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私人月亮》眠琴柳岸

61、可以

　　沈峻这一番话说得徐徽明怔住了。

　　忽然之间，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孩，当初像匹孤狼，桀骜不驯，远离人群，如今竟能说出这样一番发人深省的话。

　　或许，这就是活在当下？

　　徐徽明心头微微发热，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

　　少年很温驯的样子，头顶在他掌心蹭了蹭，乖巧得像条小狗。

　　从小到大，徐徽明一直在为了满足他人的期待，而做着很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他瞻前顾后，担心这担心那，害怕让父母失望，让他人失望。

　　可单单性取向这一条，就注定了他没办法像绝大多数人那样去满足大家的期待。

　　说到底，他担心的是什么？

　　是怕多年以后风华正茂的沈峻会离开年老色衰的他，怕自己和一个小那么多岁的男孩交往惹人非议，怕他们无法应对来自世俗的压力黯然收场……担忧很多，但正如沈峻所说，谁能保证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呢？

　　不过是活在当下罢了。

　　见徐徽明神色松动，不再像先前那么抗拒自己的靠近了，沈峻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道：“所以我现在可以再问一遍了么？”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追你。”

　　徐徽明扪心自问，现在只剩下唯一一个问题：他喜欢沈峻么？

　　想到这里，徐徽明轻点了下头。

　　“可以，但是在确认关系之前，你不能乱来。”

　　“什么样属于乱来？拥抱可以吗，牵手可以吗，亲你可以吗？还有……”

　　“肢体接触要征得我的同意。”徐徽明打断他，免得他再“口出狂言”。

　　沈峻微微笑起来，一双乌黑的眼睛弯成月牙状。

　　他喜形于色，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好，你说的我肯定听。那我现在可以抱你么？”沈峻问。

　　徐徽明沉默少许，点了下头。

　　少年便一个猛子扑上来，环住男人的脖子，把人压在了沙发里。

　　盛夏时节，少年身上仅穿着单薄的短袖长裤，灼热的温度穿透薄薄的意料渗到徐徽明的皮肤上。

　　他无所适从，身体僵硬，连手都不知往哪儿摆。

　　四年来他们拥抱过很多次，可这次与从前哪次都不一样。

　　徐徽明很想控制住自己的异常状态，不让人发现，拼命地让自己冷静，却是徒劳。

　　沈峻能感觉到他狂乱的心跳和自己一致，能看到他轮廓精致的耳际染上一抹薄红。

　　他开始感叹自己从前怎么那么迟钝，竟然从未发现徐徽明也有可能喜欢自己。

　　如今回想起来，正月初六那天早晨这人下的逐客令，分明是慌乱之下故意撵他走。

　　他一直以来的回避，或许就是欲盖弥彰。

　　沈峻笑了一声，呼吸扑在男人耳廓，那只耳朵更红了，沈峻很想咬上一口，但知道徐徽明肯定不会同意，只得强行忍住。

　　少年告诉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像徐徽明这样的人得温水煮青蛙，他吃软不吃硬。

　　沈峻道：“哥哥，我知道，你喜欢我。”

　　当挑明他的心意，并且猜到徐徽明对他不是毫无感觉之后，沈峻反而又喜欢叫这个称呼了。

　　但徐徽明听到这个称呼很别扭。

　　他还不知道自己耳朵有多红，不自然地偏了下头，依然嘴硬：“胡说什么？”

　　“哥哥不想承认没关系，那就换我说，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早晚有一天，要让你亲口说喜欢我，答应我的表白。”

　　高考发挥不错，沈峻已经能想象到S大在向自己招手。这种豪情延续到情场上，少年春风得意，就快忘形了。

　　于是徐徽明推了他一把，让人从自己身上起来，瞪他道：“少在那自作多情。”

　　“追我的人可多着呢，你只是其中一个，还是好好提升自己的竞争力吧。”

　　接着他往门口一指：“好了，回家吧。接下来你可以享受自己长达三个月的暑假了。”

　　沈峻脸色一苦，就想撒娇，毕竟这屡试不爽。

　　但徐徽明没给他撒娇的机会，轻飘飘道：“我不喜欢不成熟的人。”

　　沈峻：“……”

　　他幽怨地站起身，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徐徽明。

　　徐徽明微微笑着，“刚刚听到你妈妈回来的声音，我看你还是回去和她团聚吧。我可不想现在就和你妈妈起冲突。”

　　前一句让沈峻倍感不爽，但后一句却又让他暗中欣喜。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徐徽明已经做好了未来和孙蓉起冲突的心理准备。

　　他们能因为什么起冲突，还不就是因为他俩的关系么？

　　这个讯号足以让沈峻暂时退步。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不过你放心，出柜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会让他们迁怒于你的。”沈峻很有担当地表示，而后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

　　等少年离开，徐徽明望着紧闭的房门，微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摊烂泥一样流进沙发里。

　　暂时算是应付过去了……

　　身份视角发生改变，徐徽明忽然觉得对付这个难缠的小孩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他似乎隐约把握到拿捏对方的窍门了。

　　至于接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他甚至有种莫名的期待，不知道这个少年会给自己平淡乏味的人生带来什么样的不同。

　　沈峻进入隔壁14-1的家门，果然看到孙蓉刚回家，衣服还没换，正坐在沙发上逗女儿。

　　孙蓉大概心情不错，听到沈峻进门，抬头看了一眼，笑着招手：“小峻，过来坐。”

　　沈峻坐到孙蓉对面的小沙发。

　　“考得怎么样？”孙蓉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

　　顿时让沈峻心生不喜，不过这也正常，如今绝大多数人看到他问的都是这句话。

　　“还行吧。”沈峻淡淡道，话不敢说得太满，“考个本科肯定可以的。”

　　孙蓉笑道：“能考个本科也不错了，别听现在网上本科遍地走的话——绝大多数考不上本科的人，早在高考前就被淘汰了，根本没机会参加高考。”

　　沈峻惊讶孙蓉的好说话，但随即又释然了。

　　从前他就是个问题少年，从来都是班级倒数，加上孙蓉对他也没上过多少心，自然不盼望他能考上什么好学校。

　　对她来说，大儿子能考上本科已经不错了，她的心血都在更懂事可爱的小女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