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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长街纵马紫衣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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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笙一觉到傍晚,醒来又吃太多。原本只是想散步消食,却不曾想走到了清霜阁外。
于是便亲眼瞧着这位“祖母”恍惚从阁内出来,眼睛红肿,似是哭过。
她也躲不掉,于是请安问祖母好。
本以为应付一下她能溜掉。白氏却是抓住了她的手:“笙儿别多礼。”
“笙儿太瘦了。”
“秦嬷,送些补品到笙儿房内。”
“笙儿打扮太素了。走,去我私库里挑些东西。女孩子家,不能一直这么素的。”
“秦嬷,给笙儿请个老师,笙儿喜欢歌舞,咱们就再学……”
京笙倒是真惶恐了。
她原本只是想自保。等着巳时见贵客的俩小时里,她问了彩霞一些府中事。本以为白姨娘生母还在世,却不曾想生下她后就早早过世了。
而白姨娘又恰好曾是白老夫人房中的培养出来的人。“白”姓也是白夫人赐给她的。而培养她也是送给继子京厉作妾。
打开白姨娘遗物时,她就有嘱咐,白夫人自小恋慕将军,茉莉树下对其一见钟情,此事鲜少人知,多数人都以为白夫人被迫父母之命要嫁给还在北边打仗的京将军作侧室。而白夫人因为嫉妒正室,一念之差间接害死其原配和另一未出生的孩子,最后也导致京将军殉情。府中也只留下唯一的长子京厉继承爵位。而因三人的死,白夫人耿耿于怀多年,年纪轻轻吃斋念佛,精神不振。
白姨娘说,这些事也是她当年在房中慢慢揣测才得知,但由此可见白夫人并非一直避世求佛之人。若遇事有难,可对白夫人以情动之,寻求庇护。
而红色铁甲、白马都是府中人尽知的京家传统。彩霞说京将军当年视世袭侯爵如粪土,只想着疆场上为国尽忠,对被封“镇北侯”也只是恭敬接旨,而后策马于黄沙大漠,好不潇洒。可不就是“一醉累月轻王侯”吗?
京笙并不知道当年具体情况,但也不会像白姨娘所说,以此觉得白夫人是重情的来寻求庇护。
只是恰好这原本的京家二小姐被传招惹“邪祟”。她就让彩霞去京将军原配院中洒点茉莉香粉……只是看了遗书后未雨绸缪而已……
其实这茉莉香粉还是京二小姐用来擦脸的。她觉得实在粗制滥造这才全都给彩霞拿去放土里了。
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发挥作用了。她被罚跪了。她自然不能去求。就自己想办法含含糊糊编了个故事。
却不曾想。“祖母”的反应那么大。
她也不是故意欺骗她的。
这位白老夫人,曾经的“白夫人”……她和第一任京将军又有怎样的故事呢。其实她也不知道。
她看着白氏往她头上比划这个钗子那个珍珠时,其实有点愧疚的。
这份所谓的“祖孙”情……蛮奇怪的。
她误以为我是她挚爱之人托梦的亲孙女。
其实梦是假的。我这个孙女也是外来的。
而且。总觉得白氏的精神其实是有问题的。就像是某种执念,又像是某种精神疾病。
如果在现实世界,她一定会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哭泣后妆容变淡,她眼下的乌青怎么也遮不住。白氏怕真是多年来彻夜彻夜睡不着觉。
其实谁说精神疾病就比身体疾病好呢?她曾经身体也不好睡觉时常糟心,可起码也活得磊落,也曾在书本里旅行中寻找生命的意义。
可是白氏就不能。在这个精神疾病更难以治疗的时代,她的心魔估计会困住她的一生。
京笙看着她哭得肿胀的眉眼,敛住心神:“祖母。足够了。我戴不了那么多簪花。”
“我闻到祖母身上有股香味,一时不记得花名。但觉得很好闻。”
白氏不由喃喃:“是吗?你也觉得很好闻,是吗?”然后她又笑了。
能是什么味道。茉莉香粉的味道。只盼再一个谎言能让你睡得舒服些。可最终,人还是要学会自渡才能真的心安的。
京笙并不爱歌舞。
在这个世界里,她是镇北侯的女儿,也没有先天的疾病。何不学一学武术,也算圆她的梦。
于是她让祖母别给她请歌舞老师了,请个会武的来教她强身健体好了。
听说京笙要学武,镇北侯京厉也过问了。干脆拨了麾下一个小将来教她。
京笙这一个月来就天天扎马步、学拳脚。可惜她连拎个枪剑,都被那小将喝住。
他看着这京二小姐长得就十分柔弱的样子,他一个新晋的小将,实在是怕把侯爷的娇气女儿弄受伤了反受牵连。但凡累着点京笙就喊停。
……
京笙只好偷着加练。但总又怕练得不好。
夏日本就热,她在自己院中又穿得薄,想起现实世界自己还有点舞蹈功底。她拿剑欲劈叉。
结果。终于。
自己挨了自己一剑,光荣受伤了。
左臂血淋淋一划痕。
“小姐何必那么用功。”彩霞拿了药膏给京笙上药。
京笙:“不准把我受伤的事情说出去。”说了她还咋练。
彩霞:“那如何请医士开更好的药方啊。万一留疤了可怎么办哪,小姐……”
京笙灿然一笑:“是啊。怎么办呢?当然是自己出去拿药啊。”
京笙着轻便些的裙装,戴着帷帽出府。她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兴奋极了。
这是这个时代的街市与繁华。百姓安居,人来人往,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风土人情。
“小姐你慢着点。”彩霞也戴着帷帽,心里着急慌了。小姐从老夫人那里拿了出府令牌说是明日出府,结果今日便迫不及待了。也没有向府中报备,这万一出事可怎么好……
“小姐!”忽的她大喊一声。
原是京笙把玩着刚刚在街边买的玉佩,并未看路。却不见长街中有一纵马的紫衣男子直奔她的方向而来。
京笙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的眼前还晃过马的脸颊,右手的玉佩也掉在了地上。
男子用力勒住缰绳,双腿也用力制住马匹。可马的蹄子还是撞到了京笙的手臂。
其实男子勒住了马。只是京笙左臂原本就有伤,如此一撞,血渗了出来。
京笙还有些懵。没有反应过来这一撞马事件。恍然出了两魄。
几秒后反应过来。
男子下马到她眼前:“你可有事?”
