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境》麦子1982

8、白茫茫的雾

　　杜集不知道在想什么，望着水池发呆，直到阿月叫了他第二声才回过神来，见着她道：“啊…哦，阿月！”
　　阿月挨着他坐下，问他道：“你回来了！你有找着什么没有？”
　　杜集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顿了顿，“我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后来感觉累了就躺地上睡了，然后就回来了。”
　　阿月道：“啊，那你没有出去……然后再回来？”
　　杜集道：“没有，就一直都在这里。”
　　阿月晃了晃她的小脑袋，说道：“那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睡着了就来这里了？”阿月看杜集没什么反应，想了想，问他道：“你说这些为什么都是白茫茫的，跟雾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杜集显然没什么心情和阿月说话，随口道：“那谁知道呢！”便接着发自己的呆。
　　阿月便不管他，径自一个人像往常那样绕着水池转起圈来，昨天五朵花被她采掉了一朵，但现在看去还是五朵，颜色似乎都是一样的。她看着那花，尤其是那朵明明昨天被她采下来戴在头上的红花，决定今天暂且放过它，另采了一朵紫色的花戴在头上，回头再去看杜集，他正伸着手去触摸那些白茫茫的东西。
　　阿月蹦跳着跑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手掌去触摸那些白茫茫的东西。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伸出手只是在面前一样，空空如也。
　　杜集把自己的身体一半伸到白茫茫里，另一半还留在外面，就这么绕着水池和那片“雾”转起来，阿月蹲在那里看着他绕圈圈；再后，他把阿月叫过来牵着她的手，让阿月走在外面他自己走在里面；他睁着眼向前不看阿月走了一圈，他睁着眼面向里面走了一圈，他睁着眼看着咫尺外的阿月走了一圈，他还闭着眼让阿月领着他走了一圈。
　　那白茫茫的“雾”似乎只是能用眼睛看得见，然后触摸不到也感觉不到。
　　最后，他让阿月贴着“雾”绕圈圈，他进去到“雾”里几步远，堪堪能瞧见阿月的地方，他顺着阿月的脚步让自己始终在看得见她的范围里，尽管如此，没走一半呢，一个脚步没同步他便失去了阿月的身影。他急忙叫喊道：“阿月！”朝着她的方向跑过去，那里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杜集向前向左向右都各走了许远，确定不知为何他已经被那些“雾”包围了。
　　他便不再试图去找阿月和水池，阿月下次再进来应该还是在水池，他一会躺地上睡着了也就回到水池了。他闭上了眼就那么站着，在感觉的延伸当中周围什么都没有，风没有，连空气都没有；他不需要呼吸，他感觉不到饿，那些疲累和困乏，似乎也只是他觉得他疲累困乏了才疲累困乏。
　　他不清楚这是哪里，阿月口中的云貊国广元府杞县吉山镇又是什么地方，还有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阿月睡着了进来睡醒了就出去了，而他一直在，区别只是“雾”里“雾”外而已。
　　他不需要呼吸感觉不到饿，这让他想起在他那个地方，有一种情况是这样的，那就是只存在于故事里的鬼，也许他现在不是人了，他是鬼，他只是一具没有躯体的魂；可是他摸着自己的脸自己的手，它们都是有温度有触感能真实感受到的，还有阿月，他抓着她手的时候他是真的在抓着她的手，那感觉完全并不像是两个魂体在接触；或许，这感受像是他的梦，在梦里他的触感在那一刻也是真实有温度的。
　　那阿月呢？他在阿月的梦里？他为什么会在阿月的梦里？还是阿月在他的梦里？或者，他和阿月在……什么里面？
　　他闭了眼站在那片白茫茫的“雾”里。
　　他再次回到水池边，瞧见阿月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水边，把脚丫子伸到水里打得水花四溅。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也把他的脚放到水中，听见阿月问他：“我都来了五次了都没见着你，你一直在雾里吗？”
