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日前（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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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枫迈着矫健的步伐冲过了终点线，用时三十三分钟。时间达标并没有给他带来喜悦感，恰恰相反，他望向早就站在终点线后喘气休息的泽北，眼神一紧。
泽北这家伙惊人的速度，流川早在之前的比赛中就有所领教过。这次他又清晰地看到了两人之间速度的差距。
是他成为日本第一的旅途中，拼死也要跨越的鸿沟。
“流川，跑得不错嘛！”
有人重重拍了一拍他的肩膀，是之前大嗓门叫他名字的南乡。
流川有一种被缠上了的不祥预感。
南乡居然是一万米的第一名。如果泽北跑步靠的是轻巧的步伐和控制力，这个家伙大概是纯纯靠……野兽一般的体力吧……
和红毛少年一样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可以忽视。
南乡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话来，说跑得太吃力肺都要炸了，说集训营一个人都不认识会很寂寞，说集训营的饭菜没有妈妈烧得好吃……
流川一开始还勉强听清南乡抑扬顿挫的声调，被语言密集轰炸后，渐渐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流川开口道：“有好多蚊子。”
南乡一愣，环顾四周狐疑道：“没有吧……这是刚刚修好的恒温室内田径场，绝对没有飞虫。”
“那怎么这么吵。”
“……”
过分！南乡瞪他一眼后，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身形高大壮硕的森重宽和大河田在长跑中不占优势，废了半条命憋着一口气才卡线过关。森重宽直接瘫在地上，倒在泽北脚边大喘气。
泽北想着此人一个小时前还是一副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模样，正想开口假意关怀，说学弟你喘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去看医生。
一道阴影却落在肩上，有一个明朗又无辜的声音响起：“混进了全国四强也不过尔尔嘛。”
是之前也被森重宽无意讽刺过的南乡走过来凑热闹。
泽北：“……”
【学弟你不要插队和抢我台词。】
泽北刚想再开口，又有一道清冷的声音轻描淡写地飘了过来：“大概是全国四强有黑幕吧。”
自然是流川。算是将森重宽之前的傲慢无礼一字不差地还了回去。看来都是锱铢必较的男孩子们。
南乡没料到刚才让他闭嘴的流川也来帮腔，回过头来惊喜地看他一眼。
流川只侧头回南乡一个淡淡的眼神。
有时候少年间的默契只建立在一个眼神之间。
又被抢先了的泽北默默委屈得发抖：逼都给你们俩学弟装了……一点都不懂长幼有序！
躺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的森重宽只遥遥听到挑衅的声音，他一点也不觉得生气，甚至想着原来集训比想象中要有趣多了。
他勾起唇来，语音却淡漠缓慢：“啊，那就球场上见分晓吧。”
……
魔鬼训练正式拉开帷幕，一万米长跑仅仅只是开胃小菜而已。在前几天里，少年们每天六点开始八点结束，进行了各种超负荷的心肺重量和敏捷训练。
不仅没摸到球，看都没看到。
有身体素质稍弱的选手在山间公路跑时实在坚持不住大口吐了出来。
充分发挥队长魅力的阿牧看到后连忙去扶住他，回头冲水野教练说道：“水野教练，他脸色发白浑身发软，需要停下来观察，再决定是不是送去医疗室。”
水野教练骑着单车在队伍后悠悠喊道：“坚持不下去的同学可以退出，这里不是生病了有妈妈接回家的幼稚园。有无聊助人情怀的同学也可以退出，这里更不是慈善互助会。”
气得少年们纷纷阴沉着脸深呼一口气，加快了早已疲惫至极的脚步。扶着山边的石头吐完了的选手擦一擦嘴角，也咬一咬牙跟了上去。
流川枫虽然能跟上集训强度，但是老实说他的身体也已经处在极限。可是他绝不会服输，他在内心一直告诫自己：我一定不能倒下，就算用尽全身力气也罢。
不能在此倒下，因为未来的路只会更艰难。
轻易倒在起点，算什么？
……
南乡虽然一直嚷嚷着撑不住了，但是回到宿舍后还能在床上鲤鱼打滚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累这个字怎么写吧……
碎碎的月光沿着窗缝进来，树叶在暗沉的风里发出窸窣声，吵得南乡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转过身来看着对面的人，低声问道：“流川，你睡着了吗？！”
流川本来一秒入睡无梦到天明，就这么被硬生生吵醒了。他闭着眼睛深呼吸，心里杀人的冲动都有。
南乡听到流川这边的动静，有些激动：“我就知道你还醒着！”
