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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晚些的时候,苏老爷子果然又让刘叔来找她。
      好在今日烧尾宴一切顺利,苏宜丹不仅见到新帝,还说上了几句话,老爷子听了果然满意至极。

      苏宜丹也落了个轻松自在,至少事情办成了一回,短时间内祖父不会再逼得那么紧,她能喘口气。

      这几日惦记烧尾宴的事,每夜都睡不安稳,便索性在家睡了一下午觉。

      直到被脆桃喊起来吃晚饭,她穿外衣时摸到空空荡荡的腰间,才发现戴出去那块满绿玉葫芦不见了!

      苏宜丹将屋内屋外仔仔细细搜罗一遍,结果什么也没有。

      脆桃咽了下口水,主仆面面相觑:“……小姐,是不是掉外头了?这让夫人知道您就死定了呀!”

      谁说不是?
      那是去年生辰她娘花大价钱置办的好东西,说姑娘家身上总要有块上档次的玉石,足足花了二十两呢!

      要知道,她爹一个月俸禄七七八八全加起来也不过堪堪十七八两,日常支出以及府中下人发放月钱就要去掉一半。

      加上亲族、同僚之间时不时的走动,又要花去一些,每月能剩个六七两已是很不错了。

      昨日戴出去原是为了招好运,没想到转头就不见了。

      苏宜丹回想自己今日的经历,紧张道:“该不会掉在姚家了吧?或者掉在马车上了?”

      毕竟来去都直接乘车到门口,应当不会掉在大街上,如果真掉在姚家,她便是厚着脸皮也要去问的。
      二十两呢!

      苏宜丹勾着指头,忍不住算自己的小金库……

      她一个月用钱只有那么些数,这得攒多久才好让她娘消气?

      脆桃立即跑去车夫那里询问,苏宜丹又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搜寻无果,最后在廊下的藤椅里坐下。

      自然,最最最糟糕的结果,还是掉在了回来的马车上,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联系到宫里的人。

      若以寻玉的由头去求见新帝,恐怕他更会觉得她手段频出、心计深重。

      脆桃很快回来了,也是一无所获,转而却招呼她去门口:“小姐小姐,你看外面!”

      她走的是西北角的小门,苏家本来就不大,一共才两进院子,东南角的大门进来便是狭长的前院。

      回字形抄手游廊连接了正北处的主房与两侧东西厢房。
      东厢房留着年节待客,西厢房则是苏宜丹的住处。

      脆桃作为贴身丫鬟,就住在西厢房隔壁耳房,煮饭洒扫的下人都住在前院那边的倒座房。

      从东南角的正门进出,门房小吴总盯着,连买的油饼还是枣酥都要告诉苏母。

      渐渐的,主仆二人就习惯了悄摸摸从西北小门出入,无人看守,方便又自由。

      苏宜丹跨过抄手游廊,朝小门外一探头——

      小门外是一条狭窄小巷,地方不够宽敞,走不了马车,只偶尔有行人与叫卖的流动摊贩经过。

      此时巷口竟影影绰绰晃着几道人影,穿着统一的甲胄,手按在腰间佩刀,一看就不好惹。

      “怎么了?前面出事了?”她不由好奇地问。

      脆桃小声说:“奴婢问了孙大娘,说是贵人家里丢了珍稀的宝物,京兆府奉旨抓贼!而且不止咱南华巷这边,京城东西南北满街的官兵巡察呢!”

      “这么大的阵仗?”苏宜丹惊讶,想起自己下落不明的玉佩。

      她若去报官,恐怕京兆府才没有这么上心,能出动这么多官兵,估计是不得了的贵人、不得了的宝物。

      金乌西坠,夕阳余晖渐渐偏移进小巷。
      院里厨娘杨婶正扬声找人:“饭熟了!脆桃!又把小姐带哪儿去了?”

      那些奴仆众多的高门大户,连丫鬟都要分个一二三等,相比之下,苏家的规矩没那么严格。

      毕竟家里总共就十个仆役,除去脆桃,苏母身边有两个丫鬟,苏父带了两个忠仆,再就是厨娘、门房和洒扫养马的粗使下人。

      加上苏父苏母都是随和的主子,所以府中风气与寻常百姓家差别并不大。

      听到厨娘在喊,苏宜丹折身回去,看到饭桌边的苏母,不由心虚地挪开眼。
      一时还不敢把玉佩的事说出来。

      苏母捧着账册,还以为她是为江州表哥的事踌躇,倒也没说什么,反而挥手让身边的丫鬟取来一匹布料。

      “丹儿你瞧这布,好看吧?从江南进来的新样式,颇有三分蚕月锦的鲜亮,拿去给你裁一身绿襦裙,等立夏的时候穿,如何?”

