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蓝的秘密》水芃

2、命悬一线

　　派出所民警回答：“案件的具体信息你就先不要问了，你现在在什么位置，尽快来我们这配合一下调查。我是龚国正龚警官，你来了直接找我。”

　　琴可菲感觉有些恍惚，匆匆拿上自己的包，连声说：“好，好，我现在在解放大街，我马上就过去。”

　　程美琳看着琴可菲手忙脚乱，神情恍惚地往外走，赶紧跟上了她。程美琳也听到了电话里说什么，搞清具体情况之前，她不好再说任何会加重琴可菲担心的话。

　　解放大街距离解放桥派出所很近，琴可菲和程美琳很快赶到。接待他们的龚国正警官相貌周正，眼神锐利，看起来有四十多岁。

　　在配合调查的过程中，琴可菲才知道楚浅蓝是在附近一座待拆迁建筑上坠楼的，是被去淘废品的人发现并报警送医的。

　　警方调取监控发现事发前楚浅蓝孤身一人推开建筑周围的围挡设施，沿着建筑的消防通道走上了大约十二楼的位置，徘徊片刻后跳下。坠落途中被中间楼层未完全撤下的油画布广告牌拦了一下，所以落地后并未立即死亡，目前正在医院进行抢救。

　　大脑空白了一阵之后，琴可菲逐渐冷静了下来。她理了理所有知道的信息，询问龚警官：“请问现在这件事是已经定性为自杀事件了吗？”

　　龚警官摇摇头：“不会这么快，目前我们还在继续调查伤者之前的行动轨迹，社会关系等等。如果她经过抢救恢复了意识，我们也会在适当的时间去向她进行询问。”

　　就在这时，另一位民警带来了最新消息：“龚哥，楚浅蓝坠楼前二十四小时的行动轨迹都查清了。还有她近亲属的情况也都查到了。”

　　“这么快？”龚警官接过年轻同事递来的东西，看过之后就不意外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琴可菲的身上时，多了几分探究。

　　他又打开了笔录，问琴可菲：“昨晚十一点半之后到今天中午十二点半之间，你确定没有见过楚浅蓝？”

　　琴可菲意识到了不对：“我确实没有见过蓝蓝。我昨晚六点多进入抢救室之后一直到今早五点多才出来，接着就和朋友一起来了解放大街。我们叫网约车的订单，去吃饭的商家，去做美容和头发的商家的监控您都可以去查。您叫我来配合调查之前，我一直在解放大街路口的星巴克等她。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龚警官考虑片刻后，对琴可菲说：“楚浅蓝于昨晚到达北南市，随后就去了你工作的医院，她进入医院的时间大概是昨晚十一点半。

　　“今天早上，她看着你从抢救室出来，跟着你到达你的科室。十点半的时候，她达到解放大街。十二点半时，她在星巴克对面购物中心的二楼，看着你走进星巴克，随后她从商场另一侧的一家超市的出口离开，沿着小路步行，遇到了那栋待拆迁建筑。不久之后她推开建筑围挡，向楼上走去，后面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龚警官停顿片刻之后说：“她的父母在两年内先后病逝，母亲是一个月前过世的。这可能是促使她这次来北南见你，并做出后续举动的原因。”

　　琴可菲愣住了。

　　她认识楚浅蓝的爸爸妈妈。

　　她中学时父亲经常去外地忙生意，母亲经常连着上夜班，有时候父母都不在家时，她就会去楚浅蓝家小住。楚浅蓝的爸爸妈妈会经常给她们俩做各种好吃的东西，还会和她们谈论诗词、历史。

　　在琴可菲的记忆中，楚浅蓝的爸爸妈妈是一对非常有人文气质，非常恩爱，也非常和善的夫妻。只要想到他们，就会让她心里觉得暖暖的。

　　这些年里，她除了想念楚浅蓝也很想念他们。没想到，还没有再见他们就已经不再了。和她的父母相当的年龄，六十不到的年纪，就都不在了……

　　楚浅蓝与爸爸妈妈的感情极好，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先后离世一定对楚浅蓝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打击。

　　可是，既然都已经来了，已经决定见见她了，为什么不等到见面呢？

　　楚浅蓝一定知道，不论发生了什么，她都绝对仍然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不论遇到什么事，她都一定会陪她一起挺过去！否则楚浅蓝绝不会在寻短见之前所想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来见她！

