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三
阳光终于射进了我的窗,睁开眼,昨日鲜红得刺目的“LAIN”已黯淡,只在字尾凝了几滴干枯了的血珠,挂在淡淡的血痕后面,似乎丧尽了所有的生命。昨天,已经远得如同前世,远得让我不想去忆起。如果,时间就在这一刻停留,那会是一件美好的事吗?我不知道,但我愿意这样。
“LAIN,快起来,今天我们出去。”是尘,很开心的样子。
“为什么?今天不用治疗吗?”在我记忆中,没有什么可以中断治疗,即使是尘病得起不来床。
“不为什么,算是为昨天的事道歉。”
道歉?像昨天那样的情况,不说家常便饭,也是时常有的,为什么独独这次他要向我道歉?我并不相信他的解释,但我依然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坐上了远去的车子。
空旷的林中空地的确是野餐的好地方,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春晨。天空中点缀着一只只优雅的风筝,它们戏耍着风,尽情享受着有限的自由。手中握着风筝的命运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感觉,我不知道,掌握别人的命运是开心还是悲哀呢?
“我想要个风筝,爸爸。”我看着在沉思着的尘,很自然地唤他。
……
但是尘的沉默让我觉得自己犯了错。
“不!别这么叫我。”尘在我越来越惶恐的时候终于转过头来,凝望我。他的黑瞳中有我所不能理解的忧伤和愤怒。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轻松了很多,可以安静地注视尘的离去。
“LAIN,怎么了,不去放风筝吗?”不知什么时候,凌坐在了我身边,手中拿着一个很大很漂亮的风筝。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不远处的男孩在奔跑,他手中的风筝快乐地在空中旋转。
“爸爸,你看你看,我放地好高啊。”他高声向身边的父亲炫耀着。
我凝视他们,当我咧开嘴笑时,突然尝到了咸涩的泪。
“我真的不能是尘的女儿吗?”我问凌,却不看他。
“不,你是的。尘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你失忆的事实。只要你恢复,他也会恢复的。”
“那么,如果我永远记不起来了呢?”
“不,LAIN,你会记起来的。而且你必须记起来。”
“不,如果我是LAIN,我就不需要去记起什么才是LAIN;如果我不是,我就没有权利去侵犯属于LAIN的记忆。”我站起来,留下美丽的风筝和一脸惊疑的凌,走向远处挂满了风筝的天空和自己不确定的未来。
四
天黑了,他们还没有回来,我关了所有的灯,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黑黑的一个轮廓,黑暗,纯色的黑暗,让我感到安全和--存在。
脚步声,近了,凌乱的脚步声。我开始颤抖,没有什么可以保护我,只有黑暗,最脆弱却又最执着的黑暗。门开了,光涌了进来,我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随光涌进来的是什么。
凌和烂醉的尘。
“她为什么还不记起来,LAIN为什么不回来?LAIN……”尘的低语在静的夜回荡。
凌扶着尘坐在了离我不远的躺椅上,没有看见我。
“尘,你还好吧,为什么一个人跑去喝酒?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
“凌,LAIN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她不愿意原谅我,对吗?”第一次,听到尘的声音竟会如此彷徨无助。
“尘,不要想太多了,你毕竟不是神,很多事,我们无能为力。”
“你说她有反抗意识,她没有进展是因为她在反抗?”尘突然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似乎酒一下子就醒了。
“是,我是这么说过,但那不是……”
“她凭什么有什么反抗意识?她以为她是谁?这是属于LAIN的世界啊!如果不是LAIN她更本不会存在。”尘突然提高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恨和厌恶。突然间,我觉得我的心被撕成一片片,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尘!为什么这么说,她虽然不是LAIN,但她也是你的孩子,也是你亲手制造出来的啊,你对她难道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那都是为了LAIN,为了LAIN来的。她为什么会有自我?照我的理论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一定是机器出了问题。”尘站了起来走进他的实验室。而我,已经没有一丝气力,连啜泣都显得力不从心。
“LAIN……是你吗?LAIN。”凌发现了我,一脸错愕向我走来,“怎么……怎么不去睡?”凌想掩饰,掩饰刚刚的争执,回避告诉我一切,我知道,他的表情告诉了我。
我突然感到憎恶,憎恶尘,憎恶凌,憎恶--LAIN,憎恶这个世界。憎恶使我有了力量,我抬起头,看着凌,看着他们给我的这个世界:
“不 !别这么叫我。你知道,我--不--配。”我一字一字将我的憎恶射向凌。然后,毫无知觉地走上楼,轻轻地关了房门。
我以为我会伤心,我会流泪,但是没有,我只感觉到彻骨的麻木。在这个世界里,我不过是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我不自觉地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可我居然还莫名其妙地爱着这个世界。那么我的世界呢?我有我的世界吗?我的世界在什么地方?什么才是我的世界呢?是不是有着爱着我的人的地方?那么,如果不被爱着,生存还有意义吗?我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恐惧。是不是我所坚持的自我,我所重视的存在,到头来,到头来只是没有意义的徒劳?那,我该怎么办,有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办?刹那间,原本熟悉的尘的脸,凌的脸,变得越来越陌生,而我就变得越来越无助。我仿佛走进了一个陌生的森林,洒满阳光,却充满了敌意……我觉得好冷好冷,但我不愿意碰床上的被子,我只是站着,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LAIN,我可以进来吗?”是凌的声音,陌生却又莫名的温暖,我没有回答。
“LAIN,你怎么样,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说明,但是,请你……请你相信我。”
我还是不想说话,他只是,只是陌生人……想到这里,我觉得很悲伤,很悲伤……
“LAIN,为什么不说话,我们是亲人啊。”
亲人?我的愤怒从悲伤中抬起头来:“不,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是你的什么人,因为我不是LAIN,从来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我也不会把自己给LAIN!”
凌没有说话,他不再看我,低下头,望着他身边的透玻璃桌面。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我仿佛听到了凌的泪,落在玻璃上所发出的低微的声响。
“难道,难道……真的要这样吗?以往的,都不是真的吗?”凌的声音沉痛而沙哑。我开始后悔,我不该让他伤心的。但是,他,只是陌生人,我再一次告诉自己,于是我不再后悔,反而产生一种报复的快感,虽然那伴着强烈的伤痛。
“不,是真的,是一个真的谎言,不是吗?”我将藏在胸中锋利的双刃剑划向凌,也划向我自己。
“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刻意欺骗你,即使尘有,我也没有,自始至终,我都是真心待你,你应该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我在爱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