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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仇卯听完羊舌际的话,愣在了原地。

      楼外夕阳斜切进近天楼的大门,越过羊舌际的肩线在地上拉出一道长影。
      他背着光无声地看了仇卯一会儿,转身跨出了大门。

      “六年前就跑了的阴灵,你为什么不早去追查!”
      片刻以后,仇卯从放空中回过了神,额角突突跳着三两步追上羊舌际。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很多,跟在后面的春酒和行昭都诺诺地不敢出声。

      可羊舌际却好像浑然不惧似的,他垂眼扫向死死拽住自己手腕子的那只手,又不满地抬起了目光,声音低冷:“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有本事自己去查啊,我给你一艘船,你现在就可以走。”

      “我……”仇卯一下哽住了。
      他知道这里不是岸上,他仇卯能在西北黄沙漫天的疆场随意厮杀,并不代表他能在暗潮涌动的大海上生存下去。

      仇卯慢慢冷静下来,眼神一敛收起锋芒,松开了羊舌际的手。

      羊舌际冷哼了一声,看了眼天际快沉入海平面的太阳,拂袖而去。

      仇卯一声不吭地跟着羊舌际回到甸玉号上,远处最后一线金光在他们登上船的那一刻,彻底没入了大海。

      羊舌际一直冷着脸,没说一句话,上船后就头也没回地进了自己的舱房,轰地把门紧紧关上。

      “将军…晚上吃点什么?”春酒蹭到仇卯跟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仇卯的视线钉在羊舌际的房门上好一会儿,才硬邦邦地说:“我去煮几碗面。”
      他说着,便顺着木梯,走进了甲板下的火舱。

      火舱空间不大,这船上原先没一个活人,估计也没人会在这儿起火做饭。
      光从那灶膛里薄薄一层的草木灰也能猜出,大概是从仇卯他们上船之后,这儿才见了一点烟火气。

      仇卯往灶膛里丢了两块木头生起火起锅烧水,转身从刚才行昭拎回来的菜篮子里抓出一把挂面和几棵青菜。
      等着水沸的间隙里,他靠在灶台旁走了会儿神,盘算着待会儿用一碗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青菜面向羊舌际赔礼道歉究竟可不可行。

      片刻之后,锅中的水咕嘟咕嘟泛起了小泡泡,仇卯把手里的面轻轻放进锅里,再准备放青菜时,突然被外面凭空传来的轰鸣号角声惊得手中一抖。

      那号角声气势雄浑而又十分绵长,声浪好像就在外面不远处,瓮瓮声震得人胸腔都随之发颤。

      仇卯把掉在地上的一片叶子捡起来丢了,抓起一旁的筷子叉了几下锅里煮熟的面条,便找来几个碗把面全盛了起来。

      舱外的战角声停了片刻,紧接着又响起更加悠长的第二声。

      仇卯忍着耳膜鼓鼓跳动时带来的刺痛,端着一碗青菜面爬上楼梯,重新回到甲板上。

      下一秒,他便一眼看见了那号角声的源头。

      不远处的海面上正停着艘极尽奢靡的大船,它的旗帜和船帆均是用绸缎做的,桅杆上甚至还镶着金。
      而在这艘船的船尾舵旁还站着个金发的男人,他一手虚扣在腰间一条珠光宝气的腰带上,另一只手正指挥着自己身旁的下人再次吹号。

      “什么情况?为什么拦着我们?”行昭挖着耳朵站到仇卯身边,瞥了两眼自家将军稳稳端在手中的那碗不知熟没熟的面条,有些不忍地挪开了视线。

      仇卯正摇头间,不远处贴满纸符的舱门再次被推开,羊舌际臭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他没多看一眼其他人,而是径直走上船尾的高台,平静地站到金发男人的正对面,两人相隔几尺距离对视着。

      “你又是哪儿来的不怕死的废物?”
      仇卯站在甲板上,听见风中传来羊舌际平静而带着戏虐挑衅的声音。

      春酒不明所以,对接下去未知的一切充满了恐惧:“这这这什么意思?帮派火拼?”

