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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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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江清予不可置信道:“我哪来这么多钱!”
“十万、十万是有点多……”江国顺很快又道:“但你爸赚的是大钱!你们又在C市见过世面!肯定还得起!”
江清予觉得他这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当真有些面目可憎,便道:“既然如此,你去找他要。”
“找他?”
江国顺突然古怪的笑了起来。
那笑声像被砾石打磨过似的,粗噶而沙哑,让听的人毛骨悚然,连后牙槽都不自觉咬了起来。
江清予觉得有些不对劲,谨慎的询问道:“他怎么了?”
江国顺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讽刺:“他是大人物,在C市逍遥快活着呢,能怎么样?只是阿清,”他不死心地问:“你真不愿意帮我?”
“不是不帮,是我没钱。”
“狗屁的没钱!”江国顺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道:“我看你就是不想帮我!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他用方言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着,江清予没听懂,皱眉道:“你说什么?”
“我说——”
江国顺呲着一口被劣质烟草熏的黄黑的牙齿朝她笑。
江清予莫名觉得瘆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江国顺根本不给她逃走的机会,猛地朝她扑了过来,拽着她的胳膊大喊道:“川哥!我抓住她了!我抓住这个小贱人了!你们快出来!”
江清予惊疑不定地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只见山坡下的山茶花墙后,沈德川一行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而这边,江国顺就这么用力抓着她,不放她走,甚至连沤黑的指甲嵌入到她的皮肉中都恍若未觉。
江清予没办法,只能咬着牙,用力朝江国顺裆xia脆弱之处踹去。
江国顺没想到她会来这出,当即捂着裆,发出杀猪般惨烈的叫声。
江清予见状,撒腿就往学校跑。
“操,江国顺他妈就是个废物!”沈德川呸掉嘴里叼着的烟,转身朝小弟吩咐道:“今天说什么都不能再让那个臭丫头跑了,追!”
身后传来嘹亮的“是!”声,江清予不敢回头,拼了命的往学校跑。
她知道保安拦不住他们,跑进学校后,直奔人群密集的教学楼。
不出她所料,沈德川就留两个小弟跟保安翰斡,其余人依旧还是对她紧追不舍。
楼道拥挤,全都是正在等家长会结束,打算跟家长一起回家的学生。
江清予在众人不满的嘟囔声中一路“借过”。
可不管她再怎么拼命的跑,教学楼总共也就五层,终究还是到了山穷水尽、无路可走的地步。
江清予站在空旷的天台上,刚转过身,准备折返回去跟沈德川他们拼一把的时候,楼道里突然跑上个穿校服的清瘦少年。
江清予鼻尖莫名一酸,红着眼叫道:“谢渡……”
来的人正是谢渡。
他跑得急,喘息声还没平复下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反手关了天台的铁门,拉着江清予继续往前走。
江清予挣扎道:“天台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谢渡,这件事跟你无关,你快走!千万别让沈德川他们发现!”
谢渡当没听见,自顾自挪开那些堆砌在一起的废旧课桌,露出藏在里面的一个生锈了的储物柜,将江清予往里塞:“进去。”
江清予抓着他,着急道:“谢渡,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谢渡用那双黝黑的双眸紧紧凝视着她,说:“江清予,你信不信我?”
“我当然信的,可是沈德川……”
“没有可是。”
谢渡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将她推进储物柜,继而长腿一迈,跟着也钻了进去。
几乎储物柜的柜门刚关上,天台的铁门就被沈德川一脚踹开。
沈德川放慢脚步,凶神恶煞的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透过柜门那条狭窄的缝隙,江清予可以看见他魁梧的身形,蓄势待发的敏捷动作,紧张的向后瑟缩了下。
无意间撞到谢渡,他便反手钳制住她的肩膀,并将薄唇附在她的耳边,哑声呵止道:“别动。”
在这狭窄封闭的空间里,空气不流通,所有的感官触觉都被放大。
谢渡说话的时候,所有气息悉数喷薄在了江清予的耳廓上。
她痒的喉间不自觉发出短促的叫声,胳膊肘不小心撞上柜子,弄出的声音又是将自己吓了一跳。
好在谢渡眼疾手快,没等她再发出声音,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即便如此,这细微的动静还是被沈德川捕捉到了。
他猛地朝储物柜这边望了过来,厉声喝道:“谁在那!”
透过那条柜门缝隙,江清予看着他的身影,心陡然提了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台门口跌跌撞撞地闯进个纹着花臂的社会青年,慌张道:“大哥!”
沈德川皱眉问道:“怎么了?”
小弟惶惶然的指着楼下说:“条子、条子来了!”
“什么?”沈德川大惊,顾不得找江清予,慌忙逃离现场:“你他妈傻逼吗?条子来了怎么不早通知……”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江清予悬着的心随着谢渡的手,一起放下来。
她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去而复返,不敢出去,就这么蜷缩在柜子里,余悸未定的问谢渡:“是你报的警吗?”
“嗯。”谢渡说话时,嗓音透着些微沙哑的颗粒质感。
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也不是没独处过,莫名此时此刻就是有种不自在的局促感。
江清予抠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道:“沈德川他们走了吗?”