      北魏民风开放,妇人做生意虽还不算普及,但一条街怎么也有两三个。

      苏母嫁来的时候,娘家就在京城盘了间布料铺子作为嫁妆之一,近二十年一直是她亲自打理。

      京中资本雄厚的铺子多如牛毛,苏家自然不去抢名贵布料的生意,卖的多是中档货。

      生意不说红火,也算稳稳当当,每月能为家里多添三两左右的收入。

      苏宜丹偏头去看那新布料,绿茵茵的颜色确实好看,像是夏日新叶一般。

      不过提起外邦进贡的蚕月锦,便很难不想起今日宴席见到的姚曾柔。
      她那一身烟霞色的织锦裙,质地柔润、颜色夺目,当不愧为最稀罕的锦缎所制。

      丫鬟手里的新布料是有两分相像,但比起货真价实的蚕月锦,还是差了不少。
      不说缎面质感,眼睛瞧着就没那么鲜艳。

      但蚕月锦毕竟极其难得,一年两匹都进了国库,如今除了姚曾柔,谁也没这个福气。

      所以对京城大部分姑娘来说,这种江南新布料既不贵又好看,用来裁春衣夏衣都十分合适。

      不愁卖的布料,难怪她娘这么高兴。

      苏宜丹弯着眼睛一笑:“不够,我还要做一件红色的,换着穿!”

      “行,你要做几件都行。”苏母笑眯眯道,盘算起该进多少货。

      那边苏父已经默默吃了一碗饭,等待小厮添饭的间隙里,看着妻女感慨道:“家里这样和乐融融就是最好的,你不知道,今日陛下让丹儿坐到他身边去,我担心得饭都吃不进去。”

      “幸好没发生什么要紧事,平平安安地揭过去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作为臣子,苏父对这位新帝的印象是最深刻的。

      “咱这位陛下不比之前几位皇子好相处。”苏父压低声音,“心思深沉难以揣摩,上头那些大人都未必睡得了安稳觉,何况你一个小姑娘?”

      “你祖父是糊涂了,他的话你随便应付就是,切莫太当真。古往今来攀高者没有不流血的,争夺凤位,那可不是过家家的戏码。”

      苏宜丹被他说得一愣一愣,乖巧点点头:“……我知道的,爹。”

      萧寂言贵为九五之尊,而她不过六品小官之女,如果不是老监正那一句密语,以二人的身份差距,本就不会有交集。

      苏父欣慰颔首,从小厮手里接过一碗白米饭,门外却忽然响起一阵凌乱脚步,还夹杂着铁器碰撞甲胄的冷冽声响。

      门房心惊胆战的声音传来——
      “大人止步!等小的先去禀报我家老爷!大人!”

      苏父神色一凛,越过妻女走出门去,便看见一伙官兵无视门房阻拦,气势汹汹穿过垂花门,踏进了主院。

      太阳已经落山,院中光线昏暗,却仍能看出来者不善。

      门房扑通一声跪下,愁眉苦脸道:“老爷!这、这……”

      这时苏宜丹也看清了来人,竟是官居从四品京兆府少尹的袁康荣袁大人。

      京兆府即是京城本地衙门,大到杀人放火、小到街头斗殴,都能报到京兆府去主持公道。

      眼前这位京兆府少尹,大年初四还让家中小辈来苏家拜过年的,所以苏宜丹记得。

      苏父果然也是一愣,随即快步上前,客气地拱手道:“原来是袁兄,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苏大人。”袁康荣却并没有要寒暄的意思,只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太傅府至宝水月琉璃碗失窃,本官奉旨全城搜捕,苏大人嫌犯之身,莫要与本官称兄道弟博亲近。”

      “下官?嫌犯!?”
      苏父难以置信,看向对方带来的一队官兵,个个身披甲胄、腰佩长刀,刀鞘上还刻着银色短刀印记。

      这不是京兆府官差,而是新帝麾下以一敌百的银刀卫!
      由云麾将军卫昌亲自统领的新帝亲兵!

      若没有新帝旨意,别说京兆府少尹,就算是京兆府尹亲自出现也绝不可能使唤得动。

      苏父忽有不好的预感,急切道:“下官两袖清风,定不会与太傅府宝物失窃一事有关,袁大人明察!”

      袁康荣目光掠过打理得井然有序的院落,微微哂笑:“可姚府的下人说,席上只有苏大人离席过……而且这些日子苏大人频繁进出姚府,应该对府中地形最熟悉,没错吧?”