　　只要她们见了面，一切都会好的，为什么不等等呢？

　　琴可菲痛得锥心刺骨，她无法想象楚浅蓝默默跟着自己的几个小时里都在想些什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她更无法原谅自己这么长的时间里竟然没有发现楚浅蓝就在她附近！

　　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可以知道她现在在哪家医院抢救吗？”

　　这次龚警官没有回避，直接告诉了琴可菲：“就在你工作的医院抢救。不过我建议你做一定心理准备，她毕竟是从十二楼跳下去的，即使中间有广告牌挡了一下，但情况依然很不乐观。”

　　“我明白，谢谢您。”琴可菲身为医生，很清楚从这样的高度跳下来意味着什么。

　　她马上和程美琳返回了医院。

　　就像龚警官说的那样，楚浅蓝的情况非常危险，入院时就呈深度昏迷的状态，双侧瞳孔散大。头部受伤严重，属特重型闭合性颅脑损伤，有多处脑挫裂伤伴水肿，脑疝，还有广泛性肺挫伤伴血气胸，全身二十余处骨折。

　　医院对她的抢救几乎等于从死神手里抢人，成功率微乎其微。

　　医院领导已经从警方那里知道了琴可菲和楚浅蓝的关系，没有批准琴可菲参与抢救的申请。

　　程美琳安慰她：“我陪你在这等吧。领导没批准也是为了你好。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忽然出现又忽然命悬一线，对你的心理也是一种刺激，这种情况下不适合上手术台。几个科室经验最丰富的专家们都上了，她一定会平安撑过来的！”

　　琴可菲知道程美琳说的是对的，这个时候，这样心理状态的她的确不适合参与抢救。她只能点点头。

　　可在心里，她多希望能用自己学到的医术去救自己最好的朋友！

　　这时，手机响了。是她的爸爸琴文升的电话。

　　琴可菲所有竭力维持的理性在看到爸爸电话号码的一刹那尽数崩塌，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鼻子发酸，眼泪瞬间流了满脸。

　　她不愿让周围来来往往的患者看到她一个医生哭成这样，躲进附近的消防通道才接起电话，一开口就已经溃不成声，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爸……”

　　琴文升想问问女儿这次怎么加班这么久，听到琴可菲浓重的哭腔当即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了解女儿，女儿一向很坚强，对家里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能在电话里哭成这样，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琴文升马上换衣服拿上车钥匙，一边往外走一边在电话里安抚琴可菲：“大宝贝儿怎么了？没事，天塌下来还有爸爸给你顶着呢，什么都别怕！出了什么事了？是领导欺负你了，还是有医闹的？爸马上就过去！”

　　琴可菲努力克制，再努力克制，才终于勉强让自己不要再哽咽下去。

　　她重重地猛吸一口气，压制住满腔涌动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被哭腔占满：“蓝蓝，我最好的朋友蓝蓝回来了。我们本来约好见面的，但是她……她在见面前跳楼了。我很怕，很怕会失去她。爸爸，我很怕……”

　　电话另一端是长久的沉默。随后，是简短而有力的一句话：“你等等，爸马上到。”

　　琴可菲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攥着手机放在心口如同攥住了一张护身符，攥住了一颗定心丸。

　　仿佛只要有她的爸爸在，一切都会没事的！楚浅蓝也一定会没事的！

　　琴文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

　　五十多岁的他头发乌黑，身材高大，步伐矫健，就连眼角的皱纹都浸染着岁月的偏爱，令他的魅力随着岁月的流逝不减反增。

　　琴可菲已经换下了白大褂，见到爸爸的她，不再是理性冷静的医生，而只是一个需要爸爸安慰的女儿。

　　她依靠在爸爸的肩上，默默地流泪。

　　程美琳看着这一幕，既难过，又感动。她明白琴可菲现在有多伤心，但也羡慕琴可菲有这样一个关怀她，随时会给她提供一个可靠的肩膀和怀抱的爸爸。

　　如果是她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她爸只会冷冰冰地说“坚强点，哭有什么用”。她多希望有这样一个暖心又体贴的爸爸啊！

　　琴文升小心翼翼地轻轻顺着琴可菲的背安慰着她，眉头紧蹙、眼睛锁定着前方楚浅蓝所在的抢救室看了许久，才转头轻声问站在一旁的程美琳：“小琳，现在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程美琳无奈地摇摇头：“只能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琴文升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陪着琴可菲在一旁的候诊区坐了下去。

　　足足又过了七个小时之后，抢救室才传出了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