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十日前（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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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枫是家中独子，不费出灰之力拥有父母全身心的关注。
流川父母知书达理平易近人，从没想过会生出与他俩大相径庭的儿子。他们一度怀疑流川患有自闭症，带去检查后医生将他们赶回家：你们儿子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流川父母在基因突变和天降紫微星两种解释中摇摆，最终接受了儿子不像夫妇二人的现实。
流川枫的教育成为了最大的难题。他们接受了流川枫的一言不发，对各种球状物体的狂热，时不时从幼儿园带回来的伤疤，以及冷不丁的吐槽痛击。
可是他终究是要进入社会遭受毒打的。
在欠揍的他被仇家打死横尸街头之前，他们要教会他温良恭俭让。
后来夫妇退步到教会“恭”这一个字也好。
流川妈妈向老天爷求一个晴天，老天爷回她以一场暴雨。
流川妈妈在流川枫出门去幼儿园前，每天都会温柔地说：“小枫，出门碰到欧巴桑一定要说鞠躬说你好哦。”
流川枫才不管欧巴桑欧吉桑还是欧内酱，你们是谁啊？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如此一个小小的亲子教育，都失败得很惨烈。
流川妈妈愁眉不展：连邻居家的金毛小狗见到人都会握手转圈圈，真是连狗都不如。
……等等？邻居是怎么训练小金毛的？
流川妈妈端着一盒高级寿司叩响了邻居的门。
邻居送给她一本养狗圣经，并大方公布诀窍：“一口一口小零食的喂出来罢了，光靠动嘴皮子是训不出来的！”
流川妈妈醍醐灌顶，可是儿子不爱吃小零食啊，怎么办呢？
邻居化身教育大师循循善诱：“那他喜欢什么？”
流川妈妈：“好像是……球类游戏？”
家里正巧只有篮球。当天晚上她就气喘吁吁地在后院和儿子玩起了传球游戏，每次传球成功后就问道：“我是谁？”
流川枫奶声奶气地叫道：“欧卡桑。”
“邻居家的奶奶是谁？”
“欧巴桑。”
“出门要叫？”
“欧吉桑。”
通过日复一日的传球游戏，她终于成功让流川枫见到人时打起招呼来。她亲力亲为地在儿子身上验证了著名的巴甫洛夫实验。
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是绝对听不进好言相劝的。他若要明白一个道理，注定要么历经百战，要么头破血流。
儿子的成长，并无一点捷径。
她苦笑着安慰自己：这样的方式，虽然他会辛苦不少，也能记得牢一点吧……
这些年她渐渐屯了不少养狗的书籍。育儿书籍对儿子不太管用，养狗的方式倒是真灵！
……
流川枫从冰箱里拿出食物，熟练地在微波炉里热上三分钟，安静地坐在饭桌前吃了起来。
流川妈妈听到声响下楼来：“小枫练完球回来啦？”
流川枫乖巧回道：“晚上好。”
流川妈妈很欣慰，打招呼这个好习惯还在。
流川枫又说道：“我下周要去国青队集训。”
流川妈妈扬眉等着他继续说。
不接话的妈妈最让人头疼了。
流川枫只好继续说道：“……需要钱。”
流川妈妈心想：我就知道。
儿子读国中后基本三句话涵盖一切诉求：篮球训练要钱，今晚练球不回家吃饭，闯祸了学校又要请家长。
这么简单的三个诉求……姑且……也算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孩子吧……
流川妈妈多问了一句：“有伙伴和你一起去么？”
流川枫一怔：“好像……没有。”
流川妈妈随口感叹：“那会有一点孤单吧。在那里要努力交到新朋友呀。”
虽然她知道儿子并不在意这些。流川枫果然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
新干线的候车站台上，流川枫稳坐在候车凳上打着呼，身边是瘦小又单薄的监护老师。流川枫看上去虽不好惹，但是实际年龄才十五岁。他不仅不能打小钢珠，看病要看儿科，出行也是需要监护老师随行的。
监护老师不懂篮球，尝试和流川枫聊了两句，都以句号结尾，于是两人陷入默契的安静中。
