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境》麦子1982

9、静坐冥想

　　阿月不在的时候，杜集一个人在水池边遛达来遛达去的，就把衣服脱了穿着小裤衩跳进水池里，以前他是会游泳的，可现在他的手脚不是太听使唤；水池不算深，也就三个他此刻的身高吧，好在他不需要呼吸，所以他干脆沉在水池里，然后放松自己看着他浮上去漂着。
　　阿月瞧见了也学着他的样子沉在水里，两个人隔着水大眼瞪小眼地面对面看着，然后扑通扑通地漂上去。杜集教阿月游泳，还教她仰面躺着不动在水里睡觉。
　　阿月不在，杜集大多数的时间也就是躺在草地上，闭了眼去睡觉；有时候睡着了，那时间过得还能快那么一点；更多的也就是躺着，睡不着，没有困意他如何去睡，而且每天都睡又哪里来那么多睡意。
　　有一次他盘腿坐着，学着让静坐冥想来缓和平静自己的心。他畅想着他坐在一片空旷的地方，那里没有风没有空气，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他的身躯逐渐变大，大到能俯瞰那片白茫茫的雾，他不自禁张口呼吸了一下，发觉他居然吸进肺里一口气。
　　他急忙张开眼，呼吸到的还是空空的。
　　他再次盘腿坐下，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刚才的感觉了，他怎么畅想脑袋里都是纷乱无序的；或许刚才那一刹那他进入了空明的状态，现在却是再找不到了。
　　此后他静坐冥想，偶尔也会有那种状态，吸进肺里一口气再呼出去，那肺里被填塞的感觉竟是那般美妙；他很多次还跑到雾里去静坐冥想，体会呼吸的感觉并打发阿月不在的日子。
　　这天阿月进来，说道她六岁了，她爹爹说为了她强体还有防身，准备聘请一位说是武林高手来传授他们武术，还说等她学会了就教给他，让他一起学。
　　他们并排躺在草地上，杜集给她讲了七个葫芦娃的故事，阿月说等她长大了把七个葫芦娃的本事都学了，就去闯荡江湖去会天下英雄。杜集说那以后就成立个天下会，让阿月当天下会的大当家，他做二当家。
　　阿月“嘻嘻”拍着手说好。阿月起来去采了朵蓝色的花别在头上，忽然，她叫道：“杜集，你看这雾是不是往外面去了点，这里好像大了些。”
　　阿月回头朝水池走去，数了数自己的步子，从花的地方到水池边还是十三步，她再从水池边朝着雾走去，却是五十五步。阿月对正在雾边上左瞧右瞧的杜集说道：“上次我们俩比步大步小来着，从水池到雾边是四十二步，我刚才步了一下，现在是五十五步了。”
　　杜集刚才听她说，仔细看了看，确实感觉好像是大了些，雾往外面退了，现在听她这么说想起来，当时她步了四十二步，他走了三十九步。他顺着刚才阿月走过的地方，从雾边朝水池走去，果然，他走完三十九步后还离着水池差着好些。
　　阿月跟在他的后面重新步量了一下，还是五十五步，她拉着杜集的手说道：“那以后等雾散完了咱们就可以出去了，也不知道雾的外面是什么，好不好玩？”
　　杜集不知道雾为什么开始退去，但总归这是件好事，他在八个方位上分别都做了个记号，和阿月两个人便从一个记号到另一个记号来回地盯着它们，可是等阿月回去了，那些雾也没有一丝一毫地退却散开的迹象。
　　阿月走后，杜集一个人盯着那些记号，直盯到阿月再次从外面回来，它们还是在原处没有动。
　　阿月走过那八个记号，皱了皱眉头问杜集：“雾没退？”
　　杜集不想动弹，躺在草地上点点头。
　　阿月挨着他躺下来，把小脸凑到他面前道：“哥哥，你别灰心丧气的，再过两天说不定就又动了。”
　　杜集把手一张，阿月便把头枕到他胳膊上，闭了眼说道：“哥哥，那我们睡一会吧，睡醒了你再给我讲故事。”
　　阿月侧着身面对着他枕着他的胳膊就睡了，杜集却是睁着眼没睡，想起他的过往。他的过往没有什么可值得怀念的，失败的婚姻失败的人生，那份工作恰好够养活他自己和父母，这好像就算是他最好的能力了；就像他想不清楚他存在那里的意义一样，他也实在想不出来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可是本着存在即合理的信条，他却是要必须努力而安静地活着。