      “去你的帮派火拼!”莫近人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声不响地出现在三人背后,突然开口说话:“你们岸上的皇帝当久了,不是也会有底下的人造反吗?就这么回事而已。”
      他不屑一顾地说完,提起葫芦喝了两口酒又说:“不过在海上不必大动干戈,挑擂就行。”

      “船长跟船长?”行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好奇地问。

      “不然呢?”老头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慌,似乎对于这种事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似的。

      可仇卯却皱起了眉,他侧过头去说道:“可是他才受了伤。”

      莫近人斜睨了一眼仇卯,懒懒说:“受这点小伤就打不服这些臭鱼烂虾,那阿漫这甸玉号船长的位置确实该让出来了。”

      仇卯顿时无言以对,这时候,对面船上飘来了一个口音蹩脚的声音:“羊舌家几代人盘踞海上,只手遮天,处处妨碍我们杀人越货,还叫人如何谋生!这片海域的掌管权应该易主!”
      他说完这一通话,手底下一群水手都附和着在甲板上振臂疾呼。

      羊舌际跟看猴戏似的,无动于衷地挑了挑眉:“谁不服?直接拔剑吧。”
      此话一出,对面的呼喝声瞬间偃旗息鼓,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们的船长。

      金发男人哼了一声便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公平起见,只使刀剑,你不能用你的那些邪术。”

      “哦,”羊舌际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打你也需要用那些的话,我自愿把甸玉号让给你。”
      他说着,撤开一步正要摆开架势,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仇卯却突然挡到了他的面前。

      “应付这些虾兵蟹将,你喊我,我来就行。”这话他是看着对面说的,说完,他又回过头看向身后的羊舌际:“我帮你处理他们,上船前对你发脾气是我不对,春酒手里有碗面,粗茶淡饭,如果你愿意赏脸的话……”

      话音未落,仇卯便见到羊舌际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
      “将军心疼我受伤我知道,你小心一些,这儿就交给你了,万不要叫我丢脸。”他的手指从仇卯的肩上轻轻划过,很放心地后退几步,给仇卯让出了施展拳脚的地方。

      仇卯木在原地,脸上虽仍是一如既往的冷峻,但耳根却不自觉染上了一片红。

      羊舌际略歪了下头,又冲他笑了一笑。

      “喂!到底还打不打?!”对面的家伙忍无可忍,不耐烦地叫嚷起来。

      仇卯望着站在不远处的羊舌际,心里翻涌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片刻后,他低头按住腰间的大刀刀柄,转身朝向自己的对手。
      提腕翻转,他熟练地褪去刀鞘,右手五指扣住刀柄垂于身侧,肩背绷得挺拔。海风吹动长袍猎猎作响,他在风中身形未动,只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对面,冷冷道:“别叫了,随便上吧。”

      金发男人这下完全忍不住了,一脚踢起靠在一旁的桥板,让它横在两艘船之间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平台。
      下一刻,他奋力一跃跳上那桥板,提着手中那刀柄镶了蓝宝石的银制弯刀,如风般冲了过来。

      他的刀锋十分犀利霸道,几乎是径直冲着仇卯的面门劈砍过来。
      可就在弯刀快要落下的那顷刻间,仇卯反应更加快得骇人,他一个侧身闪躲又反手横刀,干脆利落地格挡住了对面弯刀来势汹汹的攻势。