　　看来他这一次在“雾”里呆的时间有点长，他点点头，怕她没看见又“嗯”了一声。
　　阿月跑过去采了一朵黄色的一朵紫色的花，自己在头上插了一朵，另一朵别在杜集的耳后，低着头对着水里的两人说道：“杜集，看样子你以后就要在我的梦里一直待下去了，不过不要紧，我会每天都来陪着你的，我晚上肯定来，白天我要是没事我也来陪着你，你就不会无聊了。”
　　杜集看着水里倒影出的那个耳后别着一朵花的小男孩，再看了眼那个头上插着一朵花的小女孩，往后一躺仰看着头上那片白茫茫不知道多高的“天”，想着他或许要在这里长大再老去，顿时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意思。
　　可他还是需要活着，只有活着也许才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月跟着他一样躺着，开始和他说先生教她的课，说火火小花他们。杜集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她，她的脸蛋微微有些肉嘟嘟的，可这个岁数的小孩子是只能用粉嫩和可爱来形容的；她扎着两条小辫子，穿一身红白相间的古式小裙子，笑起来眉眼都会跟着弯起来，左边的脸腮那会有一个小酒窝；这让他想起他也才五六岁的小侄女，忍不住就用手揪着她粉嫩嫩肉嘟嘟的脸揉搓了几下。
　　阿月早过了被爹娘被爷爷奶奶揪脸蛋夸可爱的年龄，翻白眼瞪了杜集好几下，想到他以后可能要可怜巴巴地一个人在这里呆很久，还是由着他捏了好一会。
　　杜集问阿月：“你几岁了？”
　　阿月歪着头瞧他，说道：“我上次不是和你说了，你忘啦？”她掰着手指想了一下，“我现在是五岁零三个月三天啦！你几岁？”
　　杜集张口道：“我三……我八岁零六个月七天啦。”
　　阿月道：“你比我大，那我以后喊你哥哥吧。哥哥，你耳朵上别这朵花还挺好看的呢？”
　　杜集对着水照镜子，跟阿月说：“你也漂亮好看！”
　　阿月也对着水照镜子，还拎着裙角左摆摆右摆摆，然后对水里的她说道：“你真好看，等你长大了就更好看了！”
　　杜集瞧着水里的他们，听她的话，不由笑了起来，伸手去挠阿月的痒，阿月“咯咯”笑着跑开，再转身来挠杜集的痒，两人你追我跑我追你跑地就在水池边嬉闹起来，杜集的心便也就没那么郁闷沉痛了。
　　阿月睡醒了回去，杜集一个人看着再次空荡荡的这里，绕着“雾”又走了一圈，决定再最后试一次。这里没有日月分不清东西，但那几朵花都长在水池的一边，他也是在那个地方醒来，且每次他回来或者阿月出现都是在那个方向，他便定了那里是东。
　　他站在水池、花和“雾”的那条线上，朝着“雾”里走了一步，转身回头能看见水池和花，走了出来；他这次向着“雾”里走了两步，转身后水池和花都在视线里，走了出来；他走进“雾”中三步、四步、五步，水池和花都不见了，他定了定神，确定刚才是一百八十度的正转身，他便迈着同样的步伐走了五步，然而水池和花依然没有出现。
　　无论他向着哪个方向走去，他还是迷失在了那些白茫茫的“雾”里。
　　阿月来了，杜集就陪着阿月一起玩耍。阿月记着她说要陪杜集的话，一有时间她便会进来，两个人玩些只有两个人玩的游戏，也或者就只是坐在那里说说话。
　　阿月和他说吉山说爹娘说教她读书写字的先生，说她家的院子里也有一个和这里一模一样的水池，从这些话里杜集拼凑出一个事实，这是一个比较不现代甚至有些落后的时代，因为他们没有电也没有各种工业，且这个云貊国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管是历史还是故事。
　　阿月说道：“我昨天不是问了先生吗，先生当时不知道，他查了书今天跟我说了。先生说我们这个世界有七块大陆，我们现在在的这块是在世界的东北方，叫东北大陆，也叫黎明之地，我们云貊国是黎明之地十三个国家中的一个。先生还说其他六块大陆有中央大陆，还有东南大陆北方大陆南方大陆西北大陆西南大陆。先生说我们这个世界的太阳是从东北方升起来从西南方落下，月亮是从东南方升起从西北方落下去的。”
　　这些都再一次证明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的世界不是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