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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按照昨日走过的路,他们又一次站到了同样的岔路口。
      仇卯朝西边看去,很快,羊舌际想也没想似的,大步流星就拐上了向西的小径。

      一路西行仅几里路后,干净平坦的官路边便出现了稀稀拉拉几个出来卖渔具的老人。

      这才像是有正常人生活的镇子该有的模样,而不是像昨日东侧小路那般,荒芜人迹杂草丛生。

      沿着唯一一条路继续走,很快,一座高高的拱券门挡在了四个人的面前,券门上刻着“浮水寨”三个大字。

      “这字不如我。”羊舌际摇着扇子扇风,目光飞快观察过周围后,大摇大摆地带头走进了券门。

      券门旁有守兵,他们只看了羊舌际过分鲜艳富贵的衣着一眼,便伸手将这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外乡人拦了下来。

      “喂!哪里人?来我们浮水寨做什么?”守兵粗着嗓门喊道。

      羊舌际蔑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手,很快便掩去了脸上的厌嫌,露出一抹无可挑剔的笑容:“小哥,我是个玉石商人,从京城行商至此,不巧昨日船底触了礁,无奈只能先来你们这儿落脚几日了。”

      守兵将信将疑地端详着羊舌际,很快就在他完美的笑脸里放松了防线。
      他把目光转向羊舌际身后的三人,在看到仇卯时,本已渐渐松懈下来的表情,瞬间又紧绷起来:“这也是你的人?”

      羊舌际回头看了一眼仇卯,正迎上他那一副恨不得见谁谁死的表情。

      “是是是,你知道的,海贼猖獗,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总得有点能靠得住的人在身边,对吧?”羊舌际忍住心中无语,假笑着继续与守兵解释:“他是我从小便带在身边的打手,长得是有些凶,其实人很乖的。”

      守兵的眼神里明显还有些不相信,但最后还是犹豫着让开了路,并且向羊舌际解释道:“我们这里一年到头都少见几个外乡人来,故而有些严苛,还望公子见谅,毕竟我们寨主就住在这里。”

      羊舌际笑得眼睛都快弯起来:“好说好说,我当然理解。”
      他一边笑着,一边掏出一块通透的紫玉石,塞进了守门小哥假意推脱的手中。

      刚一转身,羊舌际脸上那如春风般的笑,瞬间便消逝了,只剩下一脸被烦扰后的阴沉冷淡。

      仇卯垂眼看了看他,很轻地哼笑了一声。

      羊舌际抱起手臂,不想搭理他,朝路两旁扬了扬下巴:“知道每到一个地方,去哪儿能最快了解当地的轶事么?”

      “哪里哪里?去茶馆听话本?”春酒闻着手里刚买的小鱼干,冒冒失失地窜到了羊舌际面前。

      羊舌际看向他,忽然露出一抹带了点儿坏心思的笑:“要不问问你家将军?我想他应该知道。”

      仇卯一脸正气地站在一旁,听见羊舌际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也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珠,神色淡淡地说了两个叫人大跌眼镜的字:“青楼。”

      “???”春酒震惊地看向他家从小行端表正的将军,满脸的不敢相信。

      “看什么?”仇卯依旧一脸淡然,甚至还又给了春酒迎面一击:“所以这里的青楼在哪儿?”

      羊舌际的心情终于好了很多,他看着面前这对主仆,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起来。
      他拍了拍仇卯的肩,对他说:“将军,你这样的还是别去青楼吓唬人了,听我的,你带他俩去找家客栈,准备准备在这里留几夜。”

      仇卯疑惑地皱起眉:“留夜?为什么?你晚上不能在岸上。”

      “为什么不能?”春酒嚼着小鱼干,眼神依旧清澈。

      行昭却是个会看眼色的,眼见气氛不对,赶忙捂住了春酒的嘴。

      羊舌际看着仇卯眼里就快藏不住的担忧与焦急,心情更加好上几分:“我自然不留,我会在日落前回到小木舟里,你们就留在岸上,替我留意一些东西。”

      仇卯沉默了一阵,又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一个人安全么?”