黑暗中,谢渡晦亮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说:“我出去看看,你先别出去。”
江清予点头:“好。”
谢渡猫着腰起身,腿挤着她的腿,肩挨着她的肩,矮身钻了出去。
江清予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只觉得谢渡不在身边,这个黑暗狭窄的柜子莫名变得有点空,空的让她一度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擅自出去,没有安全感的抱紧自己的双膝。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柜门在某一个时刻,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江清予抬起头,看到谢渡朝她伸手道:“可以出来了。”
阳光从背后打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都像沐浴在阳光中,毛流轮廓泛着光,如同晦暗的深渊突然照进一束光,又好似他本身就是光……
家长会那天的事算是彻底闹大了。
虽然沈德川手底下几个小弟,后来被警方抓进去拘留了几天,各个班主任的电话还是被家长打爆了。
校方愁的焦头烂额,只能聘请六个身强体壮的保安,天天排队在校门口巡逻,这才勉强平息众怒。
谁知还没消停两天,那些人就这么被放出来了。
还天天轮着番的在学校附近“搞团建”。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十班同学望着楼下严阵以待的巡逻队伍,忍不住发疯吐槽。
“真是服了,上个学搞得跟坐牢似的。”
“坐牢不用写作业!咱这不比坐牢还憋屈?”
“就是!我现在上下学全都是爹妈亲自送的,完全没有自由可言!”
“所以就是说,到底有没有人知道,那群人到底为什么会莫名其妙闯进咱们学校闹事?”
“听其他班的同学说,之前好像看到家长会那天,他们在追咱们学校的一个学生。”
“谁呀?男的女的?哪个班的?”
班里同学瞬间就来了劲,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人群沸反盈天,教室最后一排的江清予却始终在低头写着习题,仿佛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完全无动于衷。
只不过由始至终,她手里的笔都没有没有动过一下。
突然,一个纸团“啪”的一声砸在了她的桌子上。
江清予看了谢渡一眼,展开纸团。
只见里面包了把黄铜钥匙,纸上还写了串数字:“18757xxxxxx”
江清予压低声音问谢渡:“这是干什么?”
“之前说给你配的家门钥匙。你收好了,今天晚上我接了个活,可能会弄得很晚,你自己回去。纸条上面是我的电话,有事打给我。”
谢渡家就他一个,尤其现在又多了她这么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每天放学后要东奔西跑的打工维持生计。
这事江清予是知道的,但还是不放心道:“哪的活?晚上要到几点?”
“码头的活,时间还不确定,你……能不能自己回去?”
江清予往窗外看了看,虽然心里只犯怵,还是点头道:“我能的。”
放学铃声响起。
又到了班里同学最提心吊胆的时刻,他们迅速收拾好东西,三三两两结伴离开,生怕落单。
谢渡将写好的作业放在课桌上,看向依旧没有动静的江清予:“你不趁着人多,混在他们中间溜出去?”
“他们应该不会守到很晚,我晚点再走。”
“那……”谢渡刚想说话,手机铃声兀的响了起来。
是码头催干活的人。
江清予不想他为难,故作轻松的道:“你去吧,我自己能行的。”
谢渡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嗯”了声离开。
至于江清予,她原本的确想等沈德川他们走了之后再离开,但问题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到底几点才走。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不放心的又往校门口看了看。
只见接学生放学的家长和保安,似乎跟沈德川一行产生了冲突。
她火速收拾好东西,狂奔下楼,打算趁乱溜走。
离校门口越来越近,那里的嘈杂声也就越来越清晰。
江清予看到保安正跟沈德川那群打手小弟争执不休,模糊间,隐约还听到了“警察”的字样。
想来他们肯定一早就报了警。
这样也好,她正好可以趁乱离开。
江清予用力攥紧书包肩带,低着头,尽量贴着人群走。
脚步声纷乱细碎,周围家长与学生的抱怨吃瓜声也不绝于耳。
江清予现在神经高度紧绷,什么都听不进去,就想着赶紧溜走。
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江清予心底一颤,猛地抬起头:“……谢渡?”
谢渡拉着她走向另一条路,并告诫她说:“看前面,别回头,也别乱瞟,沈德川就躲在保安亭后面找你。”
江清予心脏漏跳了一拍。
好险,如果不是谢渡,她刚刚可能真的会从保安亭经过。
一想到那个场景,她心里一阵后怕,却又忍不住好奇的问谢渡:“你不是有事吗?怎么回来了?”
“……有东西忘拿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你出来。”
江清予不疑有他,凝眸看向谢渡的背影。
喧闹的人群之中,少年白皙的肌肤引人夺目,轮廓笔挺落拓,气质更是超群的清冽冷隽。
他常年忙于生计,身材并不雄伟,肩膀也不宽阔,甚至腿脚还有些残疾不便,莫名就是格外的有安全感。
仿佛每次在她最危险无助的时候,他都会拖着这样一具并不完美的残缺身体,替她撑起一片天。
江清予视线缓缓向下,望着两人交叠的手,指骨微微蜷缩用力,干涸贫瘠的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埋下种子,生了根,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