有个身形壮硕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走上站台，像是替儿子背着小书包，看到流川枫后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冲着监护老师毕恭毕敬地鞠躬：“老师好，让您久等了。”
监护老师拍一拍男人包裹在T恤里蓬勃有力的肱二头肌：“你就是海南大附属的牧绅一吧？”
“是。”
“人到齐了，我们出发吧！”
流川枫被声音吵醒，站起来迷迷糊糊鞠躬打招呼，疑惑在心头一闪而过：有阿牧在，为什么监护老师还要随行？”
全然忘了牧学长是个来路清白十七岁高中生的事实。
流川枫全程瞌睡虫附身，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清醒。直到吃便当的时候流川枫和阿牧才正式说上话。上次和阿牧在新干线上一起吃便当的还是厚着脸皮吃白食的樱木同学。
阿牧问道：“樱木的背伤恢复得如何？”
流川枫隐隐约约听到球队新来的女经理说樱木的背伤好些了，可是究竟康复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能归队仍是个未知数。赤木队长离队，内线若是再少了樱木，便只能靠流川一人去抗衡，冬天的县大赛必是一场苦战。
门外汉樱木已经成了队内不可或缺的灵魂成员。即便流川枫再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他心里也清楚地知道，那个无可救药的白痴有着惊人的天赋和无限的潜能。
他都忍不住期待起他在未来的表现。若是樱木的篮球生涯戛然而止，实在是太可惜了。
流川枫面无表情，回答却老实：“应该好些了。”
阿牧说道：“你们和山王的比赛打得很棒，你和樱木的配合很精彩。”
流川枫偷偷嘀咕一声：“明明是被拖了后腿……”
阿牧之所以是帝王牧，神奈川的绝对第一人，不仅是因为他精湛的球技和统治球队的能力，更是因为他的格局和胸怀。他毫不吝啬地提点后辈：“流川，你和樱木之间在球场上还缺少些默契。未来你们若是能好好配合，湘北必定能在全国大赛中取得更加优异的成绩。”
流川枫心口不一倔强嘴硬道：“湘北靠我就可以。”
阿牧也不知道这两人明明是一个队的，为何看彼此如此不顺眼。他撑着脸侧头看着窗外高速划过的模糊蓝天，微微一笑道：“流川，你能参加国青队的集训，或许还要感谢樱木。”
流川的筷子一时不稳，牢牢插进了便当盒子的鳗鱼饭里。
……
流川枫和同是高一来自香川角鹤的南乡光一郎被分到一个宿舍。南乡性格爽朗天生自来熟，将行李扔到床上后就一屁股坐到流川枫的椅子上，眼神晶晶亮：“流川同学，我看过你们湘北和爱和学院的比赛，你打得很不错呢！”
流川枫脱下身上的T恤扔在床上，上身□□，又套上生活老师刚刚发的T恤，上面橘底黑字映着显眼的Japan几个字母。
南乡说道：“流川同学，我们做一个交换好不好？”
流川枫对这种天生自来熟的人，有着更天然避而远之的直觉。他假装没有听到。
南乡丝毫不在意流川枫的装聋，继续脸皮厚地说道：“我和你交换你身上的国青队T恤嘛！”
果然没好事。流川枫眉头一皱，果断拒绝：“不要。”
南乡咧开嘴笑：“我用我的签名照来换！一般人我还不给呢！”
流川枫：？
白痴果然是没有药医的。眼前这个少年的白痴程度，和湘北的红头发少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在湘北曾被红头发少年抢走了10号球衣，流川枫不禁护住身上的T恤，尾音微扬，带着难以察觉的傲娇：“坚决不换。”
这一次，他要守护好属于自己的衣服！
南乡比樱木还是要开化一点，没有直接出手抢，不然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
……
今年一共二十位高中生被选入国青队的集训，而地点选在了刚举办过亚洲篮球锦标赛的神户。安置好行李之后，少年们在体育馆内集合，流川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除了海南的牧学长，还有山王的三巨头，爱和学院的诸星大，大荣学院的土屋淳，名朋工业的森重宽。
森重宽在今年的比赛里带领名朋工业打入了全国四强，他看上去比全国大赛期间还要壮硕，甚至还长高了些。
他似乎有些兴趣缺缺，低下头环视一圈，眼神傲慢又冷漠：“连混不进八强的选手都来了啊。”