　　小姑娘已经钻到他怀里了，虽然身躯他只是比阿月大了一点，可毕竟年龄终究是三十出头了，他用手拍着她的后背，就像曾经哄着小侄女那样哄着她睡觉。
　　他也眯了一会，醒来时小姑娘已经坐在那里盯着他看了，见他醒来，阿月道：“今天给我讲个江湖的故事吧。”
　　杜集也坐了起来，想了想，讲了古龙的大人物，这也算是除了七种武器外最喜欢的中篇了；名字他记得不是太清楚，反正阿月也不知道，男主好像叫杨凡，其他的除了田大小姐和秦少侠，名字都是现场编的；至于故事情节也早忘记了，他一边回忆着一边现编，反正阿月要听的是故事，他也就讲个江湖的故事而已。
　　杜集讲完了，阿月道：“我喜欢杨凡，不过我可不做田大小姐。”
　　杜集笑笑，反正他每讲完一个故事阿月喜欢的人都要多增加一个。阿月站起来扎了个马步，小拳头朝着前方出拳，说道：“今天吴师傅教我们扎马步了，说这是习武的基础。”
　　杜集学着她的样子，双脚叉开半蹲下左右出拳，嘴里还呼哈地喊叫着，阿月说：“吴师傅说这叫气沉丹田吐气开声！”
　　阿月走了，杜集检查了下那八个记号，雾还停留在原地，他耸耸肩下到水池底，再闭了眼任由着它载着他沉沉浮浮。他静坐冥想，把那些繁杂的思绪扔开，他很快地就进入那种空灵的状态，而后一呼一吸仿似鼻端有空气在流动。这一次，他在空明的状态里呆了很长的时间，像是睡着了又很清醒地能感知到周遭。
　　他不需要吃喝拉撒，困意也是没有的，但还是可以躺着睡上一觉。他就让自己漂在水上，没有风，所以水平静如镜不起波澜。
　　阿月进来后说今天先生开始教他们地理，地理第一课就是吉山，说吉山高四百三十六尺，长八里宽四里有余，上溯可到七百多年前，有杞县县志记录，那一年夏末有地龙翻身，有山裂土而出，取名吉山。
　　阿月耍了一套拳，虽然中间有几次停顿，她歪着头皱眉想了想，但总算是像模像样地打完了一套。杜集发觉在这里，他居然能做到过目不忘了，看了阿月打完一套拳，他照葫芦画瓢地也打完了一趟。
　　杜集今天给阿月讲了终结者的故事，阿月问杜集什么是机器人。杜集发觉给她讲这些故事，不单单是要解释一下什么是机器人，还有天网、智能、汽车、核弹、AK等等他都要解释一遍，想着以后还是不能讲黑客帝国星际穿越外星人，还是只讲讲江湖吧，古龙的江湖金庸的江湖，还有那些童话或者神话故事，解释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都要比跟她说飞机是在天上飞的来得容易。
　　阿月习惯了要挨着杜集睡一会儿，然后翻个身就拱到他的怀里了。睡醒了阿月开始四处遛达，今天她采了朵紫色的戴在头上，绕着水池走了一圈，去看杜集做的记号，然后对着还躺在那里的杜集喊道：“哥哥，哥哥，你快来看，雾又退了！”
　　杜集一骨碌爬起来过去看，果然，雾的边缘离着他做的记号有了一只脚的距离，两人匆忙去看其他的记号，都同样退去了一只脚的距离。
　　杜集沉思许久，想着这次和上次有什么区别，除了这次他静坐冥想了一下，其他都和上次差不多，或许就和这个冥想有关？
　　杜集没有冥想，阿月出去再进来，雾没有再退；杜集静坐冥想，只是他老是思绪纷杂进不到空明的状态，雾也没有退；杜集再次冥想开始呼吸，果然，雾再次退去，虽然只有一个拳头那么远，但证明了雾的退去和那些冥想里的呼吸有关。
　　阿月问杜集什么是冥想？
　　杜集也说不清楚什么是冥想，他就告诉她盘腿坐在那里什么都不想，让身体跟随自在的节奏呼吸。
　　阿月问什么是自在的呼吸？
　　杜集说不出来，就让她跟着他一样盘腿坐下双手合什，而后静心息气。阿月学着杜集的样子盘腿而坐，很快身体就开始自然而然地呼吸，一呼一吸之间似是有空气在流动，于是这片空间里有了风。
　　风不大，缓慢而轻柔，却是让这片空间陡然多了很多的生气，那些生气拂过杜集的脸颊是如此地沁人心脾。
　　杜集停了下来，但是发觉他的呼吸还在，他过去看那些记号，那些白茫茫的雾有明显成风扰动的波痕，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雾气化作风缓慢而轻柔地流向阿月的所在，当阿月从空明里出来，雾已经散了一步之远。
　　有风的感觉真好！
　　那些呼吸也让杜集觉得他更像是一个人了，而不止是一具魂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