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集证师》高纾悦

9、同事

　　林小文待人和气，非常有礼貌，让苏慕华少了一些拘束感。其他的人也都客客气气的，对面遇到会点头打招呼。营业部太忙了，大家都没有时间联络感情，这样的氛围里，苏慕华觉得大家对他都不错。尤其是营业室主任王丽，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主动问他住的地方解决了没有，人力那边的入职有没有办理好。让他有事儿尽管先去办，办好了再过来上班。
　　苏慕华在营业室待了一天，第二天上午跟王丽打了招呼，去人力填了各种材料。他意外地在那里看到了徐欣欣，她依然像个高傲的公主，没有到支行实习，而是留在了总行人力资源部。苏慕华有些惊讶，但心里也并没有感到太多的不平，就像许鹏说的那样，徐欣欣得到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得到的。不管是通过什么方式，都与他人无关。
　　办完了手续，苏慕华步行回了营业部，前一天他已经见识了营业室里的各种点钞机、打把机、打包机、零币清点机等，这些他以前听都没有听过的机器，但是还没有掌握使用方法。
　　“都没见过吧？你们这些高材生，平时就看书了。”一个眼睛很小，个子瘦瘦的男同事摇头晃脑地说。他声音有些尖细，让苏慕华想到了后宫剧里的太监。他笑起来嘴角有些歪，跟苏慕华的年纪差不多，苏慕华记得别人叫他严英钧。
　　开会的时候，王丽挨个介绍了营业部的同事，差不多每个都会客气地称赞几句，只有这个阎英钧，只说了个名字。苏慕华当时还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这个阎英钧只是个实习生，实习六个月之后如果还不能转正，就会离开。
　　苏慕华觉得王丽之所以完全不介绍他，可能是他实在是不怎么讨人喜欢。就像他现在跟自己说的话，一般人都会觉得是阴阳怪气的，苏慕华倒是没觉得太难以忍受，只是不想理他。
　　“会用吗？我跟你说，你得多学习，看看人家小林，来的时间最短，业务好着呢。”阎英钧的没眼力见劲儿，让苏慕华想起了大学对面寝室的厉丰。
　　他不得不感叹哪里都有这样的人，随即又想念起自己的好兄弟程诺。
　　苏慕华毕竟是新来的，哪怕阎英钧只是个实习生，他也不好跟人太冷漠。本着多学多看的原则，他其实也跟阎英钧学了不少新技能，比如打把、打包、复印等等。阎英钧喜欢指挥苏慕华干各种事儿，俨然把他当成了小弟。他也好为人师，好像电视剧里即将作古的奇人，恨不得把终生所学倾囊相授。在苏慕华面前，他表现出跟营业室的兄弟姐妹关系如同家人，但大部分同事都不配合。
　　等到苏慕华学的差不多了，对阎英钧的罗里吧嗦，他就干脆假装听不见，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像个白眼狼，利用完人家就翻脸。但他实在不想应付闫英钧，这太需要耐心甚至是毅力了。
　　但是闫英钧并不觉得受到了冷落，“小苏，去接电话！”
　　苏慕华坐在林小文旁边的椅子上，一动不动，阎英钧没办法，叨咕着自己去接了，王丽瞥了他一眼，又冲苏慕华笑了笑。苏慕华配合地笑笑，但心里有些不忍。闫英钧跟厉丰不一样，苏慕华嫌闫英钧烦人，但并不讨厌他。
　　苏慕华正看着林小文操作电脑办理业务，一边学一边记笔记。营业部的业务比其他支行的要复杂很多，除了一般的个人存取款业务，更多的是对公，还有财政、外汇等业务。
　　苏慕华先学最简单的储蓄业务，储蓄业务最重要的一点是点钞要准确，细心，否则有了错账，处理起来特别麻烦。林小文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毕竟是前辈，苏慕华一直恭恭敬敬地称呼对方为林姐。然后终于有一天林小文忍不住了，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苏慕华心里发慌，担心对方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他可不想找比自己大几岁的媳妇。
　　不过林小文的话让苏慕华震惊当场，“小苏，你能不能别叫我林姐了，我还不到三十岁呢，让你叫的我感觉自己四十多岁了。”
　　“那我叫什么呢？”苏慕华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心虚，弱弱地问。
　　林小文看着苏慕华那张帅气的直男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以叫我小文，或者小文姐，但是不可以再叫林姐。”
　　林小文有一张小巧的脸蛋，虽然长的不漂亮，但胜在皮肤白净，看起来也挺显小的。但偏偏就来了个苏慕华，天天林姐林姐的，她还没对象呢，听着林姐这个称呼，她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儿子上初中了才对。
　　苏慕华是个脸皮薄的，为了缓解尴尬，他硬着头皮说点俏皮话：“小文姐一看就只有二十多岁，我就算叫姑姑别人也当你是个小姑娘。”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些，说的不伦不类，让气氛更尴尬了，此刻的他不由得佩服李凡，人家能招花引蝶绝对不是只靠着皮囊，花言巧语的本领肯定有的。好在林小文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
　　“咱们有100的新钱吗？”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倒是帮苏慕华解了围。苏慕华看着窗口前站着的身材颀长的帅哥，有些愣神。