      “我在海上不会出任何事。”羊舌际言之凿凿,悄悄捏了捏仇卯的手指,挑逗似的继续道:“将军不必忧心于我,你自己在岸上要多加小心才是,白天镇子上的安稳,未必能维系到夜里。”

      仇卯额角突突跳起来,他想到昨天那座他看不见的屋子,又想到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小雨姑娘。

      “行了,我找个好去处先探探镇子上的情况,你们找客栈去吧。”羊舌际颠了颠自己腰间的钱袋,摇着扇子就准备往不远处的烟花之地走。

      可一步还没迈出去,他在手臂上传来一阵微微的胀痛后,皱着眉转回了头。

      “你干什么?”羊舌际看向那只紧紧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有些不满地臭着脸瞪向仇卯。

      仇卯抿着嘴,几秒后松开了手:“我一起去,春酒和行昭会找到客栈。”

      羊舌际的声音像是更怒了一点:“你跟着去我还怎么探情况?”

      可仇卯无动于衷地冷着脸,只微微挑了一下眉梢:“怎么?难道你真的是想在床上问出点什么吗?如果是,我就站在外面,绝不会妨碍你。”

      羊舌际瞪着仇卯那张总是没有过多情绪流露的冷脸,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指着他的鼻子恐吓道:“你别逼我用符篆让你听话!”

      仇卯的眼睛落在羊舌际的指尖上,深棕的瞳仁无端蒙上一层难以分辨的委屈或是不服。
      “你威胁我?”他低沉地问道。

      别人没看见仇卯的眼神,羊舌际却看得真切。
      他心头倏然一怔,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渐渐的,他在仇卯那复杂的眼神里,毫无理由地松了口:“没威胁你,你堂堂一个大将军,在我面前委屈个什么劲儿?跟好我,话别乱说,眼别乱看。”

      “我没有委屈。”仇卯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嘴角不经意间溢出一抹不容他人察觉的、近乎得逞般的轻笑。

      四人分头行动,仇卯跟着羊舌际,在花枝招展的女人们的千呼万唤中,走进一家青楼。

      “叫几个你们这儿最会来事的姑娘带上最好的酒上来陪我。”羊舌际随手将钱袋一抛,顶着一张不可一世的傲脸,径直朝楼上走。

      仇卯跟在后头,朝那个被众人争抢着打开的钱袋瞟了一眼,看见了一袋子闪闪发光的金币。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金子?”他追上羊舌际,低声问。

      羊舌际丢给他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将军别忘了,我也是个海贼。”

      仇卯愣了愣,“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怎么?你会把我抓回京城向那个老皇帝邀功么?”羊舌际忽地饶有兴趣地瞥向他。

      仇卯朝他看了一眼,淡淡地收回视线推开面前厢房的门:“等事情都结束。”

      “哦……”羊舌际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所以我是在身边养了只喂不熟的狼?一心只想把我抓回去成就一世功名?”

      仇卯深深看向他,不置可否。

      两人坐在飘满熏香的厢房内,小小的圆桌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但却弥漫着说不清的剑拔弩张。

      很快,楼梯上传来了姑娘们莺莺燕燕般的嬉笑声。
      羊舌际把观察的视线从仇卯脸上收回,深深吸起一口气,在脸上捏造出一个风流肆意的笑容,起身拉开了房门。

      “公子。”
      屋外几位端着酒壶水果和糕点的姑娘们一见羊舌际这般面庞姣好还腰缠万贯的公子哥,一个个都笑逐颜开扑地上来,争先恐后搀扶他走进屋。

      仇卯端着桌上的茶杯缓缓喝了口水,静静抬起眼睑,眼神晦涩不明地朝羊舌际那已经被扯松的衣襟看去。

      羊舌际左拥右抱着,重又坐回到桌案旁。

      仇卯侧目见也有几个姑娘扭动着腰肢欲朝自己走来,可不等人走到身边,他腾地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羊舌际看了看他,嘴角闪过一丝看戏般的笑。

      “你们不必管他,他是榆木脑袋不近女色。”羊舌际笑着拉过一个长相十分机灵的姑娘,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支翡翠钗簪到她挽起的发髻上:“来,陪我喝杯酒。”

      姑娘笑盈盈地应了,端起一只轻巧的小银杯,坐到羊舌际的腿上。

      眼见那酒杯就快被喂到羊舌际嘴边了,背手站在一旁的仇卯忽然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不是有事儿要问么?怎么就喝上酒了?”
      他的声音凉凉地从角落传来,语气里与生俱来的冷冽杀伐之气,让围着羊舌际的几位姑娘脸色皆是一怵。

