层一层地堆满,在一口接着一口的苦涩里,许多不可辨识的瞬间,慢慢清晰起来的同时,她也更加讨厌灵魂升空后——可望而不可即的那一刹那。

      如同,此刻。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明明没那么喜欢,却会在彷徨时,忍不住地去接近。仿若,流连于彼方的喜好后,在追寻间,便可以自以为是的将自己探手触碰到的那层幻影,当做真实本身作以感动。

      迟春景不懂人为何会如此,亦也不明自己为何要作茧自缚。

      现下,她垂首,看向浮起金色光晕的蓬松发顶。

      好吧。她微微松下一口气来。坦诚地道,如果将悬于眼前的那座大山移开,这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可,那又怎么样。

      她登时盘腿坐下,欣然拿起半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听她吃得开心,游江南不免冷哼一声,正想悄悄抬眼看向她时,冷不丁地却发现她正细细盯了过来。

      瞬间,他便涨红了脸。

      这下,迟春景忍不住吱吱笑出声响。

      眼瞅着他快要恼羞成怒,她忙含着声说:“让我想想嘛。”见他仍片瞬不移看着自己,她翘起舌尖,清清嗓音,浅声道,“那年春天……”刚扬声说起年月,便看迟春景蓦然停下咀嚼,垂起双眸,探手端起水杯往唇边送去。

      转而,她嗖的一下,将马克杯往空中一递,曲腿坐回沙发,她伸手抵住脑袋后,神情惫懒地说:“你应该知道,回忆,是件耗费心神的事情。”

      “我知道……”游江南接过水杯后,捧在手心里,默然一瞬,却也鼓起勇气地抬头看向她,“那你,就慢慢说嘛。”

      迟春景闻言,轻笑两声。

      她浅浅看向他,幽幽抵着沙发靠枕,没再接话,等长及胸口的落发飘至臂膀时,沉思良久的迟春景如同触碰到时间的奥秘那般——任凭风雨冲刷走所有苍翠,只留下触及地心的那盘根错节的不朽。她作为见证人,暗然开口。

      “那年春天,出行不便。但就像你说的那样,很多事情,花了钱了,也就好解决了。但我那时完全接受不了当下所发生的一切。还好,同住室友愿意陪我一起过去。再后来……领回那个小小的盒子后,我都……我不知道,该怎么……我不知道,它的流程是什么。”

      她哽咽着,别过眼去,倔强地将那颗畏惧的泪珠藏了起来。

      “还好,同伴思路尚在,她陪着我,整理起所有讯息。最终,我们决定将他安置在半山脚下。同时,也给通讯录里的另一位联系人,发送他已离世的消息。当然,就像石沉大海那般。”

      ——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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