　　“有，行长你要多少？库里还有两包呢。”林小文看起来倒是跟华逸挺熟络的，只是，为啥华助理又变成行长了呢。
　　“那都给我留着吧，下午有个朋友过来取。”说完又看了眼苏慕华，“待会儿到楼上办公室来一趟。”
　　华逸上楼以后，苏慕华赶紧小声问林小文，“小文姐，华助理咋成了行长了，而且他不是在分行吗，怎么到咱们楼上办公呢？”苏慕华觉得眼前有一堆问号，需要有人解答。
　　“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不好说。原来的行长来不了了，营业部的支行行长也不是那么容易提的，所以就华助理先代理了。”林小文神神秘秘的，一看就是有什么不好明面说的，而苏慕华只是新来的，还没到可以推心置腹聊内幕的地步呢。
　　苏慕华自从来了营业部，确实没有见过行长，领导层只有一个营业室主任，楼上有一个只见过一面的营销副行长。本来他对华逸虽然敬畏，但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分行的领导一般不会直接接触员工。可是谁想到华逸成了他的顶头上司，虽说他有可能半年后会被调去总行，但至少目前他是归华逸管的。
　　苏慕华硬着头皮上了二楼，敲了敲行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
　　苏慕华进门就看到坐在办公桌后的华逸，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依然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你很难想象一个经常笑的人，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苏慕华的心颤了颤，他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认为华逸吓人的原因是他的职位高，并不是他个人原因。多年以后，在职场打拼数载的苏慕华总结出了一句话，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领导，哪怕他帅出天际。
　　华逸纡尊降贵地用下巴示意了下对面桌的座位：“坐吧。”
　　营业部的行长办公室布置的也很简单，这大概是紫月银行的传统。两张并排的办公桌，两台电脑，两把办公椅，有会客的沙发和茶几，旁边有个饮水机，进门处有个衣架。
　　华逸不再说话，苏慕华在他强大的气场下也不敢开口，他不知道是应该看对方，还是低头做小学生状。理智告诉他应该看着对方，因为他已经不是小学生了，于是他做了个深呼吸，故作镇静地注视着华逸，“行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儿”，华逸本来手肘放在桌面上，双手交叉状，这会儿靠到了椅背上，双手搭在扶手上。如果一个领导在你的对面，呈现这样的坐姿，那他就是没打算跟你平等对话，就是告诉你，我就是你的领导，你就是要归我管。
　　于是苏慕华规规矩矩地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座位，双手搭在膝盖上，看起来很是乖巧听话。
　　华逸笑出了声，这是苏慕华见到他以来，第一次听到他笑，因为他以前的笑容可以说似有若无，似笑非笑，笑里藏刀（这个可能有点儿过）。
　　“来紫月银行以后还习惯吗？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儿，或者生活上的事儿，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你们是我招聘来的，我希望你们都能在紫月银行扎根儿，对自己的选择不后悔。”
　　苏慕华有些受宠若惊，领导竟然这么关心他这样一名普通的员工，他很受震动，也很感动。人们对成功的人总是多些宽容，同样的问候同样的帮助，不同的人做出来，给人的感受就不一样。
　　“谢谢行长，我挺庆幸自己能被紫月银行录用的。”苏慕华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以表现出自己确实非常荣幸来这里，但他有些词穷。本来寻思想几句好的接着说，但想的时间太长，再接上又不合适了，于是场面再次陷入迷之尴尬。
　　华逸终于从靠椅中坐起来，“你也有我的微信，以后有工作上的事儿，生活中有难题，都可以找我。你加了我微信以后，好像还没主动联系过我吧？”
　　“行长，上次点钞还联系了呢！”苏慕华没想到他会当面说这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谁会当面质问对方不联系自己呢，他们还没熟悉道这种地步吧。
　　“那是我先联系你的。”华逸又轻描淡写地补了句。
　　苏慕华完全没法接话了，只能眼角微垂，显得有些委屈。
　　“好了不逗你了，下去忙吧。”
　　苏慕华上学这么多年，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无数次都没有这么煎熬过。果然上学的时候就听说，在学校费的是脑子，上班以后费的是心，他真是心累。
　　苏慕华回到营业室的时候，兄弟姐妹们一脸八卦地看他，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跟领导有啥关系似的。他当然不能说行长责备他不主动联系，这样听起来更像是炫耀。
　　见过华逸以后，苏慕华紧张了几天，他归咎于员工对领导恐惧的天性。
　　后来发现华逸一周也就来一两次，而且不会待一整天，他也就慢慢放松了，很积极地投入到数钱大业当中，每天看着摸着一箱一箱的真钱，内心充实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