      羊舌际扶起坐在自己怀里的姑娘,伸手接过那本就快到嘴边的美酒,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他抬起眼朝仇卯看过去,不容反驳地说:“你先出去。”

      但仇卯好像完全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意思一般,木着脸把手中大刀抱至怀中,往墙上一靠,迎面直视羊舌际的目光:“不出。”

      屋内渐渐弥漫开一点针锋相对的味道,几个姑娘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美艳的衣服,却都只敢瑟瑟站在一旁,静悄悄地看着屋子里的两个男人。

      羊舌际握着银杯的手紧了紧,少顷后又缓缓松开了。
      他兀自拿起酒壶往杯子里倒上满满一杯清酒,起身走到刚才那位姑娘面前:“姑娘莫怕,你能否告诉我,最近你们浮水寨可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

      年轻的姑娘惶恐不安地接过羊舌际递来的酒杯,瞳孔缓慢转动着又朝墙边看去。
      方才靠在墙边气场逼人的那个男人,此时已经闭上了眼,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姑娘重新把脸转回来看向羊舌际,仰头喝下杯中酒,稍稍鼓起些勇气:“公子所指何事?”

      羊舌际思索了片刻,引导着慢慢说:“比如那种在街坊邻里口口相传的事儿,关于这个寨子里某个重要的人。”
      “又或者……有没有那种叫人难以理解的稀奇事?”

      “嗯……公子这么说,好像确实有。”另一个姑娘小声插了句嘴。

      靠在一旁的仇卯睁开了眼。

      羊舌际的注意也很快被开口的姑娘吸引,他大气掏出一对质地温润的紫玉耳坠送了出去,礼貌说:“姑娘请讲。”

      那姑娘腼腆地谢过羊舌际送来的耳坠,怯怯道:“上个月我们寨主的独女嫁给了一位外地行商至此的商人,可这成婚才一月有余,寨主的身体却日渐衰弱,据说如今已然到了气息奄奄的地步。”

      这话似是点醒了在场的所有人,几个姑娘脸上都浮现出知情的神色,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对对对,我阿爹那天喝醉酒说,一定是小寨主对这门婚事不满,就狠下心来对自己亲爹下了咒。”
      “才不是,一定是那外乡男人,带走了老寨主的气运。”
      “可他们不都说寨主十分中意这商人,才逼迫小寨主嫁给他的吗?”
      “或许老寨主只是中了邪呢?据说他病倒的那天去了东边。”
      “啊,那便对了,大祭司好似也是这般说的。”

      仇卯走近了些许,他伸手碰了碰羊舌际的手肘,在他转头看过来时,无声冲他使了个眼色。

      不用仇卯提醒,羊舌际自然已从这些话语里,嗅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手中散财的动作没停下,继续追问道:“东边?东边怎么了?你们这里还有祭司?”

      姑娘们收了心仪的礼物,均不再设防,争相说道:“浮水寨的东边是坟场,除了寿终正寝的老人外,那里空坟居多,毕竟在我们这里很多人家都靠出海为生,不少男人都死在海上尸骨无存了。”

      “至于祭司……”

      姑娘们的话还未说完,外面毫无预兆传来一阵妖异的摇铃声响。

      有个姑娘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她手指着远方铃响的方向:“是祭司的安神祭,他说他能治好寨主。”

      仇卯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只觉头皮发麻,四肢百骸紧随其后一阵阴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从身体里被剥离一般。
      他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皱眉看向此刻正立在窗边的羊舌际。

      “在看什么?”仇卯咬了咬后槽牙,暗暗忍住身体的古怪,走到他的身旁,看了看窗外,又垂眼看向羊舌际的侧脸。
      他这才发现,羊舌际沉静的侧脸上无端落了一层寒霜,早没了来逛青楼时的那番浪荡风流。

      “将军,听见那安神祭的铜铃声了么?”
      纤长的睫毛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拉出两道阴影,那阴影落在羊舌际的眼眸中,几乎掩盖住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
      他手指近乎无意识地捻磨着袖口,身子倏尔一动,轻蹙着眉朝仇卯看去。

      仇卯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只能点点头,回应他的问题。

      羊舌际见他点头,脸色显而易见地又差了些许。
      少顷之后,他低头摘下自己腰间悬挂着的三枚铜钱,拉开仇卯的腰封粗暴地将其塞了进去:“这根本不是安神祭,你别用心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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