      两刀相撞,刀刃擦碰出的火光在空中迸溅。
      那金发的外邦人本想出一刀就退,却不料仇卯格挡之后刀锋速转,直接穷追不舍上来。

      两人你来我往,一劈一架之间,观赏性十足,但那衔接两船的桥板承受了太多,渐渐开始随着他们的打斗上下晃动起来。

      来往之间,仇卯渐渐发现这金毛男虽然刀法蛮横但实际却是并无根基的野路子,核心不稳,顾首难顾尾。

      于是,在感受到桥板即将断裂时,仇卯毫不犹豫地佯败后退,当对面获胜心切地追上来企图横扫弯刀取人性命之时,他立马一个俯身闪避,黑铁锻造的大刀在他背于身后的双手间飞快旋转换手,接着瞅准时机直冲金发男人的双腿扫去。

      对方几乎是以最快的反应跳起避开了,但因为他操刀时总只顾着手中动作,脚下一经骚扰立马不稳,接连摇晃几下后才勉强在桥板边沿处站稳。

      可不料,仇卯并不打算给对手再挣扎的机会。
      他将力量灌注到右手,猝然用刀面朝那金毛外邦人的前胸撞去。

      金发自是承不住这般如牛撞向胸口的力气,本就站在桥板边缘岌岌可危的身体摇摆两下后,直冲着大海摔了下去。

      仇卯站在桥板上俯视了他两秒,收起刀跳回了甸玉号。

      可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已经结束时,两船之下的海面上突兀地传来一阵幽异的口哨声。

      仇卯脑中那根对危机十分敏锐的神经突然绷紧,一回头,他就见距离自己不远处的空中正漂浮着刚才金发男使的那把弯刀,不偏不倚,直冲着自己的胸口。

      那把弯刀无人持握,兀自在半空中悬着,刀身四周缭绕着一团黑雾。
      下一刻,口哨声从悠长的节奏骤然切变,饶是普通人一听也知那完全是进攻的信号。

      仇卯心中一阵砰砰,也来不及想自己一把普通铁匠铺锤打出来的大刀能否抵挡得住,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刀。

      就在他以为弯刀要砍来的那一刻,“当啷”一声碰撞声就在他脑门前响了起来。
      他抬头一看,那黑气缭绕的弯刀竟是生生被一根木筷打得歪了方向。

      仇卯一怔,旋即似有所感地朝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羊舌际端着一碗面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手里只握着一只筷子,却还在不依不饶地试图吃一口碗中的面条。

      他见仇卯看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把手中碗筷搁到一旁摞在一起的木箱上,理了理袖摆朝仇卯走过去。

      等走到仇卯身边时,这人的脸上又变成了那副要吃人剔骨的阴狠模样。
      他拾起掉在地上的筷子,完全不惧那弯刀,抬起手指穿过黑气,拨了拨它的刀尖,使其调转了方向。
      做完这几个动作,他走到勾栏边俯视向仍在水中浮沉的金发男。

      “为什么不遵守你自己说的规则?”羊舌际一手扶着栏杆,语气冰冷地质问下面的男人。

      一阵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中,仇卯没听到什么回应。
      紧接着,他就见海里升起一道细小的水柱,那水柱很快聚拢成环,箍住了银制弯刀。

      弯刀在口哨声中颤动了两下像是挣扎,但显然一点效果都没有。
      很快,水环替代了黑气的作用,裹挟着那把弯刀直直向海面冲了过去。

      仇卯反应过来什么时已经晚了,他冲到栏杆前向下望去,海面上已经洇开了一大片黑血。
      金毛男半个身体浮在海面上,胸口的位置正插着他自己的那把弯刀,弯刀刀柄上镶宝石的槽已经空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仇卯有些不解又有些气愤地转头看向羊舌际。

      羊舌际立在他身旁,手中正抛玩着那快有半个鸡蛋大的蓝宝石,平静地说:“在我这儿没有输了还能活的规矩,杀了一了百了以绝后患。”
      “还有,”他停顿两秒,忽然向仇卯走近了几步,“如果我不救将军,今天死在海上的就是你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应该对我说什么?”

      “……”仇卯僵在原地,垂眼看向面前好看的男人,过了好半晌,才从牙关挤出两个字:“……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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