      苏父解释道:“宴席由下官准备,需要和姚太傅商量,自然少不了出入姚家。至于席上——”

      袁康荣没耐心听下去,直接打断道:“是否有关,搜了不就知道?”
      “来人,你们几个去前边、剩下的去那边,给我仔细搜查,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是。”
      一队银刀卫齐齐低头,整齐踏出的步子气势惊人。

      “袁大人!袁大人!”

      苏父试图阻拦,却被袁康荣一把扯住,“清者自清,怎么,苏大人还怕搜查?搜不出东西,自然还你清白!”

      苏父剧烈喘气,一贯好脾气的人都说起重话:“京兆府有京兆府的章程!我乃上了吏部官册的正六品!就算你奉旨查案,无凭无据也没有擅闯官邸、强行搜查的道理!”

      “何况太傅府丢东西,烧尾宴上宾客如云,尚书令齐大人、中书令柳大人!若全部挨家挨户搜查,那我毫无怨言!”

      “还是说——”
      “袁大人欺我官阶最低,别人不查、只查我?”

      苏父气极,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发怒,袁康荣都愣了愣,才摊手道:“行了行了,也不怕与你说实话,我只是按姚家的命令行事,如今京城情势复杂,谁敢得罪姚太傅呢?”

      “况且——”
      “清白重要么?姚家要我搜出什么,我就得搜出什么。贤弟为官二十余载,这种事总该见怪不怪了吧?”

      袁康荣的语气里甚至有一丝同情。

      如果姚太傅让他用京兆府的官差出头做事,他可能还要思忖几分。
      但对方都请动了银刀卫,明摆着有新帝在背后支持,这事便必定要往绝处做。

      苏父脸色一白,猛地扭头去追那已经大步冲向正房的侍卫队。

      屋门被冲开,苏母手疾眼快将女儿拉到身后,几个丫鬟也拥过来将苏宜丹护在中间。

      幸而那些银刀卫并不冲着人去,见她们不碍事,便散开到屋内各处开始翻找。

      苏母脸色难看,给丫鬟使了个眼神:“葡萄、金桔,去看着点,可别搜出什么咱家没有的东西。”

      苏宜丹躲在母亲身后,眼看着那些人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心中惶恐不安。

      偏偏这时其中一名银刀卫转过头,正好看到被簇拥在中间的女子,立即招了几个人往东厢房去。
      正是苏宜丹的住处。

      十几岁的女子,屋里摆放得满满当当,稍有不慎便会打倒几样。

      苏宜丹瞧见了,蹙着眉敢怒不敢言:“你们搜就搜,别摔我的东西呀!”

      这些五大三粗的侍卫可不管那么多,一心想着搜查的命令,下手极为粗鲁。

      檀木小桌上的果盘与点心全被打翻,连一早脆桃掰来的新鲜桃花枝都被粗暴地扯落一地。

      盛水的瓷瓶没稳住,从桌上滚下来摔得七零八碎。

      苏宜丹心疼得直抽抽,眼看他们不满足只搜外间,还想穿过珠帘去搜她睡觉的屋子,眼圈一下就红了。

      她是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哪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大男人闯进她闺房?

      脆桃张牙舞爪地拦在珠帘前,手里挥舞着一把洗衣用的棒槌,说什么都不肯让开,颇有拼命的架势。
      “这是我家小姐卧房!你们不许进去!!”

      “不许进!”
      “你们要是敢硬闯,我就、我就告诉陛下!”

      听到她要告陛下,向来冷酷无情的银刀卫都齐齐停顿一瞬。
      为首的小队长皱眉,看了眼这小丫鬟身边的苏家大小姐。

      这位虽有凤命在身,可他家主子最不信这些东西,否则也不会忤逆天命走到今日。

      他冷冷挥手:“奉命行事,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苏小姐见谅。”

      几名银刀卫将手按在腰间佩刀,稳步走来隐隐含着威胁之意

      苏宜丹眼里水光凌凌,咬紧了唇瓣,却也知道自己没有硬碰硬的资本,只能心如死灰地去拉脆桃——

      “还不停手!”
      紧急关头,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呵斥声。

      暮色四合,大太监林公公的身影出现在厢房外,手持一枚金色令牌,上面亦刻着一枚短刀印记。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银刀卫立即调转方向,朝向令牌单膝跪拜。

      林公公看着满地狼藉,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侍卫们:“哎呀呀,看你们办的这叫什么事儿!”

      幸好陛下不放心临时出宫一趟,幸好他来得及时。
      再迟一步,陛下指定被这些五大三粗的驴脑袋气吐血!

      让他们搜个贼,竟搜到自家未来主母头上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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