若不是流川困得爬不起来，南乡此时应该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流川正想说你再废话我就宰了你，就听到南乡的声音：“流川，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球啊？”
他语音有些困惑，却仍隐隐带着期待。
这个问题，少年们在心里已经问了无数遍。他们可是日本高中出类拔萃的篮球手，天天像牲口一样被锤炼有什么意思？
篮球手就是要名正言顺地在球场上挥洒汗水啊！
有选手壮着胆子问水野教练这个问题，得到的回复硬邦邦的：“出门左转就有露天篮球场，好走不送。”
往年参加过集训的选手们分享经验：“今年的确奇怪，不知道水野教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流川沉默片刻，而后好言回答：“快了，因为我们参加的是篮球集训。”
集训一共十天，今日已经是第四天，流川坚信水野教练不会就这么让他们回家。
南乡一愣，觉得流川说得朴素又有道理……篮球集训总得打上篮球吧，不然算什么篮球集训？
说来也怪，流川看起来如此波澜不惊，不知道害怕，更察觉不出来焦虑。同年纪的南乡早已按耐不住，等待得心急如焚。
南乡随口嘟囔道：“流川，你真的不急么？”
流川终于睁开了眼睛，暗夜里他的双眸如闪耀的星辰。
他真的不急么？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是从小到大，他和篮球分离最久的时光。他习惯了凌晨去街边的篮球场练球，放学后练到体育馆关门，监督员将他赶回家的日日夜夜。
与其说是着急，更不如说是身体每一寸细胞和肌肉都在渴望球场上奔跑篮球正中篮筐的触感，渴求得他指尖都微微发烫，心口微微发疼。
这早已超越了他能描述和感受的任何情感，只来源于最原始的生理反应，是野兽茹毛饮血的本能。
他终于回道：“不急，最差便是等上十天而已。”
因为他知道不管需要等多久，他都一定会继续打篮球。
十天于他而言，只是沧海一粟。
南乡愕然，沉不住气的他有些敬佩流川的处事不惊，是超越了这个年纪的成熟。
南乡不知的是，流川的成熟不是来源他对世界的认知有多深刻，而是因为对自身的道路看得格外清晰。
坚定往往是最强大的力量。
窗外月色清浅光影浮动，南乡又开口道：“流川……”
“嗯。”
“……你什么时候和我交换T恤啊？我这次用五张签名照和你换！”
如果流川会东北话，他想说的一定是：“滚犊子。”
但是他懒得再和白痴对话。他果断转过身子背对着墙壁，用定力将双耳合起来，屏蔽一切啰嗦。
南乡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你考虑一下嘛……这样……外加一周食堂限量供应的芒果布丁，我看你可喜欢吃了，我把我的都给你！”
T恤流川第一天就穿着去训练了，此时正脏兮兮地躺在脏衣篓里。这个白痴有收集别人脏衣服的怪癖吧？
懒得管他，睡觉！流川蒙住自己的头。
……
第二天一大早集合时，队伍里只剩下十五人。渐渐有人熬不过训练强度，已被迫掉队五人。
竞技运动往往残忍到普罗大众甚至看不到这些残忍。
大家跑完五公里热身后，水野教练破天荒将他们带到崭新的篮球馆里。地面干净发亮，能清楚照出每个人的身影。球场一边摆着计分板，篮筐一旁是一框框橘色篮球，是大家再熟知不过的景象。
诺大的篮球馆，少年们只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水野教练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沉声说道：“一个个自称篮球手的你们，让我看看真本事吧。”
少年们瞬间都振奋地摩拳擦掌起来。这几天比起身体上的劳累，更折磨少年们的是对集训内容的不解。他们等一场篮球比赛好久了。
就让一场痛快淋漓的比赛洗刷掉身体的疲惫，将无处发泄的不服不甘和不满都一一宣泄出来。少年们心里生出嗜血的猛兽，只看谁稍微不留神被吃得渣都不剩。
世界幻化成大型斗兽场，少年们是嘶吼咆哮的笼中野兽。
水野教练看着名单说着分队情况和两队首发队员。
“一队。深津一成控卫，诸星大分卫，泽北荣治小前锋，土屋淳大前锋，森重宽中锋。”
“二队。牧绅一控卫，御子柴分卫，流川枫小前锋，南乡光一郎大前锋，河田雅史中锋。”
在人才济济的集训队伍里，流川竟然被选为了二队首发。这几天水野教练看出了他的潜力和野心，只觉得此人非用不可。
南乡比流川略高一些，轻轻一撞流川枫的肩膀，有些兴奋：“室友，我俩一队呢。”
流川此时眼里只有对面也微笑看着他的泽北，他们又对上了。
还有森重宽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有趣。”
南乡此时嘟囔道：“流川，我记得你和你们湘北那个红头发的大前锋配合得不错，有什么战术分享一下吗？”
流川一愣，眼前竟然闪过红发少年狠狠摔在地上的巨响。是的，那巨响清晰如同影像一般。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十日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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