全场唯一没有打进全国八强的只有山王三巨头，湘北的流川枫还有香川角鹤的南乡光一郎。森重宽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是能让他们听清楚的程度。
泽北荣治获得了必备的经验后，最近只想低调做人，听到这话只是默默青筋暴起，咬牙压着怒气。
谁知森重宽又抛来一句：“选拔是不是有黑幕啊。”
泽北忍无可忍，用手肘戳一戳流川枫：“喂，他说你呢。”
来一招火力转移。
流川枫并不上当，只淡淡说道：“应该是说自称日本第一，结果第一场比赛就输了的选手吧。”
泽北：“……”
他真是自取其辱……现在的学弟一点都不可爱！
至此流川妈妈的美梦落空，少年们来集训的目的不一，但是绝对没有交朋友这一项。相反，流川妈妈应该双手合十地祈祷：别打起来就好……
反正场上一时间挺剑拔弩张的。
南乡却抓头无辜一笑：“那看来只有我是黑幕吧。”
众人：“……”
倒是缓和了紧张的情绪。
集训总教练水野是刚刚退役的篮球国手。他顶着干净的寸头，不苟言笑眉眼淡然，毫无铺垫地冷声道：“训练开始。”
他没有说你们是国家篮球的未来，请尽情地追逐你们的梦想这些让少年们扬起希望心生向往的话语，而是毫无征兆地开启了训练。
“三十五分钟以内完成一万米长跑，一人不达标则全员重跑。”
他的声音一出，少年们皆是哗然。
有田径经验的诸星大有条不紊地提出问题：“水野教练，一万米的世界记录二十六分钟，亚洲人最好的记录也才二十九分钟，更何况体重越大身体越高的选手长跑起来就越吃力。让一群身材高大的篮球手跑出三十五分钟的成绩，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水野语气平淡：“好问题。你们比赛碰上比你们平均高十五厘米，重三十公斤的美国队时，再当场问他们是不是强人所难吧。”
一句话噎得还想争辩的少年们都噤声不语。
是啊，国青队未来要挑战的是世界各国的强队。难道他们要对天生身体上就有优势的人种服输吗？这就是他们千里迢迢来参加集训的目的吗？
集训队的第一课便是：世上万般难事，请拿出拼了命的姿态来应对吧！
流川枫已经开始默默地活动起筋骨。长跑这种考验耐力并不是他的长项，他的优势在于瞬间爆发力，肌耐力在一众少年中不算拔尖。可是他有信心在未来他能将耐力大大的提升。提升耐力的没有捷径，只有一个方式：拼命练习。
泽北侧头看向他，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流川，要不要比试一下？”
流川枫不为所动：“和你？没兴趣。”
倒不是他不想打败泽北，而是他更渴望在篮球的舞台上打败泽北。跑步只是他达到目的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
他不会本末倒置。
集训本身何尝不是一种长跑，他需要合理分配体力。这是他收获的必备的经验。
他跑在队伍中间，步伐稳健，呼吸平稳。少年们都不愿落人之后，他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他渐渐跑入佳境，身体被一种奇妙的节奏支配，竟然不由自主地迈起大步来。双脚在滚烫路面的触感清楚地传到全身，体内的感官细胞也燃烧起来。
这便是运动带来的乐趣，熬过前期的枯燥无味，就能迎来更加广阔的天地。
他的思绪飘回在湘北训练时期。他总默默跑在队伍最末尾，而有个红头发显眼包，次次跑在最前头，时不时还能套圈。那样旺盛的生命力，永远不知疲惫地向前奔跑着。
到了最后五圈，饶是对跑步并无胜负心的流川枫，也像是被这呼啸而过的风声振奋了一般，加快脚步准备做最后的冲刺。
他渐渐跑到队伍前半段，却看到有一个风一般的少年，冲在人群的最前端。
他的步伐轻快又美妙，身姿充满了力量感，好像有源源不绝取之不尽的体力一般。
他飞快地冲到了终点线，看不出一丝疲惫，然后就扯开嗓子对着队伍喊道：“流川，加油啊！”
流川枫一愣，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自己的室友南乡。
又是一个显眼包。
流川枫咒骂一声。
和湘北的那个显眼包挺像。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十日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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