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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张C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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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主刀开颅手术的全国顶尖神经外科专家王教授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为楚浅蓝等候的人都迎了上去。
不久前来到医院,等候楚浅蓝最新情况的派出所年轻民警王东远第一个开口询问:“王教授,请问她的情况怎么样?”
王教授看了看穿着警服的王东远,摘下口罩摇了摇头:“命暂时保住,但情况很不乐观。患者颅内出血量非常大,脑干也有受损,颈椎、锁骨、肋骨、腰椎大量骨折。术后两个月都是危险期,很可能熬不过来。就算熬过了危险期,也会有99.9%的可能性成为永远无法苏醒的植物人。”
琴可菲知道王教授断言的权威性。正因为知道,所以格外难以接受。
在她的生命里,楚浅蓝就像十点钟的太阳。永远灿烂,永远热烈,永远充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是楚浅蓝用热烈的生命力感染了她,是楚浅蓝阳光开朗、热情活泼的性格带动了她,将她从校园霸凌的阴影中拯救了出来,让她拥有了最好的朋友,最幸福的中学校园时光,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的走向!
楚浅蓝比她更聪明,更优秀,本该拥有比她更璀璨、更美好的人生,为什么最后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为什么这么好的人结局却是植物人?
琴可菲不能理解,她不能接受上天的安排是如此的荒谬!
在此前漫长到几乎没有尽头的等待中,期望与恐惧交织的跌宕已经挤占了她全部身心的每一个细胞,此刻甚至无法让悲伤挤入其中。
琴可菲定定地坐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感觉不到伤心,她只是出离的愤怒,愤怒命运为何如此不公,愤怒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生命会是这样收场!
陪在她身边的琴文升最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在琴文升眼里,女儿从来都是世界上最乖、最温柔的小孩。
可是现在,他感觉琴可菲整个人仿佛都在燃烧,她身体的周围仿佛被愤怒的火焰紧紧地围绕。她的眼神无比锐利,锐利中又掺杂着深可见骨的悲鸣。如果此刻有一个可以怪罪的源头,那么她将以身为剑,毫不犹豫地刺进对方的胸膛!
这一幕令琴文升的内心深深地震动。
许久之后,他才轻声劝琴可菲:“大宝儿,你要冷静一些,谁都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如果你难过,你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琴可菲慢慢地转动眼睛,看向琴文升。
她哭不出来,她现在只想看看她最好的朋友。她只恨自己不是华佗在世扁鹊再生,不是全国外科第一把刀,不能救得了她最好的朋友!
琴可菲站起来,她已经感觉不到其他情绪了。她只是记得自己要去看楚浅蓝。
十二楼摔下来,该有多疼啊。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你是不是以为世界上已经没有会心疼你的人了……
蓝蓝啊,你还有我啊,你怎么能狠心跳下去呢,你不怕我难过吗……从前你最舍不得我哭了……
琴可菲走向抢救室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如僵尸般僵硬而坚定的移动的她,和她满脸的泪痕。
程美琳担心的跟上琴可菲,很想说些什么,可是琴可菲眼里的情绪让她感到害怕。那是一种世界被毁灭的感觉。
她没想到楚浅蓝出事对琴可菲的打击会是这样大。在她犹豫如何开口相劝时,琴可菲忽然站定了脚步,刹那之后,琴可菲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可菲!”程美琳一个箭步冲上去,在楚浅蓝倒地之前接住了她,自己被压倒在地面上。
琴文升和周围的人赶紧冲上去,陆续有其他医护人员从抢救室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也迅速围拢过来查看情况。
“这不是可菲吗?她怎么了?”
“抢救室里的女孩儿是她朋友。”
“快散开,别都围着……”
琴可菲倒下的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要昏过去了,但是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眼前就已经一片漆黑,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浑浑噩噩地听到周围的声音,她很想说话,但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她感觉到自己被抬上了转运平车,随后再次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仿佛经过了一次漫长的旅途,琴可菲头脑有些恍惚,但昏迷前长期盘桓在身体中的乏累已经消失不见。
意识逐渐归拢,琴可菲发现自己此刻正在一间病房里。其他床位似乎都空着,她的妈妈周玉萍正守在她的病床边。
在周玉萍的脸上,泪珠正默默地滑落。
周玉萍的眼睛盯着斜下方的地面,看似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在看。神情严肃,整个人都似乎陷入进一种无比沉重的情绪中。
和丈夫琴文升年龄相当的她,却不似丈夫琴文升那般神采奕奕。
周玉萍身上缺乏琴文升身上那种超脱年龄的活力。第一眼看到她,感受到的就是操劳的疲惫。
尽管看到她此刻的样子也可以看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但环绕着她整个人的疲累之感却仿佛蛀空了她的灵魂。会让人迅速联想到一个女人可以被怎样蹉跎一生,进而产生无数惋惜之情。
此刻的周玉萍,看起来又比平时更老去了五岁。
琴可菲想,一定是自己突然昏倒让妈妈担心了才会这样。但下一刻,她想起自己昏迷的原因,又想到也许是因为周玉萍已经知道了楚浅蓝的情况,才会受到如此大的打击。
毕竟她和楚浅蓝是最好的朋友,周玉萍也十分清楚这一点。以前楚浅蓝偶尔也会来她的家里做客,周玉萍也非常喜欢楚浅蓝。现在楚浅蓝变成这个样子,生命随时可能出现危险,周玉萍怎会不痛心呢!