“你手臂撞出血了。”
京笙反应过来,退了一步:“不曾。这不是你撞的。”
男子轻笑:“第一次见有人受伤了,还把责任赶紧替别人摘干净的。”
“我说了不是。这是我自己受的伤。”说罢她把乱了的帷帽戴好。
“小姐没事吧。”彩霞赶来。
京笙头也不回:“没事。我们走。”
谁懒得跟他废话啊。让这些古代人索赔也麻烦,而且她自己也没看着路,许也怪不得他。现在手臂疼死了。她得赶紧找药铺治一治。
来一趟,给人京二小姐留疤也不好。她赶紧催着彩霞:“你说的有神医的药铺就在这里是不是?”
说着便走进了“回春堂”。
过了一会儿,传闻中的神医很是忙碌地走进回春堂内室,直接掀开她的手臂:“剑伤。”
“是。”
“刚才被什么东西压撞到了?”
“被马撞了。”
面容清秀的神医看了她一眼。也许也觉得一个大家闺秀样子的姑娘又剑伤又马撞的有些稀奇。最后去里面很快配了服擦抹的药膏:“一日两次,给她擦。不会留疤。”
彩霞接过:“不用配些内服的药吗?神医。内外兼服往往更好啊,我们小姐真不能留疤的。”
这位神医头也不回去照顾其他病人了。
“神医!”彩霞又要叫他。
京笙叫住彩霞:“不用叫他了。直接上药吧。”
彩霞替京笙上药,但仍是不解:“小姐……不然我们还是再去请其他大夫。”
京笙:“不用。神医不是说了不会留疤吗。直接上药吧。”
“事有轻重缓急。都是神医了,忙完我这个,还有更重的病人要他去救。”显然再里面那个病人已经到生死边缘了。
彩霞称“是”,于是着药敷上伤口。京笙疼得皱眉。彩霞只好心疼地边吹着给京笙上药。
这时一男子隔着帘子问:“姑娘真不怕留疤吗?”
京笙觉得声音耳熟,她上完药,放下袖子,直接掀开帘子——
很好看的一张脸。
狭长桃花眼,脸又轮廓分明,分明一位轻易能动人心弦的潇洒美少年。想来这就是古人说的“貌比潘安”了。
她不知道潘安长什么样,但这张脸,一定还能比过她见过的所有的“潘安”。
男子高束的墨发几丝微漾在帘边,也被掀帘的她同时掀开。
她实在忍不住,欣赏了几秒他的容貌,回神:“公子并不礼貌。”
他笑:“你都不怕直接被男大夫掀开看伤口,也不在意是否留疤,就这么介意我是否有礼节?”
她皱眉:“医者怎有男女大防。”
“再者,医士说了,只用擦抹就不会留疤。既都来此寻医了,医患间自当有所信任。”
男子问:“万一真留疤了呢?不怕嫁不出去?”
京笙:“那我回去再看医士,行了吧?”这男子好生奇怪,若不是看起来气质非凡,这口气,倒像是专门来调戏良家女子的。京笙不欲惹事儿,就要离开。
“可你刚才还说,信任医士。”男子偏调侃着追着问。
京笙转头:“我已经信任了。其他的,与公子无关。”
男子:“所以还是怕嫁不出去?”
京笙:“若我要嫁的男子因为这点就不要我了,那这疤留得还真值。”
“可惜这位医士的确是位负责的好医士,我的确不用也不必用留疤来辨别男人的好坏了。”
“公子真愚昧。”