“妈……”琴可菲轻声叫周玉萍。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已经哑了。
周玉萍听到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是琴可菲醒了。
她又惊又喜地盯着琴可菲看,从床边站了起来,眼睛定定地盯着琴可菲:“你可醒了,吓死妈妈了!”
说着,又扑过来抱住了琴可菲。
琴可菲的手刺痛了一下,她才发现自己正在输液。她忍了几秒,才出声对周玉萍说:“妈,你碰到我输液的手了。”
“哦哦,妈太担心你了……”周玉萍马上弹开,又要叫医生。
琴可菲看周玉萍要按铃,马上说:“我没什么事,就是太累了才昏倒了一下。别喊医生了,我自己就是医生。”
周玉萍瞪着她:“什么昏倒一下?你昏睡了足足两天了!”
“两天?”琴可菲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一昏倒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她马上坐起来,问:“蓝蓝呢?她怎么样,有没有事,是不是还在ICU?”
周玉萍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深呼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她还在ICU里。”
琴可菲注意到了周玉萍回避目光的举动。她感觉周玉萍有事在瞒着她,难道楚浅蓝并没在ICU病房?难道楚浅蓝已经……
琴可菲不敢想另外的一种可能。
她看了一眼输液成分,拔掉并不会有什么事,于是自己拔了针。
周玉萍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拦着她:“你怎么自己拔针呢?不好好休息要去干什么?”
琴可菲性格虽然柔和,但是打定主意要去做什么事的时候也不会轻易改变。
她怕周玉萍拦着她,不让她去看楚浅蓝,于是找了个借口说:“我要去厕所,不去不行了!”
周玉萍没办法,只能跟着她。
琴可菲下床后,看到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就顺手拔下来带走了。如果她妈妈拦着她,她就打电话给程美琳问现在的情况。
琴可菲出了病房就直奔电梯而去。
周玉萍这才意识到琴可菲要去做什么。
她又是担心,又是心疼:“你是要去看楚浅蓝吗?她在ICU里,你何必着急这一会儿去看,好好让大夫先看看你还有没有事,输完液再去看不行吗?”
琴可菲无法忽略心中的猜想,尽管她认为楚浅蓝不会就这样离开,但是在确认这一点之前,她无法让自己忽略掉这件事。
来到ICU病房区的楼层后,琴可菲看着走廊里密密麻麻守在这里的病人家属,又赶到一种恐惧。
事情刚发生时巨大的冲击已经褪去,楚浅蓝的病危已不再是一个巨大而突然的概念,ICU病房门口一个个或疲惫或痛苦的病人家属让“命悬一线”这个词汇有了更切肤的具象。
琴可菲默默地在心里问自己,她真的准备好看着全身插满管子的楚浅蓝了吗?她能受得了吗?
这时,从热水间出来的护士小张看到了琴可菲,马上走过来打招呼:“琴医生你醒了?我刚才还担心你,准备明天交班之后去看看你呢,你没事太好了!”
琴可菲地貌地笑了笑,马上想到可以通过小张问问楚浅蓝的情况:“谢谢你。你知道前两天抢救的患者楚浅蓝的情况吗?”
“是你的朋友吧?”小张一手握着保温杯,一手指了指远处的一间病房:“她在那,情况还算平稳。”
琴可菲知道楚浅蓝还活着,顿时感觉如释重负,发自肺腑地对小张说了一声:“谢谢。”
小张一笑,说:“没事,你放心吧,我会帮你多留意的。王教授也很关注她的情况。”
“谢谢你小张,太感谢你了!”琴可菲再次向小张道谢。
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一条短信。
琴可菲看了一眼,短信提示她,她有快递被放到了一楼大厅快递柜。可是她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东西。
周玉萍也瞄到了手机短信,马上和琴可菲说:“你看妈没骗你,她还在ICU里,妈每天都来看她。看了也是难受,你听妈的话,先回去吧。你先冷静冷静再来看她,我怕你别的,就怕你再晕倒了。是不是来了快递,妈给你取过来。”
琴可菲同意了。她回到了自己待的病房,收拾了东西。
周玉萍取了快递回来。快递不大,平平整整的四方形。
琴可菲更加确定自己没有买过这样的东西,她想也许是那种骗人的快递,里面夹个二维码骗人扫。
她没有拆快递的心情,对周亚萍说:“我没买过这种快递,可能是骗人的,扔了吧,妈。”
“不看看怎么行呢,也许是你忘了呢!”周玉萍说着,将快递包装撕开了。
里面是用一层减震泡泡薄膜包裹的,拆开减震泡泡薄膜,里面是一张唱片CD似的东西。
CD封面是一只飞艇和一只骷髅,上面标注着英文《Stairway To Heaven》。
琴可菲奇怪地去拿,想仔细看看,却发现周玉萍盯着这张CD,脸色大变,几乎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